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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宁肯船头撞将去

2016-11-08发布 2090字

太阳很火,胡雪岩也很火。

当出店不容易,最不容易地是找一个信誉好的客户放大笔银子,而比找一个信誉好的客户更不容易的是遇见一个死猪不拍开水烫的钉子户。

这个钉子户叫做蔡厚仁。蔡厚仁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在上海道里当官。有后台帮忙走关系,捐官自然容易些。所以信和钱庄就给蔡厚仁放了五百两银子。这笔生意是胡雪岩牵线的,银子刚放出来的时候蔡厚仁还乐呵呵地请了胡雪岩一顿。

但是后续的事情完全不按照胡雪岩的剧本走,到第二年收账的时候这蔡厚仁是什么官也没补上,反倒是把银子花的一干二净。

胡雪岩一上门要账,蔡厚仁就挺着腰二话不说,拿着个破茶壶舔茶,那样子好像是在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看着蔡厚仁家里的老婆孩子哭哭啼啼十分可怜。胡雪岩又给蔡厚仁加了一年的贷,想着蔡厚仁靠着两年的贷款和上海道的亲戚,今年怎么着也能补个官了。

到了第二年胡雪岩一打听,妈的,这蔡厚仁不仅没有补上官,还拿着放贷的银子花天酒地,整天在外面鬼混。胡雪岩不等贷款到期,就上赶着找蔡厚仁催账。

蔡厚仁却是蹬鼻子上脸直接把胡雪岩哄了出来,叫嚣着:“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胡雪岩被扫地出门,那叫一个气啊。

回了信和钱庄端起清凉下火的花茶咕噜噜喝了一肚,火气不降反升,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

刘金厚现在也是出店了,看到胡雪岩气呼呼地样子,坐到了胡雪岩旁边问了问。胡雪岩便把蔡厚仁的事情跟刘金厚说了。

刘金厚笑了笑,说道:“哎呀,不就是一个烂账吗。我在钱庄干了这么多年,遇见的烂账少说也有一二十笔了,你这算什么呀。”

胡雪岩说道:“哎,你别再这儿说风凉话啊。”

刘金厚拉过茶壶倒了一杯茶说道:“你小子干了两年出纳,一笔坏账也没有,我们这些人眼馋着呢。现如今终于逮到你的烂账了,我得叫上张掌盘和老夏出去搓一顿庆祝庆祝。”

胡雪岩知道刘金厚在调侃他,他笑了笑说道:“好家伙,你们真是够意思。到时候叫上我,这酒不喝白不喝。”

刘金厚看胡雪岩火气稍微消了,才沉吟着说道:“依我看啊,你这事儿办的有点着急了。不过事已至此,我们却也用不着怕他。”

胡雪岩知道刘金厚是信和钱庄的老伙计了,经验比他自己要多得多,于是赶紧问道:“依你看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刘金厚喝了一口茶,说道:“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胡雪岩点了点头,扎着耳朵赶紧听。

“咱现任的广东巡抚,那是一个人物啊。”刘金厚语气鄙夷,笑着说了一句,胡雪岩知道这是他在埋汰广东巡抚。

有一次英国的舰船在珠江口挑衅,广东巡抚刘某不积极备战,反倒是跑到了庙里求签。老和尚看了半晌他摇的签子,说英国势大,咱们宜守不宜攻,并且传授了一些邪门的对敌之策给刘巡府。巡抚回去之后,立马下令:所有船只全部掉头!和英国舰船头尾相对,要是敌方进攻,万万不可回击,我自有退敌妙计!

带到英国人大炮响起来的时候,巡抚叫士兵挑了大粪,说道:“哼,英国坚船利炮,我等奈何不了,不过只要他们站惹了我这大粪,管教他们一个个不得好回!”

结果是英国的大炮打得震天响,站在船尾的士兵们一个个吓得失魂落魄,不少人都失足掉到了粪桶里。

胡雪岩听完哈哈大笑:“这巡抚也太恼人了,要是我,宁肯迎头和那洋人去撞,也不蒙受这样的羞辱!”

刘金厚点了点头说道:“这话就对了。今天你上门催账,其实跟巡抚船尾挑大粪一样,是自讨羞辱。”

胡雪岩摇了摇头说道:“哎,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他在上海道里有关系,我还能叫上人去跟他硬磕不成?”

刘金厚摸着茶杯沉吟了好一会儿,看向胡雪岩,说道:“依你看来,假如这笔银子蔡厚仁非还不可,他能不能还起?”

胡雪岩说道:“这个我事先打听过。他老婆下嫁的时候给蔡厚仁带了一大笔嫁妆,还钱庄的贷款是绝对没问题的。但问题是他那老婆看银子紧,说是不到关键时候不能动用。”

刘金厚听胡雪岩这么说,立马说道:“我看着银子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他口口声声说是有上海道台给他撑腰,可是我在这杭州混了十几年,却没见过他和上海有什么人员来往。再说了,既然有关系,怎么补个官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咱们索性请几个衙役去试试他的底细。”

胡雪岩想了一想,说道:“刘哥你说的有理。就这么办。反正是他欠着咱们银子,即便是到时候他真有道台撑腰,咱么也是占着理的。”

于是胡雪岩和刘金厚立马起身,约了几个衙门的捕快,在醉月酒楼应酬了一番。

到了第二天,瞅准蔡厚仁出了门,几个捕快带着刑具,凶神恶煞地冲进了蔡家,说是要捉拿蔡厚仁。

之所以等蔡厚仁出门之后再进屋抓人,全是胡雪岩的意思。胡雪岩想着此番抓捕,只是为了试一试蔡厚仁的虚实。要是真的抓了蔡厚仁,这银子自然是打了水漂,说不准自己还有可能被上海的道台记恨。

蔡厚仁的老婆毕竟是一个妇道人家,一看到两眼冒着凶光的捕快,立马吓得魂不附体,抱着孩子发抖。

捕快没抓找人,便雷声大雨点小的出了蔡家。

捕快虽然走了,蔡厚仁的媳妇依旧悬着一颗心。他看到捕快带着家伙事儿一副要拉蔡厚仁入狱的样子,只觉得夫离子散顷刻,家破人亡在即,抱着孩子哇哇哭了起来。

等到了晚上,蔡厚仁喝了个烂醉,晃晃悠悠回到家之后,立马看到家里面的家具东西乱摆,自己媳妇儿哭得鼻涕眼泪,眼睛已经浑然像是水灵灵粉嫩嫩的蜜桃。

看到这一幕他酒也醒了大半,看着媳妇儿大声喊道:“怎么回事?咱家是招了贼还是来了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