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崖的威逼下,小混混们并没有胡吃海喝,只是改善了一下伙食,点了不少海鲜和肉。这些都是他们平时吃不到的东西。宁崖本来想点一些素菜,却被他们嘲笑说他小气。
也难怪,他们都是出身于贫民区,家里普遍都比较困难,哪有什么闲钱去吃肉,更别提海鲜了。这么一想,宁崖对他们的嘲笑也就不生气了,反倒有些同情他们。
但凡是能找到个正经工作,谁又愿意一条道走到黑呢。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日子,并不像外人看起来那么逍遥自在,而是时时刻刻都负担着掉脑袋的风险。宁崖知道,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如果能找到一份正经的工作,也不会出来混黑社会。
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一群身不由己的人。不同的是,等他们以后有文化有知识了,还能有选择的余地,而他,只能像现在这样,明知道未来是黑暗的,还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就算他心里并不愿意这样做,他还是不能忘记,父亲当年对他说的话。
那还是他成人礼的时候。那天他的父亲带他去祖宗的牌位前祭拜。他跪在牌位前,看着父亲眼中对他无限的期望,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上担负着巨大的责任。
父亲对他说:“宁崖啊,你也成年了,这振兴家业的重担,你也该分一份了。我年轻的时候,你爷爷交代我,一定要把咱们家族的产业发扬光大。你父亲我是个平庸的人,这些年经营下来,虽说没犯什么大错误,但也没能完成你爷爷的心愿。你去部队锻炼几年,改改你那纨绔子弟的作风,然后就回来跟我一起做事吧。”
那时候,宁崖还是个公子哥的散漫脾气,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面对这么大的挑战。他有点被吓到了,磕磕巴巴地问:“我……我可不可以不像你们一样,做那些危险的事啊?我可以做点小生意,可以赚不少钱,可以……”
“宁崖,你给我记住,”父亲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说,“以后这种话,绝对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你是宁家这一代唯一一个有继承资格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振兴家族的人,所以,这件事,你必须要做。”
宁崖虽然心里不情愿,但还是不敢违逆严厉的父亲。只能低着头不说话,无声的抗议。
长久的静默之后,父亲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宁崖的头,语气变得温和起来。
“你爸坐在家主的这个位置,算不上成功,甚至跟前几任家主比,可以说是相当的失败。所以,我对你也没有过高的要求,只要你多拿下一个城市的控制权,就能得到高于我的成就。到那个时候,我也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把家主的位置交给你了,也就不用再对你爷爷心怀愧疚了。可是你这个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不过在一定程度上,宁崖还是很感激他的父亲的。毕竟,如果当年不是他父亲硬逼着他去参军,接受那些磨练,说不定他现在还只是一个花花公子,也就不可能结识那些生死与共的好战友们。
没过多久,菜就好了,宁崖从回忆里跳出来,又找服务员加了三箱啤酒。那个小服务员之前因为他们撤了几个菜而产生的怨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这三箱啤酒的提成,可比之前那几样菜的提成加在一起还要高得多。谁都知道,在饭店里卖酒水,简直就是暴利。
宁崖首先给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满酒,举起酒杯,来个开场白。
“在座的各位已经都认识我这张脸了,不过自从你们见我的第一面起,我似乎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我叫宁崖,今年二十三岁,曾经在部队服役了五年,刚刚退伍。平时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比较喜欢给小朋友们制定一些魔鬼训练的方案。”说到这里,宁崖扫视了一周,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当然了,偶尔也会炒炒股,弹弹琴之类的,人生嘛,总要有点休闲娱乐的。”
“认识各位,我很荣幸,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同甘共苦的兄弟。只要你们认我这个大哥,我就不会抛弃你们任何一个人!”
说完了豪言壮语,宁崖一口干了这杯酒,杯子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那些小弟们多多少少有点被宁崖的气概感染,都拍手叫好。
说完开场白,宁崖缓缓坐下,看向了五彩。
五彩心领神会,赶紧吆喝着他的小弟们,“大哥都自我介绍了,你们赶紧的,都积极点,别成天的吊儿郎当的!”
宁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说起吊儿郎当,就好像五彩自己不是一样。
先站出来的是第一天和宁崖比试的那个汉子。
“我叫大壮,二十五岁,在这里算是身手最好的,不过当然了,大家也都知道,我比不过咱们老大。我呢,平时就喜欢看漂亮女孩,偶尔拉着兄弟们去比划比划拳脚。”大壮嘿嘿一笑,说道。
宁崖对大壮印象深刻。大壮的身手,基本上相当于宁崖入伍之前。但是宁崖在家里也是习过武的,大壮作为野路子出身,能发展到这种程度已经实属不易。而且看他体力也不错,又能吃苦,训练的时候很有精神头,说不定再过些时日,就能成为这个团伙里的主要战力。
然后就是那天顶撞宁崖的那个小青年,这个人,同样让宁崖有着很深的印象,只是宁崖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我,王复,今年二十四岁,比大哥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我跟大壮不一样,我不光要看漂亮女孩,还要调戏漂亮女孩。光想不做哪行呢,你说对吧,大哥?”王复笑嘻嘻地问着宁崖,开了大哥的玩笑,他别提有多高兴了。不过被五彩笑骂了一句“成天没个正形”之后,也就消停了。
宁崖摆了摆手,示意五彩自己并没有生气。这个王复也是有点意思,说话很有趣,平时应该也很擅长人际交往,看来一开始的判断没出错,他确实适合负责外交工作,至少按照他这样的嘴皮子,胡搅蛮缠应该没人能比得上他。
接下来,其他的兄弟也都做了自我介绍,但是都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地方。这一群人,最小的才十九岁,最大的就是五彩,已经二十七岁了。年龄差距比较大,中间可以说是隔了好几条代沟。好在他们相处的时间长了,兄弟之间都能互相理解,所以不至于因为年龄的差距和世界观的不一致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和谐的。
不过宁崖敏锐的观察力使他发现了,那个跑步总是落在最后边,整个团体里体能最差的张远,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而且他的神情,就像是怕被人发现他没有介绍自己一样。
这让宁崖有一些好奇,又有一些不解。但是既然张远没有主动开口,一定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关于他的事,也并不是非要现在知道不可。与其让他难堪,还不如找个时间私下里单独跟他聊聊,这样既保全了他的面子,说不定还能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宁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张远,给他投去了一个安慰的眼神,意思是让他放心,自己绝对不会为难他。张远也是个聪明人,明白了宁崖的意思,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从今天起,我才算是跟你们对彼此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慢慢的深入了解你们,挖掘你们每个人的优点和长处,争取让你们所有人都能在帮会里有用武之地,好不好?”
“好!”以王复为首的小混混们大声回答道。
其实这是他们一直以来都盼望的。五彩带领着他们混日子的时候,纯粹就是瞎混,有钱了出去浪荡几天,没钱了再找机会抢一票,但他们其中的很多人,在加入帮派组织的时候,是怀着一腔热血的,那样的日子,让他们多多少少有些施展不开。
而五彩这个人,只能说比他们早几年走向社会,懂一些人情世故,也比较有经验,知道一些道上的规矩。他根本就不懂得管理,也不会用人,这也是因为他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在那段时间里,五彩一直觉得他们在自己的那块小地盘上作威作福,已经让他很满足了,所以他就安于现状,对未来也没有太多的要求。
但自从跟了宁崖一起混,这几天他见识到了不少,也知道了什么样才叫一言九鼎,什么样才叫令人闻风丧胆。他开始喜欢上了这种生活,再也不想回到那种活动范围局限于三条小胡同的生活了。
而五彩的兄弟们——现在也是宁崖的兄弟们——他们非常希望有一天也能扬眉吐气,不再躲躲藏藏,怕东怕西地过日子。所以,正是因为宁崖的这个承诺,他们才决定死心塌地跟着宁崖干出一番大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