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历时最长的一次四城峰会,已经耗尽免毒、索扎的耐性。连日来,他们几乎一天三趟跑去金北鬃找金躩,却次次都被告知金鬃兔族长不在宫中。问她去哪了,也只有相同的答复:不知道。
傻子才信!百目军团的禁卫时刻不离金躩左右,她们会不知道族长去哪?但这个明显敷衍的答案正是金躩亲自吩咐的,兔族无人敢不照办,而她本人此时正在谜根洞行宫内全力修行——厨艺……
就像在为日后的家庭生活做准备,又或者是要从抢夫大战中完美获胜……不问世事的金躩正埋头于蒸锅炒瓢。之前她用谜林盖的特色美食成功策反何罗龟,从后者那本就不把边的阔嘴里掌握到一条关键情报——穆月不会做饭,却很擅长加工“毒药”!
就像找到两军对垒时的致胜法门,金躩大喜过望!她有信心凭借早年在麒麟泊烹乾坤的见识,和谜林盖大厨手把手的传授下,在这一局对决中完胜穆月!所以金躩才给手下留了个一问三不知的古怪命令,自己则像初嫁小姑娘一样尽情享受甜美的“蜜月时光”……
反观穆月,情形恰恰相反。发动饭话、何罗龟等人,甚至魔魇前去刺探敌情的穆月,一听说金躩在苦练厨艺,就此变得如坐针毡。情报再多,她本人左思右想也找不出因应良策——论相貌,金躩不比她差;论实力,后者稳压穆月一头;论财富,谜林盖女主人胜券在握;论势力,面对掌控百目军团和过亿兔族的金躩,穆月也毫无机会……
穆月想起自己刚跟酒言在一起时,龙族曾问如何把她留下?那时穆月回答:只要酒言有那个能力……可如今情况却好像反过来了……于是,心情极其不爽的神纹女,把满腔怨怒全发泄到何罗龟身上!这个可恶叛徒的胖脸,天天被穆月掐得跟紫茄子似的……
其实穆月的担心也好,金躩的努力也罢,都显得毫无必要。如果她们知道被当为战利品的酒言现在正做着什么,就会停下这场抢夫争夺战。因为,自从禁闭解除,酒言一直陪着师傅,带着孔石、饭话、魔魇,忙于参加跟灰毛、免毒、索扎或多边,或三方,或单独的连圈密会,根本是把自己放到完全与两女暗斗无关的位置上了!
之前以为正戏落幕,兔族独吞全部好处的免毒、索扎没料到龙族会撇下正妻和“契约新妾”,主动来谈战后利益,因此不再急于赶回前线,也不去打扰金躩了。在他们看来,孔石带队的谈判组,真正说了算的是酒言。龙族虽然还没跟金躩成亲,但都已经住在一起了——从入题之前寒暄中获悉的谜林盖女主人之所在来看,两人即使没公开关系,也算一家人了。因此,酒言背后现在有金躩撑腰,后台最大。本来等这一仗开打再“分赃”说不定对兔族更有利,龙族却要事先定好——此举既能表明诚意,又能赢得谜石寨三族的好感。
东白城一间作战会议室内,索扎正向酒言讲解。大沙盘上,整个蜃沙海一览无余。
灵兽山东北角的这片沙漠统称蜃沙海,细分为东南西北四海。从西南谜根洞,向东经过谜蓝砚,北上与谜林盖,再朝东北到位于蜃沙海中央谜石寨止,蜃海四城连成一线。此线附近标示的地下暗河向外延伸所覆盖的区域,就是八族控制范围——还占不到南海总面积的五分之二。除次之外,图上用红、蓝、黑、绿四色标记出食金蚁、魔蛇、埋骨虫、绿巢鹰活动区域。
红色是食金蚁蚁堡的颜色;蓝色则代表从南方吞无界侵入蜃沙海的魔蛇一族;黑色覆盖范围相当大,但都是相聚很远的稀疏点状,那代表单独活动的埋骨虫;绿色集中在西北部,巨大仙人柱和嶙峋石林散落在那里,野生沙鹰占据后被称为天爪山。
北海沙魔势力范围内的情形八族只知大概,正由化成黑骷髅的魔魇着重补充。同时他还随手弄出些白色、紫色沙子修正其他各处的谬误,看得免毒二人眼中放光!弄到最后,整个地图差不多被重绘了一边,最惊人的是北海内部多出一道几乎横过整个区域的大峡谷——魔魇向酒言要来几块锞金,随手扔了进去!
锞金矿!锞金富矿!而且不止一座!除了蛮不在乎的魔魇,其他人眼中的贪婪都难以掩饰!老道的魔魇对人性非常了解,他随意的一手立刻让酒言和自己的身价暴涨!要知道,整个灵兽山如此广大,至今尚未发现低品铜锞以上的矿山——灵兽山号称地大物博,却偏偏没有富锞矿,任谁都觉得不可思议!
龙界、灵兽山、㞭㟶峪、立木台的流通货币向来都以㞭㟶商会为基准,眼前这个惊天大秘密足以引得整个八族,不!所有灵兽族为之疯狂!就为这一个理由,足够不惜代价向沙魔开战!
“魔魇前辈!你确定北边峡谷里真有数座锞金大矿?”免毒抿了抿嘴唇,目露精光地看着魔魇,连敬称都用上了。
“爱信不信,那东西反正对我们埋骨虫没什么用。”
“能否请前辈明示!一座!我们谜石寨只要其中一座!其他地盘等等再不提任何要求!”索扎赶紧来帮免毒。
魔魇不屑地瞥了瞥俩人。如果他那没皮没肉的脸上有表情,一定满是嘲弄!连话都懒得说,埋骨虫人性化地向酒言那边一摆头,弄得免毒、索扎很是不好意思——他俩光顾着锞金矿了,忘了酒言才是正主。
“酒言兄弟,详细说说你的打算吧,只要我们能拿到锞矿,一定全力支持你!”獴、猬两位族长看来是对矿山志在必得,用简单的话说明自己支持酒言的条件,至于龙族要什么他们却根本不关心。
时机成熟,酒言终于开口。
“魔魇有他身为埋骨虫之王的尊严。他说有,那一定是有。锞矿谁都想要,却不够八族分。魔魇之前告诉我——富矿共有五座。谜石寨一座,兔族一座,我师父肯定不能拉下,而酒言代表龙族帮蜃沙海,自然也想要一座。灰毛族长既然在这里,况且他要养活八族最多的人口,没道理不给鼠族一座。那另外两族肯定会有意见,二位族长说说,我该怎么办?”
二桃杀三士,同样的办法,五矿分八族。锞矿面前,八族已被分化。免毒两人早明白酒言的意思——由始至终,獭、鼬两族都被排除在外,酒言就是要八族内部变成七对一或六对二的局面。獭族水敲跟孔石不和,他第一个就要被卖。以前谜石寨不得罪他,是不敢得罪他的钱!现在不一样了,打完仗,一座富锞金矿在手,再不用看水敲脸色!至于爪攀,他虽是孔石同窗旧交,却算不上好友,再加上鼬族人数不多,也没鼠族那样的手艺,导致他们这位族长在四城峰会上的存在感一直很弱。但爪攀因为个性原因不与别人走得近,却也没得罪过谁,把他也彻底排除,似乎不妥。所以免毒、索扎对视一眼,再互相点点头,看来刚才是在意识中交谈。
“我们谜石寨三族就与鼬族共享一座矿山好了。”索扎如此答复。
酒言轻轻颌首。爪攀其实是与孔石商量后,拿来试探谜石寨的一招。正像免毒之前所想——这个独来独往的鼬族族长不是坚定朋友,也非敌人。如果谜石寨真将人数寥寥的鼬族排除在外,那他们就不是可以信赖的合作伙伴。
“谜石寨三杰果然都是明白人。不如这样,酒言与学城共享一座,让出我师父那份给兔族和鼬族共有。两位前辈意下如何?”
“酒言兄弟真是宅心仁厚!”
獴、猬族长边假意逢迎,边心里暗道:一个是你老婆,一个是你师父,转来转去,一锅肉还不是落在你们自家人碗里,爪攀最多喝点汤。但谜石寨利益得以保全,他们再也不多嘴——那可是真金白银的好处,爪攀这小子有口汤喝都该庆幸自己没像老水獭一样被彻底踢出局。
其实酒言算得比免毒二人所想更精明——锞矿并非五座,而是六座!并且没出现在谈判桌上的,才是最富裕的一座!此事只有酒言、魔魇知道——龙族的利益他当然会最大限度保障。至于怎么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把这一份吞下肚,酒言也已想好了。
“谈完锞矿,我们就来说说地和人。”
“兄弟请讲!”
虽然之前说了只要一座锞矿,但既然对方要多给,谜石寨没道理不要。战争都是为了利益,除了物资,剩下的就数地盘、人口了。几天密集会谈下来,免毒、索扎一直都在忙于盘算自己要选哪个地方重新开辟新城——以獴、獾、猬三族的人口其实并无多大必要,但房子大了谁不开心?他们却没料到酒言今日才抛出大牌,按下得到锞矿的兴奋,专心听龙族下文。
“不怕前辈们笑话。没来谜林盖之前,酒言从未想弄个城主当当。蜃海魂大厅的物件看得我心中发痒。难得有如此良机,酒言想在贵地寻一处落脚——就在这。”
说完,酒言在沙盘上一指——天爪山南部,离武盔湖不远。酒言可是左思右想才定了此处,因为那里不但有充足水源,还靠近学城。酒言来蜃沙海这么久,当然知道作为八族主要空中交通工具的沙鹰都是六道由野生天爪山巨鸟驯化而来,他盘算将来有一天弄出一支属于自己的飞行军,也好往来学城-北沙海矿山之间。
城名都想好了——就叫“万象城”!
一指方向:东面蜃沙海,西靠武盔湖,南邻谜根洞,北有天爪山。由玄武大帝以往对龙族、风雪兽的照顾来看,武盔湖和封北冰都可以作为战略大后方;万象城在天爪山中,可凭地利固若金汤;学城在南呼应,彼此依托;东面任何来敌都要横跨整个大漠才能威胁到万象城。
二指未来城中的居民不拘一族,广纳博收。毕竟对当地人来说,城主酒言就是异族。他完全没必要抱有任何门户之见,只要是人才,将来都可能为龙族出一份力。
这正是——四方借力,八面来风,万千气象,汇聚一城,是为万象!
熟知地理的免毒、索扎看到酒言指的地方,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请神容易送神难,龙族这个年轻人野心着实不小啊!但他确实有这个实力——有学城、兔族、埋骨虫、鼠族的支持,那个现在只有仙人柱、石林的地方将来说不定真会取代谜林盖。还是先想想如何从眼下机会中多捞好处,如何在那一天来临前搞好与酒言的关系吧。
“酒言兄弟眼光独到,我们佩服!谜石寨三族人数有限,干脆就在我们那座锞矿所在地设一新城。至于开发那里的人手,我们想从沙魔战后俘虏中分得。兄弟你怎么看?”
“酒言对此无异议。但沙魔在此繁衍两千余年,人数恐怕不比八族少。开矿建城用不了那么多沙魔,酒言倒有另外两种安排。一是向食金蚁、魔蛇、死灵开战;刚才魔魇在地图上标记出的白色,代表弱小死灵,紫色则是散落各地的魂钢、魂玉矿。那些矿藏多数都在东西两片沙海,也就是食金蚁、魔蛇等的势力范围。二是向南攻打吞无界、穷奇关。我虽是龙族,却也知道灵山四凶是谁,以及他们与灵兽族的关系。”
免毒、索扎看酒言的眼神已经从审视变为惊骇!你这是要把沙魔赶尽杀绝啊!不单是消灭沙魔,其他无法掌控的异族也想一并清扫,连吞无界、穷奇关那几尊凶神都敢包括进来!
灵山有双神、四帝、四灵、四凶之说。双神是扶风圣者、金丝雀;四帝不用赘述;四灵指龙子、凤凰、灵龟、麒麟;四凶则称得上灵兽山内部的四大毒瘤!它们分别是吞无界饕餮[tāo tiè],穷奇关两魔头穷奇、猰貐[yà yǔ],梼杌[táo wù]咽恶兽梼杌。
吞无界横亘在蜃沙海南边,仅隔着逸水川一条支脉,当初峰怜、窄虎一众乞儿正是误闯进那片险地深处才差点全灭。穷奇关夹在吞无界和更南边的梼杌咽中间,地形稍显狭长,但却有两位魔头。饕餮已经多年不曾现身,所以穷奇关众魔常常肆无忌惮地穿越吞无界,北上作乱。魔蛇一族原属青龙势力,后者不问世事,他们就倒向穷奇,成了穷奇、猰貐作恶的帮凶。梼杌咽则与穆月的故乡腾根泽同属一片沼泽,各占南北。三地西部都与凤凰一族所在的凤竹岚,隔千舸渡对峙。
貔貅岩、腾根泽、凤竹岚、麒麟泊十二峰与聚龙岗,再加上正北武盔湖、东北蜃沙海,环绕吞无界、穷奇关、梼杌咽,俨然成合围之势。从更外圈看,葬龙冢、桐雀台、封北冰也分别由正东、西南、西北三个方向直指四凶领地,构筑起第二圈包围。
这绝不是巧合。灵兽山之所以多年不能分出更多兵力加入㞭㟶与战魔族、虫族的战争,就是因为无力铲除四凶。反倒由于青龙隐退、玄武闭关,四帝、四灵阵线瓦解,变成朱雀一人带着凤凰、神纹、貔貅五部在东、西、南三向对抗整个四凶势力的被动局面。
对沙魔开战,酒言恶补了一番灵兽山态势相关的知识。有孔石、灰毛、魔魇参谋,才定下全盘战略。难怪酒言会把自己关起来苦思冥想——这可是气势恢宏的一盘大棋!远远超过一郡之内的部族纷争。免毒、索扎想不到而惊骇也不意外。
人才!这是现在獴、猬两族长心中对酒言的评价。
“不知酒言兄弟对铲除我灵兽山大患,有何方略?”
就像看见一个冉冉升起的军界新星,免毒二人毫不掩饰对酒言的欣赏。这位异族后生已经开始影响整个灵兽山,乃至整个七域的未来——金躩啊,金躩!他可比你当初念念不忘的孔石强太多了!你兔族真是捡到了大宝贝啊!难怪你之前如此坚决要嫁给酒言,还是你的心机深远啊……
其实二人真是高看了酒言——这可不是他一人的智慧。撇开吃过几百万人积累起无数智慧的魔魇,孔石、灰毛能坐在族长位置上又怎会简单?不过目的已经达到,是谁的主意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把计划落到现实。
正当酒言要为免毒、索扎揭开大戏帷幕,一声高呼随着一道仓惶身影跌进作战会议室!
“何事如此慌张?”免毒怒问——这是东白城核心,而且他早就吩咐过守卫,不得允许不能打断他们的谈论。手下如此失态,实在是给谜石寨丢脸。
“报……报……报告!”
“说!”瞧传令兵这般模样,索扎恨不得一脚上去将之踹翻!
“谜根洞、谜石寨双双被围!正危在旦夕!力贯族长请求火速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