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区委门口,江洪林正和一个人握手告别,见了苏雷梅竹说:“正好,叶书记,你跟这几个知青一路走,路上有人做伴。”苏雷他们迎了过去,苏雷问:“江主任,你好!”江洪林和苏雷握手,又和梅竹握手,梅竹出于礼貌只得和他握手。江洪林握住梅竹的手介绍说:“梅同志,这是你们公社新任书记叶致淳。她叫梅竹,是江城来的知青。”
叶致淳和苏雷梅松握过手后,并不打算和梅竹握手,见江洪林握住女同志的手不丢,就上来和梅竹握手,江洪林才把梅竹的手放开。叶致淳握了一下梅竹的手说:“果然是大城市来的姑娘,气度非凡,雍容大雅。怪不得我们的江主任如视珍宝一般。”江洪林自然听出话里的讽刺,厚着脸皮说:“我的确把他们当宝贝,都是些文艺人才,听龚主任汇报,说你们戏演得不错!”叶致淳看看表说:“不耽搁了,咱们走吧。”
红日当头,太阳暖融融的。叶致淳问:“路好走吗?”苏雷说:“还好。”叶致淳背了一套军用被服,边走边说:“雪还没化,路还好走些,等雪一化,走起来就困难喽。本来过了初五就想走马上任,谁知大雪封了山,挨到初十才通车。我这个人性子急,急着要走马上任。”
苏雷问:“叶书记当过兵?”“是啊,当过八年兵。在朝鲜战场上打了一年,有幸活着回来了。对了,你们队上龚国美的父亲和我是战友,可惜呀,他牺牲在朝鲜了。国美和他奶奶还好吗?”苏雷说:“国美这个人不错,特别是龚奶奶,老人家太可亲了。我们就住在她家。”
气温升高,雪在融化,翻燕子垭时比来时困难多了。四个人你拉我拽,吃力地上了垭口。梅竹喘着粗气,叉着腰苦着脸说:“雷子,我……”苏雷说:“是不是又走不动了?”梅竹说:“不是,是渴了。”苏雷说:“抓一把雪塞在嘴里就能解渴,志愿军在朝鲜就这么过来的。是不是,叶书记?”叶致淳解下军用水壶递给梅竹说:“我这有,多年的习惯,走路要备一壶水。”梅竹喝了两口,其实她是真累了,当着叶书记的面不好说。
下坡比上坡更难走。叶致淳见苏雷背着沉重的背篓还能行走自如,夸道:“小伙子体质不错。要是当兵是块好料。扛上一门八二迫击炮,走上百十里不成问题。”苏雷笑了笑说:“当兵,我曾经的梦想。可我没那个机会穿二尺半了。”苏雷问:“叶书记,这路这么难走,为什么不修一条路呢?”
叶致淳高兴的说:“嘿!小伙子,跟我想到一起了。我这几天还在考虑工作思路,打算利用农闲这段时间,修一条从前坪到后坪的路,哪怕是能走手扶拖拉机,突突地一跑,比人背肩扛要省事多了。道路对经济起着促进作用,要不自古衙门都把修路搭桥,看作是仁政,德政。”
关心社会问题是苏雷的兴趣,说:“叶书记,公路的发展不仅仅是对经济有着促进作用,对军事也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二次世界大战时德国人因为修了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网,调动兵力十分机动。现代战争打得是后勤,后勤的保障决定了战争能打多久。当年我们在朝鲜战场上牺牲很大,就是后勤跟不上。所以从战略上考虑,公路建设十分重要。”
叶致淳停住了脚步,看着苏雷说:“嗨!小伙子,你比我懂得多哇!什么叫高速公路?”苏雷说:“我听我爸说的,他当过苏联红军,和德国鬼子打过仗,四五年和日本关东军打过仗,五一年也入朝作过战。他也是炮兵,他们团装备的是‘喀秋莎’,就是车载的十六联火箭炮。”叶致淳来了兴趣,兴奋得说:“‘喀秋莎’我知道,那家伙火力强,威力大,覆盖面积大。苏同志,坐下来歇歇,咱们聊一聊。”
说到打仗,竟然撩动了从未打过仗的苏雷的神经,高兴的说:“那好,正好咱们歇歇。叶书记,你看这两个娘子军也累了。”“娘子军”三个字把梅松也捎带进去了,梅松不高兴地讽刺说:“雷哥,自古有纸上谈兵的,今天小弟开了眼,碰上雪地谈兵的了。这白茫茫的雪地似乎和一张白纸有异曲同工之妙呀。”
梅竹也正想歇歇,于是找了几块石头,解下围巾掸掉了上面的积雪,招呼大家坐下休息。叶致淳关心的把水壶递给了梅竹。苏雷说:“听口气叶书记是迫击炮手了,那应该属于步兵建制。”叶书记说:“我是步兵团迫击炮连的,我当时对‘喀秋莎’羡慕的不得了,那家伙打起来真是壮观,炮火铺天盖地。”
苏雷兴致勃勃地说:“哎,叶书记,别小瞧了迫击炮,我对它是情有独尊。火箭炮和其它拖曳式重型火炮,在战斗发起时作为炮火准备,有它的独特优势。可迫击炮作为步兵支援火器,它的灵活性和机动性,应用之妙,那是累立奇功啊。井冈山黄洋界保卫战,咣咣咣三炮,击溃了敌人一个师,才有了毛主席‘黄洋界上炮声隆,报道敌军宵遁’的名句。红军强渡大渡河,又是咣咣咣三炮,打掉了敌人的三个火力点,才使得强渡成功。最让人佩服的是炮手不用炮架,单手扶炮,一手填弹,真神了。”
叶致淳呵呵笑道:“迫击炮的光荣战史,不能被你一个人垄断了,我也知道一段佳话,抗战时黄土岭伏击战,也是咣咣咣三炮,把日本鬼子的名将之花送上了西天。”苏雷笑道:“那是您打的了?”叶致淳笑道:“你小子这是嘲笑我,那时我还穿开裆裤呢。不过抗美援朝时,我亲自操炮,一发炮弹炸掉了鬼子的一个重机枪阵地,把两个美国佬送上了西天。这不是吹牛,有军功章作证。”
“哎呀叶书记。”苏雷霍地站起敬礼说:“我这个不是军人的小辈,得给您敬个军礼,你比我爸英雄伟大。我爸他参加过苏联卫国战争不假,却没和德国鬼子打过照面。参加过抗日战争也是真的,遗憾的是没亲手击毙过日本鬼子。他也参加过抗美援朝,但只是火炮操作的教官。尽管如此,他吹起牛来也是蛮自豪的。”
叶致淳也站了起来说:“你小子拍马屁的功夫也不错啊。”苏雷笑了,认真的说:“叶书记,我喜欢探索政治经济军事,可以说是个军迷。对抗美援朝这场战争,我尤为敬佩。这是一场令中国人民扬眉吐气,令我们的敌人刮目相看的立国杨威之仗。这一仗才使我们这个屡受帝国主义列强欺凌的民族,真正昂首挺胸起来。所以我不是在拍马屁,是对抗美援朝的英雄的崇敬。”叶致淳说:“总结的深刻,小伙子,你的认知水平比我高明。”
苏雷背了背篓伸手拉梅竹起来,梅竹笑吟吟地看着苏雷。梅松见姐姐和雷哥如此亲密,认定雷哥将来肯定能成为姐夫,因而这个小舅子不免也开起玩笑说:“雷哥,纸上谈兵姓了马,马谡的马。所以别的没学会,学会了拍马屁,只是没分清马屁在哪,拍到蹄子上了。”叶致淳回头说:“哎,小兄弟,我看他是一匹千里马。”
苏雷点着梅松的鼻子说:“梅兄弟,你这个小白脸一朝改换门庭,做了闹药的跟屁虫,这讽刺人的本事也立竿见影。”梅松说:“谁叫你说我是娘子军?”“那好,为了证明你不是娘子军,那雷哥给你加加码,去把叶书记的背包背上。”梅松嘿嘿笑了,小声说:“雷哥,你这拍马之术不但立竿见影,而且炉火纯青,超过了文哥。”
苏雷只得笑笑,赶上叶致淳和他并肩而行,一路谈天说地。经过这一路相向而行,苏雷给新来的公社书记叶致淳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小伙子是个堪用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