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沙海,坐落灵兽山东北的这片辽阔大漠,近来风云变幻。
先是由于龙族青年来到此地,引出蜃海八族四城峰会。又因一场三敌三千的夸张对决,引发八族对宿敌用兵大计。之后是寂暮岭黑云楼鸦族插手,导致杀手乡两族在此暗中较量。紧接着,谜蓝砚背叛地兽八族,为一己私利勾结鸦族、沙魔、魔蛇,险些令其他七族陷于万劫不复。
2144年9月13日夜,蜃沙海谜林盖全城宵禁,大批被甲执锐的士兵封锁所有出口、街道。谜蓝砚行宫内外,整队整队的金鬃禁卫军进进出出,金甲碧眼无不被火把映照出萧杀冰冷的寒意。
这里已经不再是谜蓝砚一众的享乐之地,而是一座充满血腥的大监狱、审判所。胆敢反抗者早变成了碎尸,剩下的因为“坦白从宽,立功免死”这句话,各个抢着卖主。在宫殿内部,水敲等人正在求死不能的酷刑下苦熬。
为防止谜蓝砚要犯串供,他们被分开羁押,金鬃禁卫亲自负责审讯,而金礼正在用各种手段“悉心招待”的,就是主犯、獭族族长,水敲。
老旱獭浑身上下早就没一处完好,这已是第三轮严刑逼供。平时锦衣玉食、极尽奢华的水敲哪里受得了这种痛苦?连黑云楼杀手的嘴都被撬开,更何况他?老家伙的惨叫一遍遍重复……
“别!!别!!!啊~~~~~~~~~~~我……我……我说了!我知道的我都说了!!!金躩族长,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看在水敲支持谜石寨与沙魔征战多年的份上,您饶了我吧!真正意图对蜃海八族不利的是黑云楼鸦族,是他们暗中联络沙魔、魔蛇,水敲也是因为族人性命堪忧才一时糊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水敲!我谜蓝砚的财富都归八族!只要您开口!饶过我这次!”
“这次?你还想要下次?”一直在看手下收拾水敲的金躩站起来冷然道。
“不!不不不!水敲没那个意思!绝对没有!”
金躩漠然地盯着水敲。不知是畏惧死亡,还是伤得太重,叛徒在她目光下越抖越厉害。
“先留着他的小命。”
“族长!这样两面三刀为一己之私出卖八族的家伙,绝不能留!”金礼刚才就盼着老旱獭熬不过酷刑直接咽气,现在金躩却要他不杀这个大叛徒!
金躩当然不想留水敲活命,但她还有别的打算。于是摆手阻止金礼,她要先回去找酒言。
龙族正在谜根洞行宫某间密室中与鹰五交谈。之前酒言猜到后者应该就在他附近出没,所以用毛巾夹纸条的办法通知过了。
“你现在可以说说自己究竟是谁了吧?告诉我,你与寂暮岭黑云楼鸦族有何过节?这样做,你想获取什么好处?”
“我究竟是谁,还是等我跟鸦族的恩怨分出胜负再讲。酒言大哥或许不知,黑云楼要做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成功破坏。八族与沙魔的战争与我并无直接关系,如果蜃海八族荡平宿敌之后愿意分我们些好处,我会跟头联系,让她来跟你们谈判。”
酒言皱眉看着对面。龙族对灵兽山各族恩怨了解并不多,他已经与八族中的五支商定了战后利益划分办法,但眼下又冒出另一支蜃沙海之外的势力,这要如何安排还要跟金躩等人再议。
“我知道了,今天先这样。”
“酒言大哥,二哥如果知道你在灵兽山,我想他一定很想见你,只是眼下他不太方便。如果大哥还念及当年交情,我请您在蜃沙海帮二哥找个安心养老的地方。”
“昆泰不方便?他出事了?”本打算离开的酒言,忽听鹰五如是说,猛转回来,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不瞒大哥,二哥成了残疾,只剩下左手左脚,变得十分消沉。”
“怎么会这样……好!日后你见到昆泰一定转告他——兄弟的事就是我酒言的事,我一定想办法帮他!”
“那我先代二哥谢谢了!”
“不管你究竟是谁,能有心帮昆泰,就是我兄弟。兄弟之间,不必客气。”
结束与鹰五的接触,谜根洞行宫另一间房。
自打金躩搬到此地,她把金北鬃的作战会议室也挪了过来,现在这里只有酒言和他的两个女人。行军打仗方面,穆月不如酒言,更比不上金躩,但两女抢夫大战还没分出胜负,她也不能放弃。
“沙魔、魔蛇知道他们的计划败露,已经暂时撤兵,但肯定还有后手,我怕他们会先从谜蓝砚着手,切断谜林盖与学城的联系。”金躩边说边在谜蓝砚的位置指了一下,那里正是蜃海四城中间。
“的确不得不防,一旦让对手得逞,谜林盖、谜石寨的水源也堪忧。现在学城、谜石寨都面临重兵威胁,无法按计划支持我们与数量占优的异族开战。先前魔魇报告,埋骨虫在学城之北确实发现大批沙魔,距离仅有三百里。好险啊!若不是鹰五他们提前一步告知,学城现在说不定已经丢了!”
“谜石寨也传讯回来。扩大索敌范围后,他们也发现了魔蛇大军,数量多达四十万!要不是提前有防备,还真可能被打得措手不及。酒言刚才你说鹰五想从我们与异族的战争中某点好处?他们这次确实帮了大忙,所以不如这样,你就去见见他的头,我很想弄清这些行走暗处的朋友究竟是从何而来?”
“穆月,你随我同去吧?”
神纹女一直插不上话,心里很不舒服,酒言忽然叫她一同前去,脸上立刻显出喜色。酒言之所以如此安排,一方面是安慰,另一方面穆月身手不弱,她贴身跟着也好多些安全保障,毕竟饭话、魔魇都不在近前。金躩听了,表面无所表示,只冷冷地点点头。
多亏穆月跟着,不然酒言还真应付不了鹰五所说的头——那个橡皮糖似的妩媚女子——不是妖娆还能是谁?
又是一个临时约定的地方,雅间之内,两男两女彼此对坐——先前可不是这样,妖娆自打见了酒言,就像藤蔓似的贴上来!要不是穆月看不过眼把她挡开,说不定酒言浑身上下每根骨头都酥了,还谈个鸟判?
陪妖女同来的不是鹰五,而是另一个酒言没见过的男子。对妖娆勾引酒言的举动,金克一概视而不见——反正只要妖娆的目标不是他就行。
双方开门见山直入正题,谈话毫不拖泥带水,也显示了双方的合作诚意。
“酒言小哥无需担心。我们会设法让谜蓝砚开始防备沙魔、魔蛇,你们只管对异族开战。”妖娆勾引男人几乎成了本能,她言语之间、举手投足都满是魅惑,逼得酒言只能盯着桌子说话。
“英姐,这可不是儿戏!如果我们前边开战后方大乱,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英姐,自然是妖娆信口胡编的代号。在身份问题上,寂暮岭杀手几乎肯定没一句真话。
“小哥说的哪里话?我自然分得出轻重。”
“那好,如果你真能让谜蓝砚转变立场,我们可以答应你的条件。如果没有其他要求,酒言就此告辞。”
“小哥别急嘛~难得我们一见投缘,不妨多聊一会嘛~”
你越是这样,我越得赶紧逃!不然穆月就快把我掐死了!酒言跑路似的告辞……
事情经过告知于金躩,她单手托腮,陷入沉思。
到底都没能知道帮了蜃海八族的究竟是何方人士,但这一支势力看来对控制谜蓝砚局势很有信心。如果他们想要在开战后搅乱后方,大可不必提醒沙魔、魔蛇对学城、谜石寨的计划,而且那个英姐开出的要价也合情合理——战后他们从谜蓝砚税收上分两成。那么,眼前的问题,如何破解强敌?
不谋赢先求不败。两支异族里应外合击败蜃海八族的计划泄露,谜根洞、谜石寨都已有所防备。失去高层统治者的谜蓝砚倒向抗战也只需略施小计,异族要是大举进攻谜蓝砚,反倒帮金躩铲除了獭族残余。而谜林盖向来是块难啃的骨头,又距离谜石寨很近,对方应该不会蠢到选择这里下手。
仔细思虑一圈,金躩想到了破敌之法。当她转头看向酒言,却发现后者望着自己发呆。
酒言被妖娆弄得心浮气躁,没法静心思考,金躩沉思,他盯着她看。看着看着,却从金躩身上依稀瞧见了另一个刻在他生命里的靓影——风煦宝蓝……两个深具智慧的女人,性情气质迥然相异,但她们专心思考问题时的神态却如此相像……
“酒言,你想什么呢?”穆月出声打断了酒言的思绪。
“啊?噢~~没什么,没什么?”
言不由衷,在场的两个灵兽女子都不满意,不过也不多纠缠,毕竟她俩现在还是对手,就算想从酒言嘴里打听什么私密也不当着另一个人。
“酒言,我想了一下,觉得有个办法,可以先一步消耗沙魔、魔蛇。但此事需要你以身犯险,不知你……”金躩把话题转入正轨。
“金躩族长尽管说。”酒言与金鬃兔先前都搁置了两人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大敌当前,不容儿女情长,这是他们的默契。
“异族派出大军前来,后方相对空虚。我们想一口吃掉六七十万敌军肯定做不到,但他们一旦后院失火就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进攻,要么回防。如果他们攻,正合我意;如果他们选择守,那双方重回均势,我们也并无损失。所以,我想让你带领一队精英深入北海,然后命魔魇派埋骨虫四处骚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好试探异族的反应,你意下如何?”
酒言对蜃沙海的形势本就不如金躩熟悉,在用兵能力上他也自叹弗如,自然是依计行事。金躩方才不但想到了战略,连战术小队的人选也一并帮酒言拟定了。
魔魇作为关键当然名列第一人选。饭话与埋骨虫之王和酒言都配合默契,第二个入选。何罗龟的空间能力可以让精英小队来往自如,也无二话。一百金鬃禁卫个个能以一当十,由金礼带队同样调到酒言手下。最特别的一人是鹰五——金躩对这些神出鬼没的家伙之能力极为欣赏,如果他们想多得好处自然要多出力,而酒言也想跟鹰五这个不能确定身份的临时“五弟”多接触一番。末了,唯一有异议的一个人选,是穆月。
酒言不打算让神纹女跟自己以身犯险,金躩于公于私都想阻拦,但穆月亮出了身为酒言妻子的态度——要她在后边等绝对不行!她宁肯与夫君一起出生入死,也不要天天担惊受怕!况且她和酒言是从兵符城一起闯过来的!
“那酒言你该把我也带上!”金躩也不干了!
“你?不!绝对不行!你走了,谜林盖谁做的了主?”
“我不能去,她也不能去!”
“为什么我不能去?我才是酒言的正妻!”
“停!都停!”酒言立刻一个头两个大……“这样吧,你俩抓阄。穆月抓到跟我走,金躩抓到留下金礼在谜林盖坐镇。”
虽然酒言还没跟她们中的任何一个结亲,但总有个先来后到。酒言希望穆月跟自己走,毕竟金躩才是强行乱入的搅局者。他找到表面向着金躩,实则希望她留下的金礼。后者心领神会,使了点小手段帮酒言暂时把两边摆平。至于回来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等活着回来再说吧……
七叶历2144年9月末,一支人数不足两百的队伍准备从谜林盖出发,金躩、灰毛、爪攀三位族长亲自来送。
原本这支小队的额定人数不过一百零七——除了一百名金鬃禁卫和金礼,只有酒言、饭话、魔魇、何罗龟,以及最后抓阄决定的穆月。但孔石听闻此事后,从学城教习中抽调十名六道高手与爱徒同行,而獴、獾、猬、鼬、鼠五族也各派出十人参与进来,其中还各有索扎、灰毛的一个儿子。鸮目楼杀手本来只有鹰五一人入选,妖娆却吧金克也一并送来。于是,一百零七人变成了一百六十八人。
这一百六十八人分两批向蜃沙海之北传送,第一个被传走的当然是魔魇。埋骨虫之王是龙族领队的使令,一旦他与何罗龟遇到特殊情况,酒言可第一时间得知,并且魔魇是所有人中唯一熟悉那片地域的。
魔魇选定的传送地点是北沙海与封北冰相接的一片大雪山,那里罕有沙魔活动,事情也确实如埋骨虫所料一样顺利。
当一百六十八人踏足这片被沙魔盘踞至今的陌生土地,一场跨越两千年岁月的恩怨就要做出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