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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风雨突来

2016-11-08发布 2647字

昨夜的时候胡老太太还嘀咕着这个夏天雨水不够,紧接着半夜就电闪雷鸣,哗啦啦下了一夜的雨。胡雪岩临出门前笑说道:“娘,我看咱这江浙的稻农遇见雨水不调,就不该去求菩萨,求您倒是更灵验些。”

胡老太太瞪了胡雪岩一眼,起身坐到了纺轮前,说道:“没有雨水人家不会开渠灌田啊。哪里用得着求神拜佛。别打笑了,你赶紧出去做事吧。”

胡雪岩笑了笑,撑起伞往信和钱庄走去。

……

钱庄里很安静,本来就少有进门客的钱庄里,雨天更是清冷。

胡雪岩把伞在门上磕了磕水,便竖到了门后。柜台后的张富贵今天难得的比胡雪岩早来了一回,看到胡雪岩进门,眯着眼说道:“小胡来了?丁掌柜早起就念叨你呢,此时再院子后等着你呢,你赶紧过去吧。”

丁掌柜去湖州开分号,是学着山西人做票号的规模运作的,想来不太容易。本来拟定的三五天勘察,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两个月。胡雪岩听到丁掌柜回来,心里也是一喜,问道:“可好长时间没看见丁掌柜了,我这就过去瞧瞧。”

柜台后的范长清抬头乜了胡雪岩一眼,耸了耸肩膀,看到胡雪岩的笑容他自己也噗嗤笑了一声。张富贵听到范长清把不住的嘴,拍了范长清一下,范长清赶紧低下头去看账本。

胡雪岩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幕,须臾间已经走到了后院。

院中柴垛里的柴已经淋湿了,也没人把柴搬进伙房,胡雪岩心里想着,看来钱庄需要再找个学徒来打杂了。

掌柜的卧房门开着,胡雪岩迈步走了进去。丁掌柜此时正端坐在桌子旁边喝茶。胡雪岩看见了立马问好:“丁掌柜,您可算回来了。这两个月没见,心里怪想您的。”

丁掌柜听到这话眉头皱了一下,眼皮子也跳了跳。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说道:“想我,我看你是巴不得我一直待在湖州,最好别回来!”

胡雪岩听到向来对自己青眼有加的掌柜突然喝问,心里吓了一跳,赶忙说道:“这是哪里的话。掌柜的最好是待在杭州,把我们这信和经营的越来越兴盛。”

“兴盛?有你这么个出店,我信和钱庄还能兴盛得起来吗?”

胡雪岩感觉到局势不对,赶紧弓下腰来,请罪到:“雪岩在钱庄想来兢兢业业,不敢怠慢。掌柜的这么说雪岩真是惶恐万分,不知道雪岩做错了什么?”

丁掌柜把茶杯一摔:“做错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那我来问问你,徐疯子那笔账,你可是有分数没有?”

徐进在杭州落魄良久,因为一直没有捐了官,加上欠债无数,举止形态常有疯癫之装,大家都送了他个外号叫徐疯子。

杯子摔倒了脚底,胡雪岩也不敢躲。听到掌柜的说起徐进,胡雪岩心里只是大叫不好。漕帮帮忙偿还的三百两银子自己没有入账,看来这事儿是被徐掌柜的知道了。

胡雪岩看到丁掌柜铁青的脸色,心下计较该不该隐瞒。照理讲这事儿只有自己和刘金厚知道,漕帮的那位小爷断不可能专门来钱庄通知,刘金厚也不可能胡乱说出这消息,所以应该是没人知道才对。但是掌柜的此时如此愤怒,显然是听到了些许风声,这件事终究也是包不住的,与其隐瞒,倒不如直接说明了。

胡雪岩有了计较,便说道:“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的不是。徐进的三百两银子,我确实讨回来了,而且没有入账。但是这银子绝对不是雪岩自己私自昧了,而是放贷出去给了秀才王有龄。”当下把事情解释了一番,只不过漕帮小爷还一千两的事情隐了,说是还了三百两。也亏得胡雪岩心细,在交付给王有龄银子的时候,让他签了个三百两银子的契,有了贷款借据,这件事也能圆过去。

丁掌柜看到手头的钱庄书契,心下也是思虑万千。

徐疯子的钱难要,这是众所周知的。难要,是因为徐疯子真的一分钱没有,这给徐进放过银子的钱庄也都知道。这么些年来,从没有一个钱庄从徐疯子那里收回一两银子。胡雪岩能无中生有,把徐疯子的银子要回来,真算的上是本事。而把这银子转贷给王有龄,倒也在他出纳的职权之内。

丁掌柜看了一眼躬身站在他面前的胡雪岩,摇了摇头,说道:“这王有龄的事,刘金厚跟我说过。但是王有龄不是本地人,开钱庄有开钱庄的规矩,不是本地人就不能放贷。他要是缺银子,回他老家贷款也是一样。”

话虽然说得是胡雪岩的不是,但丁掌柜的语气已经平缓了下来。但是他眉头舒展开没多久,便再次皱了起来:“这银子你既然能放出,便也能收回来。这点本事,我相信你胡雪岩还是有的。这件事也不算事,但问题是,你为什么敢给湘军放款!”

这最后一句话,丁掌柜说得没有多响,却说的胡雪岩震耳欲聋。

胡雪岩听到大叫不好,这件事肯定是张富贵告诉丁掌柜的。这一刻胡雪岩突然明白这些天来张富贵为什么对自己一脸慈善了,原来是笑里藏刀啊!

丁掌柜没由得胡雪岩回话,便站起身来,指着胡雪岩的脑袋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在湖州辛苦周旋了两个月,这次回来就是取现银去湖州那边压底的。没回到钱庄我就先找好了走镖的,你倒好,生生放出去四千两现银!你让我在湖州新开的钱庄怎么做?再说了,给湘军放银,这是钱庄干的事情吗?福泰钱庄的伙计遇见湘军的来贷款,宁可挨了揍也护着银箱,没让那些蛮子拿了钱,你倒好,巴巴的把银子取出来给人送出去!你架空了我湖州的钱庄姑且不提,就说你放银子这事儿,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

丁掌柜人胖,嗓门粗,这说话的声音震的整个钱庄都在雨里颤抖。街上走路的行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打雷呢,手中的雨伞都拿不稳了。

张富贵听到后院的雷霆咆哮,心里已经放托了,胡雪岩的饭碗,指定是保不住了。

刘金厚知道丁掌柜回来了,今天也赶紧前来挂号。但是一进门他就听到丁掌柜的怒骂声,所以他也不敢进后院,只是端坐在店面里喝茶。

范长清送茶的时候,刘金厚问道:“这后面是谁这么倒霉,正在挨骂呢?”

范长清知道刘金厚和胡雪岩交好,但是也没有隐瞒,直接说是胡雪岩。刘金厚听说是胡雪岩,赶紧问是什么事。但是范长清却不往下说了。

刘金厚扎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就把王有龄、薛营官等人的名字听了出来。当下一思量,便知道了事情的原由。

王有龄的事情是刘金厚出的主意,这件事情就算是说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薛营官的四千两可就不好说了。刘金厚月前也曾劝过胡雪岩不要给薛营官放贷,但是胡雪岩不听。此时,刘金厚有点担心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胡雪岩了。

听到丁掌柜语气严厉,刘金厚砸了砸嘴:“这掌柜的也是够厉害的。昨儿夜里下雨,老天爷打雷也才吼了一刻钟,啪啪啪打完就转小雨了。咱掌柜的硬生生吐了半个时辰的口水,雷声还是这么的大。真是比天公还厉害。”

柜台后猫着腰听得正带劲的张富贵瞪了刘金厚一眼,说道:“说话注意点啊,我可听不出你这是在夸人。”

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范长清和张富贵,刘金厚立马猜到这事儿跟柜台后的两个人有说不清的关系。刘金厚一笑,说道:“对,在张掌盘面前确实需要小心,可不能让你抓着小辫子到丁掌柜那里告我一状。”

张富贵听到气结,正要反驳,突然院子里的怒骂声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