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青瑶不知道的是,延明此时并未走远,他一直待在青剑阁,在暗中关心着师父。尽管他在心底不愿意违背师妹的意思,但是如果没有亲眼看见师父转危为安,他怎么也不会安心。当他看到师父的病情因为他又再一次严重之时,他在心中恨透了月半,恨不得立刻要了她的命,同时他也恨透了自己,他清楚地知道,这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
在延明看到梦青瑶拔剑要杀自己时,他的心痛到不能呼吸。但是他又毫无办法,他甚至不知道师父中的是什么毒。月半已然入魔,她的心已被怒火与妒火填埋,要她交出解药不可能,何况他再也不能够相信她。延明已然陷入绝境,他有口不能言,此时此刻,他的心中万分焦灼,但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如果可以,他愿意……
……
梦青瑶现下也已经陷入绝境,爹爹的情况如此糟糕,所有事都没有眉目,她已经快崩溃了,脑袋中什么解决办法都没有。她本就是强撑着的,她在爹爹的保护下,从小在青剑阁就是骄纵的大小姐、被众位师兄弟保护的。可如今,许多事情忽然之间全都压在她柔弱的双肩上,她其实仍然是恍惚着的。
小七也已经回来了,据她说她在山下足足等了五六个时辰,但依旧未能等到延明的身影。这件事对于梦青瑶来说,俨然再一次伤了她的心,她已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她想要立刻了结延明的命!可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又让她去哪里寻他?!何况,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放了他,现如今这情况她谁也怨不得,只能怨自己。
殿阁内陷入可怕的沉默,梦川江仍然神志不清,似乎眼前都是可预知的结局,每个人都在与自己心中另一个声音挣扎,希望所有一切和他们心中所想的都不一样,每个人都在期待奇迹发生。
宁药师仍在翻着上古医书,身体里血液中流淌的倔性让他此时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弃,他像是和自己较着劲,也是在和那一种未知的毒素较着劲,他相信自己,也相信这本医书,这是他的师父留给他的,师父没有完成的事,就让他来完成吧。
祝雪峰此时也坐在殿阁里,尽管还未正式宣布,但从名义上来讲,他已经是青剑阁的佳婿了,更何况他略通医理,可以帮上一点忙。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出现在这里,陪伴在梦青瑶的身边。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个人的心都在与疲惫抗争,都在等待着听到宁药师告知最后一声希望。
周遭都在沉默,每个人都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扰乱这激动人心的平静,只有窗外的风轻轻的吹着,浮动发梢,刺探这屋内所有人的心意。
煎熬着过了片刻,突然宁药师像发现什么宝贝似的,大声喊了出来,“找到啦!找到啦!”激动的心情使他的音调提高了好多,他的脸上放着光,多日的疲惫似乎瞬间烟消云散,此刻的他十分精神。
一时间,众人皆纷纷涌到宁药师的身边,他们的心情和他同样激动,煎熬的等待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值得。
“别急!别急!”宁药师被挤到了床边,猛地坐到了床沿上,“容老朽歇口气。”
“伯伯,是不是爹爹有救啦?”梦青瑶连忙询问宁药师,她一刻也不能再等。
“是啊!是啊!有什么发现您老就快说吧!”周围的人也都迫不及待询问他。
原来这本上古医书上果然记载了一些剧毒的解决方法,宁药师原本并不怎么看重这本由他的师父流传下来的医书,并且他也从未遇到过什么身中剧毒的例子,所以这本医书向来都是放在书柜的最里层的。说来也巧,那一日小七随意说了一句,那句话倒提醒了他原来书柜里还存有这样一本书,他便仔细翻了起来,这一翻,倒真让他找到了能解梦川江之毒的方法。医者救人,这一来他当然很激动。
面对众人的询问,宁药师点点头,他此刻也是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小姐,你看。”宁药师将手中的医书送至梦青瑶眼前,指着书上的一个图案,随即说道:“这就是解药。”
梦青瑶看向那医书,只见书上画了方形的块状物体,看起来很奇怪,并不像是救命解药的样子。在她想来,解药或是丸药,或是草药,而这方形的东西,倒像是一个软膏之类的。
“伯伯,你确定这就是解药吗?”梦青瑶问出了她的疑问。
“是啊,宁药师,烦请您再确认一下。”延一也着急说道。
宁药师倒是不急不忙,已然找到了解药,他的心中已经有底了。他指着书上的那个方形物体,缓缓说道:“这叫华蚀膏,天地开辟之时由一颗灵草化成,已历经千代万世。老朽还是小娃时曾听师父说起过,没想到现如今要遇上它了。”
“在哪儿可以找到呢?”梦青瑶急忙问道。
梦青瑶这一问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也问到了宁药师的痛处,他只是年少时听师父偶然提起过,又怎么能有缘亲眼所见呢?这上古灵草,是要积聚几世的灵气福气方能有缘见到的,更何况要得到它。
宁药师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生生熄灭了。
“这个……老朽实在无从得知。”
宁药师的话使得梦青瑶脑中忽的晕眩,但是她也知道宁药师已然尽其所能了。只是,她的心中仍在盘算着,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这华蚀膏她也要得到。但是,这种上古灵草,她要去哪里寻找呢?
忽然,她想到了祝雪峰,他是朝廷状元,知古通今,或许他会知道?
梦青瑶忙问祝雪峰:“祝公子,你听说过这种灵草吗?求你,帮帮我。”
梦青瑶的眼神里充满渴望,她将祝雪峰当做最后一根稻草,也强迫着自己必须坚强。
见梦青瑶如此着急,祝雪峰的心中怎么会好受?然而,这种名叫华蚀膏的灵草他也未曾听说过,他能做的也只有继续耗费功力为梦川江续命。
尽管万般不忍,祝雪峰也只能摇摇头,他随即看到梦青瑶眼神中黯淡下来的落寞,他的心中一痛,随即说道:“先不要着急,我来问问我师父。”
原来这祝雪峰自小师从越岐山第一代掌门南荣,相传南荣本是天宫一位仙人,本享受万千荣耀,奈何痴心于人间繁华,便下了天宫来这人间走了一遭,并且创立了越岐山派。但是,他受不住拘束,扔下一众弟子便云游天下去了。没想到祝雪峰却有此缘分,能拜在他的门下。梦青瑶对南荣也只是有所耳闻,但她知道越岐山派,和青剑阁一样,都是清风道逸的门派。没想到祝雪峰会是南荣的弟子,那么一切便都有了转机。
宁药师也是万分没有想到祝雪峰会是南荣的弟子,他只知道这位祝公子是当今朝廷的文武状元,却没想到他和越岐山有这般的渊源。要知道,师父曾经说过,他年少时曾与南荣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但他慧根浅,无缘成为他的徒弟,师父常常叹息,这可谓是师父人生中一大憾事。
没想到眼前就站着一位南荣先生的弟子,宁药师禁不住喜从中来。他对祝雪峰说道:“祝公子,原来你是南荣先生的弟子,太好了!这下子阁主就有救了!”
延一和梦青瑶都一脸期待地看着祝雪峰,期待能得到他肯定的回答。
祝雪峰点点头,随即说道:“大家先别着急,我会尽快联系师父。”
祝雪峰甫一说完,就转身出了殿阁。梦青瑶想要追出去,却被延一拉住了,他说道:“师妹,越岐山有越岐山的规矩,放心让他去吧。”
延一说得有理,梦青瑶便也未反驳他。既然祝雪峰开了口,那么这事情便有了希望。梦青瑶感觉此刻她的心中仿佛是乌黑天空中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有一丝光亮透了进来。
几人没有等待多久,祝雪峰便走了进来,他的脸上仍是冷峻的神色,只是眉宇间有了一丝开朗。
梦青瑶首先上前来问他:“祝公子,南荣先生怎么说?”
祝雪峰低首看着梦青瑶拉住他衣袖的玉手,心中涌起温热的潮动,这是他进入青剑阁以来,第一次清楚感受到梦青瑶对他的依赖。他知道梦青瑶对婚事不满,但他相信总有一天能够温暖她的心。
祝雪峰温柔说道:“适才我已与师父传话,他老人家正云游西域,不便过来。不过他已然告诉我一些信息。青遥,伯父会好起来的,你莫要伤了身子。”
青遥?以前都是称呼梦少阁主。祝雪峰这样称呼她,梦青瑶显然很惊讶,延一也很是惊讶,但他心中很高兴也对这门婚事很放心。祝雪峰既然能成为南荣先生的弟子,那么他的才智、胸怀足以让师妹托付。
梦青瑶反应过来,忙问道:“是什么办法?”
祝雪峰回答道:“在尧山有一个玉翠宫,华蚀膏就在那里。”
“尧山?!”梦青瑶禁不住问道。
相传魔道脱离天下众派之后,天地之间曾有一场浩劫,魔道起了杀戮之心,屠杀了天地间众多生灵,这许多无辜生命历经千秋万载,怨气早已形成戾气。那场浩劫就发生在尧山,那里早已是一座黑色的城池,相传只要踏入尧山的领地,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走出。
但是,这种种一切梦青瑶皆不在乎,就算那里是地狱,她也要闯一闯。
“我去!”梦青瑶转首看着延一,她的眼神坚定,抱着必胜的决心。“大师兄,请你留下来照顾爹爹,青剑阁必须有你在!”
延一对梦青瑶此行并不放心,但是青剑阁也不能没有人主持,更何况他知道也只有自己留下照顾师父师妹才能够放心。考虑到如此种种,延一便也没有反驳,他听从她的决定。但是,师妹身边总要有人保护的。
“我也一起去。”祝雪峰的一句话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尧山是龙潭虎穴,没想到他竟然愿意陪梦青瑶一闯。他的话语淡淡的,但让人心中很安稳。
果然没有看错他!有祝雪峰随行,延一也可以稍稍放心了。
梦青瑶对祝雪峰也很是感激,她知道,以他的聪明才智,是可以看出来她的心中是没有他的。但是,他不但愿意损耗修为为爹爹续命,此刻自己将要面临危险,他竟也义不容辞。梦青瑶觉得喉咙中有些哽咽,她只是看着祝雪峰,没有反驳,她不想拂了他的好意。
“小姐,我也去!”小七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的脸憋得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任何时候,她都不想让小姐一个人。“我也可以帮帮忙的!”
小七嘴最快,她看起来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子,其实她的胆子小到不敢踩死一只小蚂蚁,这一点只有梦青瑶知道。但是,此时……梦青瑶心中很感动,她不去拒绝,因为那是爱她关心她的人的一份心意。
梦青瑶看看祝雪峰,又看看小七,坚定地点点头。
随后,她看着延一,对他微微一笑。前方未知的道路,她终于可以为了至亲拼搏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