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鹏站在院子里的草坪前，静静地看着久不散去的霜。曹嵩在两名保镖的指引下来到他的身后，恭敬地说：“鹏爷，梁斌成功逃脱了。”

王春鹏闭上左眼，用手不停地揉搓着眼皮。过了片刻，他放下手，转过身来，仿佛刚刚听到曹嵩的汇报一样，道：“哦……那就好。”

在曹嵩的记忆里，王春鹏有时候会突然嗜血地跑到大山里肆意虐杀动物，有时候又会温和地坐在路边和乞丐聊天。而大多数时候，王春鹏总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但这绝不意味着想要伤害他的人有机可趁。

“晚上的行动照常吗？”

“对。”王春鹏终于回过神来，他镇定地说：“虽然发生了这个意外，但我的布置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今晚的交易正常进行。”

在这一次的行动中，曹嵩和他的心腹负责的是最后一个环节，也就是将毒品运送到仓库。他的接货地点是在淮海市一个垃圾焚烧点的院内，目的地则是一所职业技术学院的杂物仓库，两地相距十公里左右。根据经验，他认为整个交易流程被划分为了六个以上的环节，参与其中的代理人数自然也不会少于六。尽管中间环节较多，但曹嵩依然有信心将自己的“私货”夹杂其中成功流转。

这时，屋内的吵闹声惊动了院内的两人。曹嵩转头看去，只见梁斌正站在客厅中和数名保镖争执。梁斌和曹嵩对视了一眼，立刻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站在曹嵩身后的两名保镖迅速掏出手枪，直接瞄准了梁斌的脑袋。梁斌见状狞笑一声，喝问道：“鹏爷，你也想要我的命吗？”

王春鹏慢慢走上两步，平静道：“放下枪。”见保镖把枪放下后，王春鹏招了招手，对梁斌道：“你过来说话。”

梁斌狠狠瞪了曹嵩一眼，在王春鹏面前站定，问道：“您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小嵩和我说过了，刚才警察去了你的住所。”王春鹏疑惑道，“小嵩不是提前给你报信了吗？你现在怎么还这么生气？”

“提前？”梁斌拿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的界面，说道：“您看看他给我打电话的时间。我当时刚刚挂上电话，警察就冲进屋子里了，要不是我跑的快，现在您就见不到我了。”

王春鹏看了曹嵩一眼，曹嵩紧张地解释道：“鹏爷，我刚接到你的通知，立刻就给斌哥打电话了。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通话记录……”

王春鹏竖起右手，示意曹嵩安静。他锁着眉，喃喃道：“这么说来，是她那个环节出了问题。”王春鹏拍了拍梁斌的肩膀，宽慰道：“你别生气了，我们得到消息后都是第一时间通知的你，没有害你的心思。”

见王春鹏这么说了，梁斌自然也不好再较真。他瞥了曹嵩一眼，脑海中灵光一闪，反问道：“那警察是怎么知道我住所的，难不成这里有警察的卧底？”

曹嵩嗤笑一声，道：“斌哥你别疑神疑鬼了。知道你那个住所位置的只有我们三个人，怎么可能有警察的内鬼啊。”

“嵩弟，老哥我原来就是做警察的，我自认为能跟踪我的人到现在还没生出来。”梁斌用双手叉着腰，低头看向地面，沉声道：“没道理啊，我出来后只和你一起散过一次货，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警察又凭什么来抓我？”

王春鹏总结道：“你的意思是，有一个知道你出狱后参与了散货的人，把你的住址提供给了警方？”

梁斌缓缓地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对！”

王春鹏看向曹嵩，问道：“除了你，还有知道梁斌参与散货了？”

“除了我没有其他人知道。”曹嵩回答完之后愣住了，他连忙补充道：“但是那天晚上斌哥和我出门是有几个下属知道的，第二天散货的新闻就出来了，所以我怀疑……”

王春鹏突然笑了起来，道：“这样一来也能说得通了。小嵩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下属里说不定就有警察的卧底，你要好好清理一下。”言罢，他张开双手分别揽住曹嵩和梁斌的肩头，道：“现在大家平安就好，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今天晚上的事情上吧。梁斌，你还是负责第一个环节，我会派专人陪你验货。如果对方敢做什么手脚，你把人杀了也无妨。”

梁斌“嗯”了一声作为回答，显然心中还有顾虑。

王春鹏又对曹嵩说道：“小嵩，你是最后一棒，稍有差池就会使交易前功尽弃，你可要长点心眼，今天晚上用人绝对不能出错。”

曹嵩道：“请鹏爷放心。”

王春鹏见安排已定，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他松开双手，任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自己两侧。他说道：“你们下去吧，好好休息一会。”

轿车内，梁斌坐在副驾上一根接一根的吸着香烟。曹嵩第四次开口道：“斌哥，真不是我告的密，你说我害你能有什么好处？”

这一次，梁斌终于回答了。他说：“我知道不是你告的密，但这绝对是你用人不慎造成的问题。今天晚上，你可是忽悠我和你一起瞒着鹏爷走私货啊，就你这用人水平，你让我怎么信你？”

曹嵩知道错在自己，光凭解释很难取信于梁斌。他正纠结时，梁斌开了口，道：“再给我加一成。”

“一成？”曹嵩震惊道，“斌哥，你这可是狮子大开口啊。”

“你应该调查过我吧，我以前当警察的时候就手脚不干净，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爱钱吗？”梁斌愤恨道，“家人可以抛弃我，同事可以抓捕我，只有钱永远不会背叛我。现在，你七我三，爱干不干！”

曹嵩暗一咬牙，道：“好，你三就你三！”

“这还差不多。”梁斌又问道，“晚上我接货的地点和时间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而且鹏爷为什么要让我负责第一个环节？”

“按照惯例是行动前一个小时。”曹嵩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梁斌提出的第二个问题，道：“第一个环节最容易出问题，很可能遇到黑吃黑或者警察抓捕。鹏爷安排你做第一棒，是因为你最不怕死，在遇到黑吃黑的时候可以血战到底，同时他也不怕你死，就算你被警察抓了，也交代不出什么东西。”

梁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问道：“你一开始就料到我会是第一棒，所以才来找我帮忙的？呵呵，你们一个个都不简单啊。这么说来，你已经和对面的人联系好了？到时候会把私货一起交给我？”

“对。交接完成后，你手里会有鹏爷的货以及我的私货。你要按照鹏爷的安排把他的货安全交给第二个环节的负责人，然后再直接来找我，把私货给我。”

梁斌说：“可以。对了，你陪我去个地方，我有东西送给你。”

“什么地方？”

“狡兔三窟，去了你就知道了。”

很快，曹嵩在梁斌的带领下来到了郊区的一家废品回收站里。梁斌给老板打了声招呼，从屋子内的保险柜里取出了两个黑色的包裹。他把其中一个递给曹嵩，说道：“你小子之前都是散毒，我觉得构不成贩毒罪，说不定被抓了都不会被枪毙。所以你把这身防弹衣穿上吧，可别警察都不杀你，你却被别人杀了。”

曹嵩双手捧着包裹，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黄昏时分，梁斌一个人在顶楼天台上等待着。他恋恋不舍地把最后一根吸完的香烟扔到楼下，低头俯瞰着渐渐沉入黑暗的城市。过了一会，洛阳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并一步一步地缩短着两人间的距离。一分钟后，夕阳完全隐入山峦，城市中灯光点亮，泛出一片光海。

梁斌说道：“没想到王处把这么重要的接头任务交给你。”

“牟絮樱是卧底，你以前的同事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消失会引起她的怀疑。”洛阳解释完原因后询问说，“卧底为什么都喜欢选在天台接头？”

梁斌知道洛阳这是在开玩笑缓和气氛，便笑着回答说：“在暗处藏的久了，变得更喜欢高处的天空了。”他指着天空，道：“就算有一天我死了，至少青天在上，它会看到我都做过什么。”

“你不会死。”洛阳笃定道。

梁斌笑了笑，向洛阳递出了自己的右手，道：“对不起，我之前骂过你。说实话，你小子真是聪明又顽强到不可思议。”

洛阳用力地握住了梁斌的手，说道：“因为你的卧底工作，我们查清了王春鹏的身份，知道了他们窝点的位置，今天晚上还将要把这个贩毒集团一网打尽。王处说，你是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

梁斌红着眼笑了起来，他轻声道：“能不能把这句话告诉我儿子？”

洛阳愣了愣，微笑道：“当然可以。等案子结束后，请谭局亲自给你儿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