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峰和诸平走出了山洞,都感到心里沉甸甸的。虽然可能年代久远,但那里毕竟发生过一件大惨事。警察并不是铁石心肠,看到惨事心里依然会难过。然而他们刚走出洞口不久,就看到一个人正朝这边张望。
是个老汉,山民模样,一头白发,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身很土的衣服,背后背着一箩筐树枝,里面还插了把镰刀,正朝这边踮着脚尖张望,一看到岚峰他们看他转身就跑。
“别跑!”岚峰和诸平本能地觉得他可能和这里面发生的大屠杀有关,赶紧追了过去,几步就抢到了老汉的前面。老汉一身怪叫,变向又跑,岚峰不得已抓住了他的胳膊。
“大叔,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岚峰柔声对他说。那老汉直着眼睛盯着他——不知道他是有眼疾还是别的什么,瞳孔特别的淡,看起来就像猫头鹰的眼睛。而他的衣服更像是沾满了污垢,岚峰感到掌心里腻腻的,非常不舒服。
“你知道之前那个洞里发生了什么事么?”因为老汉如此令人不适,岚峰的语气也不免僵硬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老汉怪叫起来——他的声音也很像猫头鹰,一边怪叫一边拼命挣扎着想跑。他这种表现格外让人怀疑他知道内情,岚峰抓紧他不放手,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你肯定知道什么的吧!?你到底知道什么!?快说!这是杀人案,你要是不老实说,就说明你和这个案子有关……说不定你就是凶手!”这已经是恐吓了。但是十分有效。老汉现出更惊恐的神色,发出猫头鹰般的悲啼,“我不知道……那杀的不是人,杀的是妖!是妖!”
妖?这话实在太出乎意料,岚峰呆住了。老汉趁机挣脱他的手逃走了。诸平赶紧去拦,却被地下的乱藤绊了一跤。老汉一溜烟地跑了,转眼就消失在树林里——看来他长期在树林里活动,地上的乱石乱草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
岚峰和诸平又是沮丧又是恼怒,慢慢地往回走,想起老汉的话,又觉得更加迷惑:不是人,是妖?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和……宗教迫害或者是世俗偏见有关?
回到百花堂时,里面的气氛依旧令人窒息。回到他们的房间之后,他们忽然想起之前在镜子看到的蜘蛛怪影,开始琢磨那个骗术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实说,那件事之后,他们也曾怀疑,是不是什么人在外面偷听,知道他们想开灯后手动启动了某个机关。但是他们之后悄悄得把屋子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窃听设备,也没有发现可供人窃听的条件——这里的墙很厚,如果是在墙外,即使把耳朵贴在墙上,也难以听到什么声音。更何况他们讲话的时候声音都压得很低很低,即使有窃听器,只要不是把窃听器贴在他们身上,也难以窃听到什么。不过正因为觉得不可思议,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觉得自己一定要找出真相。
岚峰和诸平盯着那个水泥台、台灯和镜子——问题肯定就出在这三个东西上。只从上次蜘蛛图像出现后他们就把镜子倒扣在了水泥台上,这次为了完全还原当时的场景,他们又把镜子靠回到当时的位置。
“要么,我们把灯开开?”岚峰试探着问诸平——也许机关启动的条件就是开灯。
诸平苦笑了一下,揶揄地对岚峰说,“你不是上次被吓坏了,才教唆我去开灯的吧?”
“你胡扯什么啊?”岚峰撇了撇嘴,但还是讪讪地笑了——不可否认他是有点私心,不过也只是想能更集中精神观察而已。
诸平倒也没和他计较,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地按下开关。“唰!”镜子里果然又出现了画面。诸平和岚峰齐声惊叫——又是被蜘蛛吓着了么?不是!要是蜘蛛的话他们早有准备,这次镜子里出现的竟然是浅轩满脸鲜血的样子!虽然有些模糊和扭曲,但能看出来就是浅轩!
这个画面也是存在了片刻后就消失了。诸平和岚峰看着镜子,呆怔了半晌才说话。
“这代表……浅轩是被杀害了么?”岚峰下意识地按住脑门,觉得脑子里一团混乱,大脑还在一抽一抽地疼。
“不知道……”诸平看着镜子,也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不过……我们还是先想办法解开这个机关的……”说着又把台灯拿了起来。虽然上次他们没从台灯里发现什么,但是“启动一切”的时候就是这个台灯,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仔细看看它。
他把台灯拆了,发现里面和一般的台灯并没有两样——里面有个簧片连着电路,一旦按钮被按下去,就能启动电路点亮电灯。诸平看着这无比正常的台灯内侧,感到无比的沮丧。岚峰骇笑着也过来看,却发现有一点不对劲。
其实这不算是不对劲。只是在按钮的一侧粘了一条红丝,这个红丝一直延伸到按钮和台灯灯体的缝隙里。而他看了看灯壳的内侧,却没有发现红丝的踪影。他心念一动,立即把按钮拆开了开来。
看到按钮里面的情况后诸平和岚峰恍然大悟,不禁惊叹这些骗子骗局设的真是缜密。原来在这个按钮里,还有一个簧片和小小的电路。这个电路的电线在灯壳内部隐秘地延伸,然后和连着墙上的插销的电线连为一路。也就是说,按下按钮的时候不仅可以启动电灯,还可以通过按钮内侧的另一层“开关”启动另一个装置——也就是说,这个电灯等于是个带按钮的分体插销。这个装置就是使浅轩和蜘蛛的图像出现的装置!
他们立即找来工具把墙拆了——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稍微放开手脚了,发现墙里面原来是空的,里面有一个活门般的东西。而活门的背面则放置图画和可以发出特殊光线的灯——这特殊的灯是固定在放置图画的框架下面的。平时这个活门是合上的,上面贴了一层薄薄的砖片,看起来和墙面没什么两样。然而如果电灯按钮里的装置被启动,活门就会转动,安装在活门背面的图画片和特殊的灯就会正对着镜子,同时特殊的灯也会被点亮——这个镜子果然如岚峰他们当时猜想的,背面涂的是特殊材料,一旦被那种特殊灯照射就会变得透明,映出后面被灯照亮的图画。而这个装置的设定是一秒多钟之后活门再度转回,里面的灯也熄灭。而且这个装置恐怕是一次性的。因为在看到蜘蛛图像之后他们把镜子扣在水泥台面上,再按动台灯,活门可没有再出现。
岚峰和诸平看着这个装置,满脑子的感觉都是“叹为观止”,甚至忍不住对这些骗子产生了敬佩之情——这做得实在太精巧了。这些人要是把这些聪明才智用到正道上,那能干多少好事啊。怎么就走到邪道上去了呢?
岚峰拿起那张浅轩的图画,感到心在被揪紧——不管怎么说,他对浅轩都是有点怜悯和关心的,“这好像是通过照片翻印过来的……难道浅轩真的出事了?”
“不一定。”诸平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想法,“即便照片是她的,但未必是她真的受伤了……”
岚峰苦笑了一下,诸平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是听起来太像宽慰了。当然了,现在胡乱担心也没有用,只有尽快找到线索把她找出来。要找到和她有关的线索,还得从这个装置着手。岚峰又看了看那个活门,准备捋清剩下的问题,“这个一次性的装置估计是在我们入住之前的设定好的,他们大概知道吓我们一次就够,多吓的话效果就滥了……”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
诸平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朝他们的东西看了一眼。既然这是个一次性装置,再次使用的话需要重新设定,那么这次这个装置肯定被重新设定过了。这就代表之前有人潜入了他们的房间,重新设定装置。他们重要的东西基本上都随身带着,这个问题不大。让他们在意的是这个人设置这个装置肯定是为了向他们传达信息。为什么特意向他们传达信息?是猜到了他们的身份,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岚峰紧紧地皱着眉头,捻起那条细细的红丝——这好像是从橡胶上撕下来的,是绝缘的,就是说它不会妨碍电路的启动。而他们之所以能够注意到按钮里面,就是因为这条红丝。难道这条红丝是什么人特意放在这里,引导他们发现里面的机关!?
诸平也想到了这一点,飞快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忽然想起了另一个细节,脸色更加的凝重——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第一眼看到镜子的时候,镜子是反光的——也许正是因为镜子反光他们才对它产生了注意,进而想研究镜子背后的机关。也就是说他们一开始就受到了引导……
想到这里他顿时感到周围的光线都似乎暗了下来,似乎还有迷雾兜头降临……他们大概又陷入了一个局,一个深远难测的局……
外面忽然喧哗起来。岚峰和诸平赶紧出去。原来是阿新在闹。他一路吆喝着一边往大刘他们那边走,吆喝的内容令人很感震惊:他说他知道是谁杀了百花圣母!
阿新跑进大刘他们办公的地方举报去了。他举报的内容也很快就传到了岚峰和诸平的耳里:他竟然说杀死百花圣母的人是浅轩!
当然了,浅轩是凶手的可能性也有,但诸平和岚峰却更觉得他是在贼喊捉贼。甚至怀疑可能是他先杀了百花圣母,再杀了浅轩,或者把浅轩打伤挟制了起来。当然了,浅轩杀死百花圣母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他就是觉得阿新更可疑。因为他有前科——警察总是倾向于怀疑有前科的人。这不仅仅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真理。有前科的人总是更容易犯罪。而且根据地位越是相近的人就越容易发生冲突的理论,阿新怎么看都在骗子集团的核心,和“百花圣母”分赃不均、发生冲突的可能非常大。而且他之前杀过人,也许虽然还没有被警察定位为嫌疑人,但看到警察总是心虚的。他可能怕警察调查他,所以故意说是浅轩杀人,转移警察的注意力。于是岚峰和诸平暗暗嘱咐大刘,好好地询问阿新,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阿新提供情况的时候说得很有条理,说浅轩在百花圣母“设坛施法”的时候就对她施以暗算,方法和岚峰和诸平猜想的差不多,是在趁人不备的时候,用电击棒电击金属丝,让百花圣母触电——他说自己当时其实看到了她的行为,但暂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之后把前后的事情联系起来一想才明白。之后百花圣母在施法时浅轩是最重要的帮手,一直站在她的身边,最有犯罪条件。而事后浅轩消失也证明她是畏罪潜逃。所以综上所述杀害百花圣母的就是浅轩,要警察们赶紧搜捕她。
听到阿新的说法后岚峰哭笑不得外加嗤之以鼻,心想既然大部分都是臆测,还来举报什么。想转移视线都没找到好招儿。诸平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提醒岚峰,在阿新的问题上不要过于肯定。因为如果阿新是要栽赃浅轩,或者是转移注意力的话,应该把谎话编得更圆一点。阿新没有把话说圆,倒是可能代表他说的是真话。
听到这话后岚峰的感觉简直是“猛醒”——他然没想到这一点!?退化了还是?想到这里他不禁懊恼地用拳头轻轻地捶了捶头,转头赫然看到诸平正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他怔了怔,但很快便明白了。明白后就感到心里一晃。他知道诸平的意思。他已经不知不觉开始关心浅轩了吧。所以对她和有关她的事的态度恐怕无法再完全客观。想到这里他赶紧迅速整理了一下心神,朝诸平微笑了一下,示意他不用担心。他既然已经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就不会再有偏差了。
虽然消息已经传到了岚峰和诸平这边,事实上对阿新的询问还在继续。大刘他们也不如何相信阿新的话,所以故意拖着他反复问,想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破绽。然而不知阿新是准备得太好还是怎么的,虽然反复被问了很多遍,依然没有破绽。
大刘他们没辙了,准备再问几句就放阿新走。这时阿新提出口渴了。大刘他们便给了他一杯水。阿新端起水大口牛饮,就好像他心里坦荡荡一无挂碍。他喝了几口水,很是舒畅地吁了口气,用右手一擦嘴,手上一枚玉戒指绿莹莹的很是醒目。因为这个戒指太过醒目,大刘和其他警察心里都有了念头——要么针对这个戒指查查看。
阿新喝完水后又是一副精神满满的样子,等待大刘他们继续发问。大刘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其他问题,就跟他聊起了他的戒指。“你这个戒指看起来不错啊。从哪里弄到的?”
大刘本来满脸微笑,听到这句话后脸却脸色剧变,双目凸出,脸庞扭曲,脸也涨紫了。大刘他们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很是惊诧,正打算再问他点什么,却见他两眼一翻,伏在桌子上不动了。
大刘他们大惊,赶紧上前查看,竟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了!?就在喝了警察给的水之后!?
法医很快就赶来了,对尸体进行初步勘验,发现他是氰化钾中毒——这种毒物进入人体五秒钟,就可以抑制中枢神经。这样看来还真像是喝了警察给的水中毒而死了。大刘他们当然不愿意接受这种说法,又叫法医勘验水杯——如果水杯里没有毒物残留,那就证明他不是因为喝水而中毒。
然而法医偏偏在杯子里发现了毒物残留,就在杯口的地方。大刘他们听到这个后顿时宛如掉进了黑沼泽,感觉又黑暗又憋屈,更感到混乱——照这样说阿新就是在这个屋子里,被询问他的警察毒死的?
这样看来大刘他们马上就要进入互相猜疑互相调查的状态,这对亲如兄弟的他们来说无疑是很痛苦很憋屈的事情。幸好岚峰看出了其中的问题,让他们不至于立即陷入这种状况——他指出,如果阿新真是喝了杯子里的水被毒死的,那不仅仅应该在杯口检测出毒素。而且如果是有人把毒物涂在杯口,那为了达到毒死人的目的,应该在杯口的一圈全部涂上毒物,而断不会这在一个地方涂毒。所以既有可能是阿新在喝水的时候嘴里已经带毒,沾到了杯口上。
这个问题暂时让大刘他们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又紧张了起来——因为既然是嘴里带毒,这仍代表他是在这个房间里中毒的。像侦探小说里说的那样事先服下了装了毒的药丸?不可能。如之前所说氰化钾的毒性非常猛烈。如果他吃了药丸,那药丸在胃里融化,还没到胃液倒流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再说他们也没在胃里发现残留的药丸。但即便如此,鉴于氰化钾毒发的时间短,阿新依然只可能是在这个房间里中毒的。而且如果不是这两种情况,阿新中毒的原因就更加扑朔迷离。诸平和岚峰亲自去看了阿新的尸体——诸平在现场勘察上是一把好手,同样注意到了阿新手指上的那个碧莹莹的戒指。
“你们检查了这个么?”诸平指了指阿新的手。
“你是说戒指么?”大刘觉得很巧合。
“不是。”诸平笑了一下,“我是被这个戒指吸引的……不过我想叫你们检查的是他的手。戒指只是提醒了我而已。”
“手?”大刘一怔,忽然想起阿新在喝水之间有个抹嘴的动作,顿时“啊”地一声惊叫了出来,“对啊!凶手可能是事先将毒涂在了阿新的手上,或是涂在了什么东西上让他摸,让毒沾到了他的手上……这样不管他之后干什么,只要他有抹嘴的动作,就可能中毒!”
“这么说阿新在喝水时有抹嘴么?”诸平迅速地转动了一下眼珠,“那就赶紧检查一下他的手!从毒药沾上的痕迹,也许就可以判断出他是在什么地方沾的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