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天木,位于灵兽大陆南部偏西,介于蔽日竹海、俯云观之间。
定居此地的树栖四族:猴、狒、魈、懒,在灵兽山六十强族中排名很靠后。之所以会如此,人丁不旺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树栖族几乎从不跟外人打交道,多数族人从生到死都藏在钟爱的森林里。
树栖族偏安一隅既有历史原因,也与自身条件、地理环境有关。
灵兽族最早出现在这片大陆时,各大族之间并不太平,也是大战连着小打,彼此争抢地盘——有人的地方永远如此。当初因为要与战魔族、虫族交战,灵兽各族算是乱中有序,都统一在灵山四帝旗下,但借龙战争和大崩毁之后,群雄无首又失去外部威胁的灵兽陷入内耗,六十强族各占山头、割据一方的局面重新形成。
古陆分崩离析,灵兽山环境遽变,柱天木成了唯一最适合树栖族生存的地方,但羽翼十六族也看上这里!这本来是树栖族必输的斗争,但朱雀大帝介入之后,大部分羽翼族听从凤凰劝说去了新出现的几块地方——就是今天的风驰界、合鸣谷,而暗翼四族则迁入寂暮岭。因此,柱天木林子虽大,却不见一只鸟。还有,要跟树栖族打交道最好记住——当着猴子不提鸟事!
保住了自己的窝,树栖族却尴尬地发现——他们再也出不去了!猴子们水性本就不好,丰鳞泊北岸又是鸟人们的地盘;东边的蔽日竹海不知何时来了一群蛇族,又不知何时起,那里变得怪事不断,最后连蛇族也搬走了;西边、西北不是蹄角族的高山草场,就是罕有绿色的开阔地,都不适合树栖族生活;南面则是破碎虚空,更不值一说。
来柱天木的路上,仆成好好给少主讲了讲关于树栖族的事,两位黑鹰听完都难免有疑问。
“仆成,既然猴子们这么不欢迎我们鸟人,你当年又怎么去的叶中藏?”
“灵兽族不喜欢龙族,也不会见面就大打出手,毕竟那都是老辈人的恩怨。再说,你二哥的脾气你还不清楚?他才没什么顾忌,想去哪就去。几顿酒下肚,立刻跟人结拜。人一般都会给有本事的人留几分面子嘛~能与鲲鹏族结为兄弟,很少有人拒绝。所以,仆成算是跟着沾光。不然以我的性格,肯定不会认识那么多朋友。”
“看来你和二哥当年还真是纵横灵兽山,广交天下能人。可惜,不知道二哥现在去哪里了……”
“别想了,那小子命硬的很,活着早晚能再见。倒是你,这次要把握住机会,不然我可不知道再去哪给你找些精通刺杀术的师父了。”
“三哥放心,你的安排我都牢记于心了。”
进入柱天木之后,疾光三人就不再闲谈,修行、切磋都告一段落。上次来此,疾光和弟弟只在巨木森林外围擦了个边,并未深入——也多亏他们没进去太多,否则真可能再也出不来!
树栖族无盟友却有宿敌,鸟猴之争留下的心里阴影挥之不去,让他们在封闭保守中对外来人越发警惕。树栖族人口不多,擅长用各种就地取材的手段守卫领地,其中最常见的办法就是陷阱!
猴、狒、魈、懒四族既然名为树栖,顾名思义肯定是住在树上,但他们住的位置很有讲究。不在树梢、更不可能在地面,而是在参天巨木最枝繁叶茂的部分。于是乎,整个柱天木构筑起上中下三重陷阱网,中间一层防御最严密,对空、对地的手段兼而有之。所以,要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就老老实实沿着崎岖难行的林间小径深入进去。
看着三哥小心翼翼拆开一个个陷阱,再原原本本恢复,疾光、临讐十分不解。
“仆成,你明知这里有陷阱,我们绕过去就是了,又何必如此麻烦?”
“阿三也不明白,老仆你是怎么学会这些复杂玩意的?”
柱天木地处灵兽山最南,气温很高,林子又密不透风,连续拆装那么多机关,以仆成的修为也开始汗流浃背。他边在林中继续观察,边抹汗回答:“带我来这里的家伙,第一次就是撞进陷阱,然后我们都被活捉,捆成茧子拖进的叶中藏。我拆的全是最容易的,没动旁边更复杂的,这是此地规矩——说明我来过,是客人,原样装回去表示对主人的尊重。不然我们也可以简单一点,像以前那个愣小子一样自投罗网,你们俩要是同意,我就不用费这功夫了。顺便一提,迎接我们的朋友就在周围看着,不过你们最好别去找。”
黑鹰们听完对视一下,彼此都瞧见对方眼中的惊讶!仆成拆的机关还是最简单的?周围早就有树栖族人监视了?魂能已修炼到成貌水准以上的两人竟然全无察觉?看来猴子们还真是很有些门道!
就这么走走停停、拆拆装装,花了足足半个月,仆成才带着疾光、临讐来到柱天木核心之地——树冠之城“叶中藏”。
说是城,但叶中藏与外面世界人们普遍印象中的城市完全不同。正像其名字一样神秘,从没外人能搞清楚它到底在哪片区域?树栖族聚居地,十分松散,只能在枝叶之间发现一些有人居住的痕迹。不过接近这里的路上,猿啼猴吼开始不绝于耳,头顶也常常能看见一群群飞荡于树间的身影。
仆成整理下仪容,双手圈在口前,朝密林发出连串奇异吼啸。不一会,密集的哗哗声由远及近,几十个迅捷、修长的影子从枝干林叶中冒了出来。
为首一个最强壮、长相也最古怪的家伙倒挂树上居高临下看着三位稀客。撇开发着幽蓝光泽的满身猬毛不说,疾光从没见过这样一张脸——头大脸长,鼻骨两侧各有一块猩蓝色骨质,其上有纵向排列的脊状突起。鲜红鼻梁从吻部延伸到两眼中间。这张花里胡哨、构造特殊,形同恶鬼的脸上,橙红色双目正中闪着两点绿芒刺向下方。
仆成多年未曾踏足柱天木,来的鬼脸怪物他并不认得,不过都已到这里了,还是先招呼一声:“上面的兄弟,山鬼、昆悟、狲散、觉眠四位族长可还好?”
“你们是啥人?咋知道我……我们族长的名字?”
“麻烦您通报一下,就说浪子腾渔来访。”
“先上来吧,能一路都遵守柱天木规矩,又知道召唤伙伴的暗号,肯定是朋友。上来歇息片刻,我这就向昆悟大叔禀报。”
仆成谢过鬼脸猴子,转头朝疾光两人吩咐:“用爬的。等会把这个给大猴子,这个给小猴子。记住!千万别一次拿太多!”
“烟?”两位黑鹰同时惊讶道。
仆成交到他们手上的另一大包东西全是干果,这个好理解,至于烟……怪不得仆成离开宝山集之前买了一堆这东西,原来是用在这里的!烟这东西疾光尝试过一次,呛死人不说,还抽完就发晕,而且镖军内严禁此物;临讐知道这东西对身体有害,一般洁身自好者肯定都敬而远之,他当初看仆成买这玩意,还以为鹭鸟有了新嗜好。
飞对羽翼族肯定不是问题,但爬树就另当别论了。仆成显然轻车熟路,轮到疾光、临讐就有些麻烦。好在有两条飞猿手,才不至于被一群猴子看笑话。刚站到藏于树冠中一个眺望哨似的平台,很快就有毛茸茸的长手从周围伸过来,还有几只大胆的小猴子跳到了三个无毛怪身上。
初来乍到的疾光、临讐为了跟土著们搞好关系,开始很大方,后来发现这群刁蛮的毛人简直贪得无厌——小猴子刚拿到好处,转头就被抢,于是再来索要;大猴子一次拿到两三根烟不说去享受,往嘴里一塞,继续伸手,不光要烟,也想要干果……黑鹰只好赶紧改变策略,跟仆成有样学样——鹭鸟表现地很有些吝啬——一人只给一小份,再伸手一概不理……
刚才问话的鬼面猴带着疾光三人,通过巧妙隐藏于枝叶间的吊桥来到一处更大的平台——像是个悬在半空的亭子。这里比刚才宽敞不少,有些家什,不过也很简陋。
直到三人落座,还有小毛孩跳到他们怀里翻找……仆成一面毫不客气把他们拎起来挂到亭子外边或顶棚上,一面跟鬼面猴聊起来。后者对那些无礼的同族浑不在意——大概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待客之道。
简单交谈几句,疾光知晓了对方的名字和一些其他信息。这个叫“吹箭”的怪猴是魈族人,他正是山鬼的儿子之一。刚才吹箭听仆成报出他爹的名字就很是好奇,差点说漏嘴,这会他的戒备已被两包精致烤烟彻底打消。
吹箭一边像神仙似的喷云吐雾,一边还好心拿来一些用树叶编成的篮子盛放的奇特水果招待三人——这些东西接着就被小猴子们抢光了……吹箭又顺手一拉一片大叶子,上面咕噜噜滚下几个大果子,他熟练的用一根木制细管扎在上面,递给疾光他们。无法无天的小猴子们想从吹箭手上拿走,全被他一巴掌胡得吱哇乱叫着飞出去……
听吹箭说,觉眠大叔已去世多年,现在树懒那边是个叫直钩的怪大叔管事——他其实几乎什么都不过问,总在丰鳞泊钓鱼。吹箭的老爹山鬼也已隐退,魈族这边是他大哥“赤毛”主持。只有猴族昆悟、狒族狲散,两位还在位,但狲散大叔的身体也不如从前,差不多算半退休。
真是弹指一挥间就已物是人非……可仆成没空感叹——他要给疾光找的师父之一正是山鬼,于是赶紧问:“吹箭兄弟,你父亲身体还好吗?”
“腾叔,你可不能跟我称兄道弟。俺们树栖族虽然很少出去,这个还懂。你跟我叔伯们是平辈,我爹要知道你喊我兄弟肯定又得揍我!哟~好快!腾叔,昆悟大叔来了!”
疾光他们什么都没听见,看来吹箭的听力相当不一般!果然,远处树叶一阵骚动,又一群树栖族飞窜出来!为首一个浑身毛发都是灰白色,看来年纪不小了,但身法仍然相当利索,几个纵跃来到近前。
“昆悟大叔。”吹箭躬身行礼。
“吹箭侄儿,这就是你说的人?”在精神矍铄的猴族族长身上,能找到与抛山类似的睿智,却少了些沉稳多了些热闹,他边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打量疾光三个,边向吹箭询问。
“叔叔你不认识他们?这……”
“别告诉我是谁!既然是老朋友来访,我自己找出他来。”昆悟一抬手阻止吹箭,随后不做停顿,直接站到了仆成面前。
“腾兄弟,好久不见,另外……哎呀呀~~老朋友,你可是太久太久都没来我们柱天木了!其他老哥们不是去世,就是隐退,我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年轻时结拜的兄弟啊~~”
昆悟相当敏锐,一看仆成阻止他提起昆泰的眼神,立刻岔开话题,并走上前来结结实实的互相抱了一下。
“昆悟大哥,你看起来仍像当年一样健壮啊!”
“哪里~哪里~大不如前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呢~看看!这位小兄弟年龄不到三十就已成就不凡!还有这位,一看就是个中好手!腾兄弟给介绍下吧~”
“怪耳妖昆果然是怪耳妖昆!功力不减当年啊!这位是我家少主疾光,另一位是阿三。”
昆悟听完并未回话,而是颌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同时伸出一指朝仆成斜斜点了点,神情分明在说:“假话!我明白但不道破。”
见面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疾光就攒了一肚子问号——那“怪耳妖昆”是什么意思?他如何能轻易找出改头换面的三哥?又怎么一照面就把我看了个通透?好像在这个昆悟面前根本就不存在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