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沙海六金之城,坐落望归盆地中央的深痕谷两侧。六座城池,南北各三,遥遥相对。
望归盆地周围环绕的山分别称为东绝、西归、北望、南望。酒言第一次来到北沙海时,选的传送地点就在西归雪山,而他看到的美丽平原则名西归花原。东绝山西麓外,是延伸到南望山北坡的广阔沙漠,叫做东绝湖。盆地中唯一的一片森林沿着北望山、深痕谷之间的狭长走廊,一直从西归花原绵延到东绝湖。
深痕谷,就像一道盆地中央的大伤疤。它东西长九万里,南北最宽处有三万里。深可达十余里的谷底,有串珠似的连片湖群。也许是大峡谷里矿产丰富的原因,大部分地方都光秃秃的。
西归山融雪形成的河流淌过鲜花烂漫的原野,消失在北部的森林里。因为这片盆地曾经的主人很不喜欢水,所以这条河,以及深痕谷里的湖都没有名字。
以上就是北沙海地理详情。至于在此居住了两千年的不好客主人——他们全都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不是宿敌灵兽族干出了这样骇人听闻的大屠杀,他们也没那个能力。大战后急需休整的灵兽族正要暂退,酒言等人赶来通知——六金城已经没有活物了!原本盼着沙魔死绝的蜃沙海灵兽族得到此消息时,都不禁当场色变!
即便酒言有埋骨虫之王这样的强力使令,也没办法七天之内屠戮完那里的所有沙魔,更何况酒言根本不会做这种灭绝人性的事。但他做不到,有东西做得到!
七叶历2144年11月8日当天,包括沙魔之王无葬在内的金族主力全部阵亡。击败他们的食金蚁并未停留,而是继续北上。三天后,这群疯狂的屠夫又黑云恶浪一样的返回来,还带走了所有本族尸体。食金蚁群花了足足三个时辰才全部通过……那场面,看得人汗毛倒立,至死难忘!
蚁族为何去而复返?它们又去北边干了什么?这就是所有人想知道的,而酒言给了他们答案。听过他的解释,惊骇不已的众人才知道之前六金城究竟发生过什么!
两天之内,食金蚁屠光了六金城!
本来只有酒言的那一支蚁群,沙魔还试图拼死抵抗,可后来东南方向又出现黑压压一片食金蚁,沙魔的末日降临了!
魔魇因为四个同族死在沙魔手里,本想借机发泄怒气,但他根本就没什么机会!食金蚁带着本族尸体撤退后,四处转了一圈的魔魇回来告诉酒言——找不到活人了……
使令折返前,曾有一个远比普通食金蚁更巨大、也更凶猛的红色飞蚁向酒言传递了一道意识:“孔石师父的恩情已经报答,望灵兽族今后不要与我族为敌。”
………………
师姐啊,师姐!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谁还敢跟你们蚂蚁为敌!这不是找死吗?
之后酒言赶回来通报情况,正好看到灵兽大军准备拔寨退兵。破金之战,灵兽族也伤亡惨重,连几位族长都有不少亲人战死,其中就包括酒言认识的针豪……那个年轻人的音容笑貌犹在,如今竟已天人永隔……看着几乎各个带伤的族长、将官、士兵,酒言完全可以想象之前一战的血腥、惨烈!这种时候安慰已经没什么意义,况且全是身经百战的人,对战争这鬼玩意到底有多残忍都心中有数,眼下还是把注意力转到战后处置上来吧。
一个月后。
曾经沦为死城的沙魔世居地,六金城慢慢有了生机。从蜃海四城迁徙至此的大批灵兽族移民开始清理战争的遗迹。灰毛的手下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他们这一族人数众多,又最擅长建筑、修造,以前没那么多工程需要他们参与,现在却一匠难求。
六位新城主,以及九名副城主已经上任,各个忙得焦头烂额——除了魔魇。六座城主其实就是代表各派别的锞矿总管,而锞矿才是各族不惜代价发动战争的真正目的。
与别人共享一座矿的几族之间还要为了城主之位挣得面红耳赤,酒言却为合适的人选发了愁。自己的好哥们没一个拥有管理如此大家业的经验,于是只好让师父的六道徒弟、酒言的师哥叶明担任临时城主,而与他搭班的副城主说了简直让人惊掉下巴——居然是何罗龟!没办法!饭话另有安排,金躩的身份不合适,穆月根本不接这差事……打下了江山却没人愿意当皇帝,真让酒言始料不及。
埋骨虫之王的城主宝座也不是他要来的,而是酒言硬塞的。这事发生在战后不久,魔魇来履行约定——战前他曾说过给酒言一个了解他的机会。埋骨虫之王不提这事,酒言还真没空想起来。
魔魇让酒言了解他的办法很简单,只需对龙族敞开自己的意识。以前他用远强于主人的魂能单方面封锁的思维空间,现在酒言终于有机会一探究竟。
埋骨虫的记忆超乎想象的庞大!但其中绝大部分并非魔魇所有,而是他吃掉生物的记忆,这个数字因为最近战争中的大肆屠戮已经破了千万!
一个生灵的记忆就像一本书,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读完!因此酒言要从中找对自己有用的东西绝非易事,他只能浮光掠影、浅尝辄止。看清那段记忆属于什么人,立刻决定要不要细读。这就像在图书馆中翻索引,大大加快了搜索速度。如此一来,还真让酒言找到了他感兴趣的东西——魔魇竟然吃过一个蜃海四城的城主!至于是谁……还是永远烂在心里的好!
酒言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城主人选,没想到埋骨虫之王亲自送上门来了!哪还有的跑?于是,一顶城主的大帽子出人意料的砸到了魔魇头上。不过他才懒得操这份闲心!挨不过酒言死乞白赖、软磨硬泡加威逼利诱,魔魇只好接下这份差事。转头他就去孔石要人,标准是与叶明一样精明强干!等那人来了就当副城主,魔魇当甩手掌柜!
各城之主的事尘埃落定,来到此地的灵兽族很快又有重大发现!而第一个获悉此事的人就是孔石!
六金之城,并非外人所想是因六座锞矿得名——当然它确实有六座锞金大矿——很多人正在找寻第六座的所在地,却不知那里早已落入了酒言手中。
六金这个名字背后正是沙魔留下的六笔横财!孔石能比其他城主提前得知这个秘密,全靠他手下那一队专攻历史、四处考察文物古迹的六道。他们在整理沙魔古籍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关于六金解释。
六金,指的是——金门、金林、金骨、金法、金阵、金心!
金门,是指北望山中一座传送门,曾经用来连通五行族立木台,沙魔将那里视为圣地。在他们的信仰中,金门代表造物主真神族的无上神能和至高地位。
金林,就是六金城北那片乌杨木森林。秋天时叶片金黄,因此得名。乌杨木是蜃沙海唯一生长的大型树种,酒言深入蚁巢前曾见过,而金林是整个蜃沙海仅存下来的一片活树。在沙魔的文化中,它们因为“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的特性,成了永不屈服的精神象征。
更让人惊讶的事实还在后面——沙魔制造埋骨虫的命种就产自金林!埋骨虫是怨念集合体,而乌杨木只在大量怨念聚集的地方才生长……也就是说!乌杨木实际上是跟胎果木相似的存在!它们是魂木!比锞金更加稀有珍贵的材料!
金骨,曾是沙魔皇帝无葬所有的魂器三件套,由两支金爪笼手和一件护甲组成,现都已落入兔族之手。金骨不但可以吸收战场死灵的能量用于攻防,更可以持续提升佩戴者的魂能等级。无葬就是因为有了金骨,才能成为魂能十级的强者。而四千金鬃禁卫的亡魂,就锁在金骨之中。随着金骨易主,这四千忠魂也算魂归故里了。
金法,可以说是一种秘法,也可以说是两种——沙魔制造骨器的办法就来源于此。后来他们又将之用到了活物上,从而创造出精锐之师金蝎骑兵团。被施以金法后,活体本身就相当于一个有生命的魂器!也难怪金蝎战士会如此勇猛……虽然蜃沙海灵兽族为此吃尽苦头,但这更加证明了金法的价值!
金阵,六金城的防御法阵。七叶世界的原大陆崩溃时,就是金阵保护了北沙海!但它也因为过载运转导致损毁。那之后,空间乱流的强烈冲击险些彻底撕碎北沙海!从此留下了深痕谷这道大伤疤。失去金阵保护的沙魔差点灭族,而死去的鬼魂聚集之处,就是现在的金林。残存的沙魔世世代代都想修复金阵,可一直没有突破性进展,但他们却获得了另一项让灵兽族听到就吐血的发现——灵鼓战阵。
如果不是金阵损坏,就不会有金林的出现,也就不会诞生埋骨虫。谁也不会想到,沙魔本想消灭对手而创造的武器,反过来导致了他们的毁灭?命运像个难解的套环,真是福之所倚,祸之所系。
金心,六金城的能量之源。大崩溃时,它掉进了深痕谷的一个湖泊中。从不接近多水之处的沙魔无法修复金阵的最大障碍,就是无力寻回金心。金门、金阵要想重新运转,必须先修复金心,它才是整个北沙海的心脏!
六金城惊人秘密的发现,贸然公开足以引起大混乱!孔石等狂奔的心完全冷却,才沉声问道:“还有谁接触过这些卷宗?”
“只有我们。”
“全部封存!你们的调查要抓紧,但要外松内紧。得到的任何进展没有我允许,不准向外透露半个字!记住!如果走露一丝消息,你们都有麻烦!”事关重大,一向对手下很温和的孔石也不得不把丑话说在前头。
等其他人领命下去,谜蓝砚城主立刻开始秘密行动。
第一个去找新任谜根洞城主咏理,说是要借用他手下的所有麒麟泊纵横殿出身的史学六道,而这批人后来全被排到了谜蓝砚已经勘察过的地方……
第二个拜访对向当然就是金躩。虽然这个师妹已经把大权放给了金礼,但余威犹在。听孔石言简意赅讲完,金躩马上带他一同去找酒言。
六金之“埋骨城”——这里已经被城主魔魇把名字改了。屹立深痕谷峭壁上的金色城池,在悬崖顶部占据数十里,就像一堵高耸的厚重城墙。朝南的一面除了大大小小无数方洞,还能在看到长长的观景悬廊。其他五城外观都与之相似。
夕阳把天空、金城都涂成了红色。从城墙上的方形门窗向外远眺,隐约能看到峡谷对面的悬崖,谷底的湖面像镜子一样远远反射着炫目光芒,自然而然构成了一副奇异、壮观的景色。
酒言坐在自己房间露台的栏杆上,那架势乍一看还以为想不开要跳崖……其实龙族是在边欣赏美景,边琢磨万象城的建设问题,不过他也确实很苦恼。
当初第一次进谜林盖蜃海魂时,酒言还妄想有一天也弄个城主当当,没想到这么快就妄想成真!但真要自己做到了这个位置上,他才晓得城主不是那么好干的。
未来的万象城该是个什么样呢?总不能弄几间茅草房加上城主和两个老婆,再挂个牌子就完事吧?但要在那里白手起家建出一座跟蜃海四城、六金城齐名的城池谈何容易?人从哪来?钱从哪出?城该怎么规划?兵该怎么训练?……酒言对此毫无头绪,他手头可用之人用不了五个指头就能数完,这还是把何罗龟、魔魇也算上了!猛一听很吓人,金鬃兔族长、埋骨城城主、金城副城主之一,灵兽山唯一的风雪兽成貌,兵符城狴犴司十大警捕之一穆月……
穆月……想到这位陪自己爬雪山过戈壁一路走到蜃沙海的神纹族女子,酒言猛然发现他好像跟她渐行渐远……自从上次两人一起来到北沙海,回去之后穆月就像变了个人,而酒言偏偏又忙东忙西无法好好坐下来陪她……
必须尽快让一切步上正轨,然后把穆月接到身边!
“酒言,想什么?”
某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随口就一句:“想你啊。”
不对!是金躩的声音!
酒言一惊差点摔下去!
扒着栏杆翻回来,正撞见金鬃兔惊讶地盯着自己……
这……
幸好一脸坏笑的师父冒了出来!
“师父,你们找我有事?”
“还真有大事,不然我可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再赖着不走~”
……我是你亲徒弟吗?刚才险些闹出人命您还不忘调侃我啊!
沙魔的生活比较简单,又是大战刚结束,屋子里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破石桌,旁边竖着三个墩子,其他的不是碎了就是倒了。三人就围坐在那开始交谈,话语间金躩不是盯着酒言,就是低头藏起脸上微妙的笑意。
“金躩,你怎么想?”酒言被她看得多少有些不自在,干脆把问题丢给毫不专心的兔子。
“我?……师哥你怎么打算?”
金躩果然根本就没在听,这跟平时心思如电的她简直判若两人。而一直注意到师妹反常举动的孔石,脸上则挂着一种如释重负又十分欣慰的笑容。
“刚才边说我边想,现在大概有了些主意。虽然我已经严令手下不准走漏风声,但其他人早晚会有所发现。与其那样,倒不如我们赶在前头说一半留一半。”
“师父的意思,是要我们共享一部分,保留一部分?”
“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师哥是要把哪些共享,哪些保留呢?”现在的金躩完全没了往日的犀利和专断。
“六金之中的金门,金阵在金心修好以前都毫无用处,这些即便透露出去也无妨。况且想把这三样研究明白,必须集合八族所有力量。打捞金心需要獭族、狸族;修复工作肯定是灰毛和学城机巧六道的事;还有人手、材料恐怕都要他族帮忙。至于金骨,已经在兔族手中,师妹尽可以告诉金礼其中的秘密,他自然懂得财不外露。金法不妨也拿出来分享。麻烦的就是金林——如果人人都知道最值钱的宝贝就摆在城北,肯定会有不法之徒盗伐。前阵子我听说了一件事……”
酒言万万想不到会在这里听到峰怜的消息!等孔石说完他惊得目瞪口呆!这个峰怜!竟然把兵符城搅翻了天!连灵兽族的神都显身了……当得知峰怜被抓后,㞭㟶族出面保住了她的性命,酒言才放下心来。
小丫头你还真是厉害!以前哥哥看你总是一副乖巧伶俐的可人模样,没想到你竟然敢对灵兽族的命根子下手!不过一想到老虎头为此肯定大动肝火,酒言就止不住的开心!顺着话题,他把一些关于峰怜的事情道出。
“两位,我在㞭㟶峪期间,曾与峰怜熟识。她虽然今年还不满二十岁,却是小锻神奉锤严唯一的弟子,在㞭㟶锻山号称灵兽山大师姐,14岁就夺得锻术大比头名。她曾向我讲起过魂炼术所用的一种稀有材料——鬼种,特性可能跟创造埋骨虫的命种完全一样!而峰怜那件宛如活物的圣器‘圣心光刃豹’,就是以胎果、鬼种驱动,其他材料也都是以魂木炼制。据峰怜讲,魂木材料十分难得,她的鬼种、魂木都是从㞭㟶武圣、锻神处得来,不然这丫头也不会为了救父冒死去砍伐胎果木。”
“如此说来,这魂木还真是价值连城,至少㞭㟶族绝对很感兴趣。那不如这样,我们派人与㞭㟶方面联系,拿乌杨木跟他们换些好处。有消息说㞭㟶人搞出了一个很厉害的玩意,叫什么天擎者,能载大军穿越空间乱流,卖得非常火爆,一直万金难求。我们有了那东西,往来蜃沙海各地,乃至整个灵兽山估计都不在话下。酒言、师哥,你们看如何?”金躩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正事上。
“好,这天擎者我也听外出归来的六道提起过,价格高得惊人。不过常言道:一分钱一分货,是好东西自然不是谁都买得起。据说㞭㟶那边优先卖给有实力的盟友,我们能拿出手让他们肯卖的也只有乌杨木。可是,换多少?换来天擎者要怎么分呢?”
“依人数定,谁的兵多势力大谁拿大头。”金躩提议。
“那我万象城不是连根毛都没有?”光杆司令立刻反对。
“这好办,我跟金礼说,让他借一艘听你指挥。”
“我谜蓝砚也一样。况且酒言你是蜃海八族的福星,又是这次大战的英雄,没人敢有二话。”
“那我先替未来的万象城老少谢谢两位了!”
“做作!”
金躩、孔石同时鄙夷道,然后三人相视开怀大笑。
笑声飞越壮阔的深谷,飘扬在刚刚经历天翻地覆巨变的大漠长空之上,将灵兽山,乃至七叶世界的历史,翻开了的高潮迭起的全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