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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突发事件(四)

2016-11-01发布 4481字

从上午一到办公室,张庆就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卜慌给了他三篇其他监区服刑人员投递的稿件让他校对,本来一两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任务,可到了临近吃中午饭的时候他还没有做完。眼睛一个劲的望着窗外发呆,并不时的唉声叹气。

看着张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站在门口值班的林正疆觉得很好笑。他往左右看看,见楼道里没有狱警走动,便噌的一声窜到张庆身后,狠狠的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你这个王八蛋,吓了老子一跳。你不好好的值你的班,跑到办公室里来干什么?你一个文盲,偏偏往文化人堆里钻,你脸皮咋这么厚呢?”正在呆呆的想问题的张庆被林正疆突如其来的一击吓了一跳,转过头来骂着林正疆。

“我说老张啊,话可不能这么说呀,我是咱们《育新周报》编辑组的管事犯,不仅负责监管你们的日常行为,而且对你们的工作表现有监督的权力。从早晨一上班到现在,卜慌老师就给了你那么几张纸让你校对一下,这都一上午了你都没有完成任务。你这是改造态度有问题啊!作为一个管事犯,你说,我能置之不理吗?”看着张庆气急败坏的样子,林正疆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对张庆说道。

“你这个小兔崽子,吃的不多,管的不少。我干多少活,连卜慌老师都没有说什么,你却在这里指手画脚,看我不收拾你!”听着林正疆阴阳怪气的话,张庆恼怒的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追打着林正疆。

正坐在办公桌前修改稿件的卜慌一把拉住了张庆,然后把他按坐在椅子上:“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跟一个毛头孩子一般见识,你丢不丢人啊?”

张庆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坐在卜慌对面看着卜慌。突然,他一把把卜慌从椅子上拉了起来,然后拽着卜慌走出了办公室。

“你干什么呢?你自己不想干活儿,还不让别人干活啊?后天报纸就要排版了,你......”卜慌一边被张庆拖着走,一边对着张庆吼叫道。

连拉带拽,张庆把卜慌拉到了小报编辑组存放杂物的阳台上,反锁上了门。然后,忙不迭的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支烟递给卜慌,自己点上一支,猛猛的抽了起来。

“老张,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一上午都心事重重的!”看着张庆日急慌忙的样子,卜慌一边吸烟一边皱着眉头问道。

“心事倒是没有。不过,老卜,今天整整一个上午,我的心里就一直发慌,注意力不集中,心里七上八下的。我有一种预感,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啊?”张庆直勾勾的看着卜慌,着急的问道。

听完张庆的话,卜慌无奈的摇摇头,然后一边笑一边说道:“老张,我们是服刑人员,处境已经跌到了人生的谷底,还有比我们现在的状况更糟糕的吗?所以,别说没什么事情,即便是有,还能有比我们坐牢更可怕的事情吗?你这是闲的难受了,没事给自己找事!哈哈哈哈!”。

“不是,老卜,我心里有一种预感,说不定,我的申诉会有结果了。在监狱呆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预感!”听完卜慌的话,张庆使劲的摇摇头。

“从上一次绿城省检察院的领导找你谈话,到现在多长时间了?这期间他们跟你联系过吗?”听张庆这么说,卜慌开始认真起来。

“距离上一次他们找我谈话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个期间他们没有找过我。但上一次家里人来监狱看我的时候,我的妻子跟我说起过这件事情。据她讲,省检察院和省法院的领导多次找过她调查情况。并答应她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让我们不要再到北京去闹了!”张庆掐灭手中的烟头,面露喜色的对卜慌说道。

“啊?你还把这件事情捅到北京去了?行啊你老张,这件事情你可从来没有跟我讲过的呀!”

“上次就跟你说了,监狱纪检监察室的领导找我解决张医生给我假药吃的事情时,我把我的申诉材料给了他,他答应给我交出去。没想到,他直接把这份材料交到了北京的最高人民检察院。还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有跟你说呢!”张庆继续拿出一支烟点上,然后诡异的看着卜慌。

“什么事情?说说看!”卜慌看着张庆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奇心再次被激发了起来。

“原来我跟你讲过,我以前服务过的那位老首长有一个女儿,现在在广州工作。由于与老首长关系密切,我与他的女儿关系也很好,形同兄妹。在我这件事情发生以后,她一直在找老首长以前的朋友和同事,并把我的申诉材料交给了他们。我的这位老首长是抗日战争时期的将军,有一大批战友和朋友现在在中央工作。说不定,他们也在帮我伸冤呢,要不然,省检察院和省法院的人怎么会跟我的妻子说让我们不要再到北京去闹了呢?我想,事情一定会是这个样子的!”张庆一边吸烟,一边透过阳台上的窗户望着楼下的景色,认真的分析道。

“应该是这个样子。按照你以前跟我说的事情来看,那个害你的魏新光已经在绿城全省结下了一张看不到边的关系网,一些被他用金钱收买了的贪官污吏成了这张网上的重要环节。所以,你想在绿城省境内求得一个公道比登天还难。因此,要想洗清你的冤案,把魏新光一伙绳之以法并依法追回被他们抢夺霸占的财产,你必须找到更高级别的领导或者司法机关反映你的冤屈。只有求得他们的干预,绿城省的执法机关才会重视,事情才有解决的可能。现在根据你说的这个情况,应该会有戏!”卜慌看看神不守舍的张庆,认真的对他说。

“至于你心里发慌,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的问题,这是迷信。你也是一个见过世面、有一定文化的人,怎么可能拿这样的事情欺骗自己呢?老家伙,是鬼迷心窍了吧?”见张庆还在对着窗户想着什么,卜慌笑着调侃道。

“张庆,张庆,快回办公室,监狱领导找你!”张庆刚想回头回应卜慌的话,林正疆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见林正疆慌慌张张的样子,卜慌皱着眉头说道:“都三十多岁的人了,遇事还是这么慌慌张张,没有一点成熟的样子。有事不能慢慢说啊?”

“卜老师,你是没有看到那个阵势。监狱长来了,监狱政委来了,还有几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但一看就是领导。好家伙,这么多人到了咱们的办公室,我能不紧张吗?张庆,还看什么呢?赶快去吧!”林正疆来不及与卜慌辩论,着急的催促着张庆。

张庆把吸了一半的香烟扔到地上,然后用脚狠狠踩了几下:“老卜,我说怎么样?有些时候,我的预感是非常准的!走,去看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老张,注意说话的语气!”看着张庆跟在林正疆身后往办公室走的身影,卜慌关切的叮嘱道。

“好啦,知道了!”张庆头也没有回,一边匆匆的走路,一边回答道。

当卜慌跟在肖监区长身后来到监区亲情会见室的时候,眼前的情景让还算见过世面的张庆大吃一惊:在不到三十平方米的会见室里,满满当当的坐满了人。靠右手的一排沙发上,坐着海福监狱监狱长、政委、检察院驻监监察室领导以及监狱教育改造科、监狱狱政科领导等十几名监狱警察;靠左的一排沙发上,则端坐着十几名身穿法院制服的法官。更让张庆感到紧张的是,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个表情严肃,完全是一副大事临头的状态。

“这是怎么了呢?”张庆心里没数,情不自禁的忐忑起来。

见张庆走了进来,唐警官赶紧从墙角上搬了一把椅子,放到进门不远的地方,并示意他坐下。

张庆环顾一下左右,紧张的坐到椅子上。

见张庆坐定,一名身穿法官制服的年轻法官占了起来,看看紧张的已经有些发抖的张庆,语气平静的问道:“你是张庆吗?”

“是的!”

“我们是金山地区中级法院的法官。现在请报一下你的姓名、年龄、犯罪入狱前的职务以及现在的情况”

“我叫张庆,湖南长沙人,今年四十八岁,被非法判刑前是云浮铁源矿业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法定代表人。现在被非法关押在海福监狱三监区,是监狱《育新周报》的一名服刑人员。”张庆虽然紧张,但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头脑还是清醒的。现场如此凝重的氛围和有点吓人的阵势并没有把他吓住。在回答法官的问题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说出了法官们最不愿意听到的“非法判刑”、“非法关押”等刺耳的字眼。

“吭吭”张庆的话刚一落地,坐在他旁边的肖监区长看看张庆,故意咳嗦了两声。

张庆回过头,看看肖监区长,微笑着点点头。他知道肖监区长故意咳嗦的含义,但他并没有在意,只是冲着肖监区长轻轻的点点头。

“我们是金山地区中级法院的法官,我是民事二庭庭长张勇。张庆,你与魏新光之间的借款纠纷案,我院曾于2002年做出过相关裁定。在接到你的申诉材料之后,我院非常重视,组成合议庭,对该案进行了重新审理。由于你目前的状况,不具备出庭参与审理的条件,为此,你的律师和妻子参与了该案的开庭程序。现在,我把重新审理后的判决情况通报与你。你听明白了吗?”张勇语气平和的看着张庆,一字一句的说道。

“听明白了。”脑子一片空白的张庆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

“金山地区中级人民法院民事裁定书,(2006)金中执字第2号。申请执行人魏新光,男,汉族,51岁,家住龙海市西北路79号;被执行人张庆,男,汉族,48岁,家住龙海市健康路10号。”张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念道。

“本院依据已发生法律效力的三江自治州分院(2002)三州民终字第936号民事判决书,于2002年10月28日以(2002)金地法执字第11号民事裁定,将被执行人张庆持有的云浮铁源选冶有限责任公司的1230401.92股权予以查封并交付给申请执行人魏新光抵偿债务”念到这里,张勇故意停了让下来,那眼光扫了一下张庆。

张庆目无表情,但可以看得出来,他在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经查证,云浮铁源选冶有限责任公司于2001年2月7日成立,由魏新光、李永忠、夏湘发起成立,注册资金为208万元,同年3月19日,增资为370万元,增资后股东为张庆出资188.07万元,占51%股权;谢良出资11.1万元,占3%股权;夏湘出资22.2万元,占6%股权;魏新光出资145万元,占40%股权。法人为张庆。2001年12月,魏新光将张庆以借款纠纷诉至金山地区中级法院,经一、二审审理,判令张庆偿还魏新光1887000元。”

张勇再一次停下话题,看着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张庆,然后说道:“张庆,你不要坐在这里只是发呆,要认真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要提出来。”

张庆冷笑了一声看着张勇:“张法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就是当初负责这件案子的法官之一,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很清楚,所以,有些事情不需要问我是不是正确。因为,正不正确都是你们这些掌握着法律的法官们说了算,我一介草民只有听之任之了!”

听完张庆的话,张勇一时语塞,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张庆。

“张庆,按照法官的意思办,认真听你的,哪来的这么多牢骚话?有什么事情下来再说!”看张庆这个态度,坐在一旁的教育科李科长忍不住对张庆说道。

张庆看看李科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张勇重新拿起判决书,继续念道:“另查,在本院执行过程中,对被执行人股权做出评估报告后未送达相关当事人及其他股东,也未征询其他股东意见直接裁定过户给申请执行人魏新光。本院认为,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执行工作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五十四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第三十五条、三十六条的规定裁定如下”张勇故意停下话题,看了一眼张庆。

“一、撤销金山地区中级人民法院(2002)金地执字第11号民事裁定书;二、恢复被执行人古月的公司股权。本裁定自送达之日起生效。”

念完全部判决内容,张勇如释重任般的呼了一口气,然后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张庆。

此时,整个会见室出奇的宁静,大家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张庆,等待着他的反应。

沉吟片刻,张庆终于有了反应,但这个反应让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