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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众舌争锋共坐班房

2016-11-08发布 3004字

知青们出了派出所,向区委走去。蚊子问萧云,“几点了?”萧云看了表说:“一点多了。”蚊子说:“难怪,肚子饿得呱呱叫。身上有钱没?”苏雷说:“萧云,到馆子里看有没有馍馍卖,买几个大伙先垫垫,等晚上在招待所搞上一桌,请那几个大爷们撮一顿。我们也好长时间没吃肉了,跟着一块打牙祭。”萧云说:“钱有,没粮票。”梅松说:“我有,上次从家里来,带了五斤粮票。”

萧云去馆子里买了十个馒头,给大家分馒头时才发现揖夏也跟来了。梅竹笑着把揖夏搂在怀里说:“哎哟!揖夏,我的小姑奶奶,不管你的事,你怎么也跟来了?”揖夏说:“建国哥是我师傅。”大家笑了起来。蚊子说:“雷哥,真请他们呀?我不过是说句客套话。”苏雷说:“兄弟,话已出口,就不能掉在地下。不就是十几块钱么,这也是为了建国,花了也值得。”

知青们啃着馒头来到区委会办公室,正巧,叶书记也在这里,大概也是为了建国的事来的。揖夏喊:“叔!你也在?”叶致淳才看到知青们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红袄的小“铁梅”。问道:“你怎么也跟来了?”揖夏说:“我也不知道,反正跟在大哥哥大姐姐后边,不知不觉就来了。”叶致淳笑着对江洪林说:“江主任,看看,人家是带着干粮来长期抗战了。我说的吧,捅了马蜂窝了,抓了一个,飞来一窝。”

江洪林拉着脸说:“怎么?还造反不成?”这帮子当年的革命小将,最喜欢的就是火药味,苏雷蚊子都火了,吼道:“造反就造反!老子们怕过谁?毛主席说,‘造反有理’!”梅竹吃馒头噎住了,打着嗝说:“哟!江主任,到了你门下也不给口水喝?噎死我了。”

也不知是知青们的霸气使江洪林折服了,还是梅竹的矫情让江洪林弯腰了,江洪林满脸堆笑的说:“热水瓶里有开水,只是杯子有点……”说着把自己的茶缸递给梅竹。梅竹接了茶缸走到窗前把茶水泼出窗外,转身倒了半杯水涮了涮杯子又泼到地下,然后倒了一杯水端着,对萧云说:“咱俩共一杯吧,哽死我了。”

苏雷恢复了平静,坐下来说:“江主任,我们反映点情况可以吧?”江洪林说:“可以!说吧。”苏雷说:“我们认为你们抓张建国抓错了。”大伙七嘴八舌嚷道:“就是,建国是冤枉的。是那个昏官狗官尽办冤案。”苏雷对大伙说:“大家别吵,由我一个人和江主任谈谈。”萧云附和道:“是的,让我哥做代表就行了。”

苏雷说:“江主任,我想你也认为屈世兰同志的死很跷蹊,是吧?”江洪林点头说:“是!叶书记也这么认为。”苏雷说:“我们同样认为,兰兰死的背后肯定有只罪恶的黑手。否则的话,一个正值美好青春年华,一个正在憧憬着美好爱情,一个用自己美丽的形象正在塑造着英雄人物的姑娘,怎么会在一夜之间魂消香断呢?对于兰兰的死,我们都很痛心,建国也很伤心,但是造成兰兰自杀的罪魁祸首决不是建国,而是另有他人。”

蚊子给江洪林上了根烟,苏雷也要了一支抽着。江洪林说:“通过公安同志的调查,所有的证据表明,屈世兰的死和张建国有关。”苏雷喷着烟雾说:“江主任,我们看问题,不能被表象所迷惑。指向建国的那两条证据都经不起推敲。首先,兰兰的绝笔信,只有‘建国你好’四个字。即使从简单的逻辑判断,也不能证明那一定就是写给张建国的。焉能不是写给李建国,王建国?就算肯定是写给张建国的,从复杂的情感逻辑判断,一个被逼到死亡边缘的人会对逼她死亡的人,说‘建国你好’吗?不错,村民们都在议论建国和兰兰有‘奸情’,但他俩一个未婚,一个未嫁,兰兰大可不必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吧?何况,造成建国和兰兰有‘奸情’的所谓证据,不过是文顺阶同志和张建国开玩笑时建国顺嘴说的玩笑话。”

蚊子帮腔说:“确实是玩笑话。”苏雷接着说:“退一步说,就算建国的这句话会对兰兰的名誉造成一定的伤害。但是,请您注意一个事实,建国说这句话是当日中午,而兰兰已在前夜或凌晨死了。难道一个死人还会为这句话做出激烈的反应吗?”

“那么,你们认为屈世兰是怎么死的?”江洪林问。苏雷对这没有准备,又不能瞎说,正犹豫着,机警的萧云插话说:“那还用问,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江洪林脱口而出:“你们怀疑是龚启圣,龚秃子?”苏雷和萧云反应一样快,但是萧云嘴比哥哥快半拍,马上问;“看来江主任心中有底了?”苏雷抓住话柄反守为攻,问:“听江主任的口气,您是怀疑兰兰的死和龚启圣有关了?”

江洪林连连摆手说:“不能这样说。虽然老百姓对这个人印象不好,但也不能随便怀疑人嘛。再说了,龚启圣同志毕竟是毛主席革命路线上的人嘛!”江洪林的这句话说走嘴了。萧云马上问:“哪建国是毛主席革命路线以外的人了?”苏雷紧接着说:“江主任,您扯远了。刑事案件怎么能跟路线挂钩呢?刘青山张子善可比龚秃子的官大贡献大,毛主席照样把他们毙了。”

知青们立刻群起而攻之,梅竹跟着说:“就是,难道建国就可以随便怀疑。”梅松也说:“龚秃子怎么是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人呢?简直是给老人家的脸上抹黑么!”蚊子尽管说的慢条斯理,但却很有分量,“江主任,照你说的,只要是毛主席路线上的人,管他是强奸犯也好,杀人犯也罢,统统是好东西了?”

江洪林被问急了,结结巴巴的说:“这……这……不能这样看问题嘛,问题是没有证据证明龚启圣和屈世兰的死有关系。”萧云说:“哦!原来是苦于没证据。这好办,先抓起来,狗头铡伺候着,保险什么都招了。”江洪林两手一摊,“这恐怕不好吧?”萧云逼问一句:“哪,抓建国就好办了?”江洪林一时语塞,挠着头皮答不上来。他才明白这几个知青,个个唇枪舌剑。

叶致淳出来替江洪林解围说:“知青同志们,你们不要着急。区里不是要抓建国,是请张建国同志来了解一些情况。”苏雷听出建国的事已有转机,笑着说:“敢情是公安同志请‘鸠山’赴宴啊。”叶致淳一时不明白问:“什么意思?”苏雷笑了起来说:“建国不在上戏嘛,穿着鬼子军装就被抓来了,一路上老百姓都在看希奇,说解放这么多年了,还没把鬼子抓完?”叶致淳哈哈大笑起来,看着江洪林说:“江主任你看……”

江洪林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大前门的烟让知青抽,说:“你们来之前我和叶书记研究过,我们一致认为,张建国同志虽然没大错,但是有些言论是很不负责的,说一些低级趣味的话,思想很不健康。区委决定让他加强学习,给他办三天学习班。”大家明白,所谓学习班不过是变相关押。好在只有三天,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叶致淳站起来说:“我同意区委的决定,年轻人应该加强学习。”叶致淳也明白,也得给江洪林梯子下。叶致淳对知青说:“咱们走吧,天黑还能赶回前坪。”苏雷说:“叶书记,您先和揖夏一起回去吧。我们陪着建国一起坐牢。”知青门嘻嘻哈哈的嚷道:“坐牢算什么,我们愿把牢底坐穿!”

晚上,蚊子以接老乡的名义,在招待所搞了几个菜,把李玉刚和江洪林一起请来喝酒,两个押解过建国的警察也请来喝酒,加上建国刚好十人。建国一落座,打着自己的嘴说:“臭嘴!给各位领导添麻烦了,今后再不信口胡说瞎球扯了!”

酒至半酣,大家耳热,嘴也放开了,不免说东道西。说到龚秃子,李玉刚说:“这家伙就是个惹事的主,不过这小子点子高,每次都能逃脱。大前年二队的张寡妇上吊,乡亲们都说跟他有一腿,老所长带我下去调查了一圈,也没调查出个名堂。”

建国喝了两杯酒就管不住自己的嘴,骂道:“奶奶的!老子是好人长了个坏人相,他狗日的是坏人起了个好人名字,什么龚启圣,一肚子男盗女娼!”梅竹在下边踢了他一脚,建国还没醒悟,卷着舌头说:“我说错了?”两个公安说:“没错!前后坪的群众都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可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像这样的坏蛋怎么就飞黄腾达当上公社干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