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帅,我们应该已经绕过了孔雀林,照这样下去,势必会提前北燕军队到达中山门。”一名骑着朱红色骏马,长着几尺长胡须的男子驱马来到一名身穿儒服的男子身边,陈述道。
这名长着美髯的男子自然就是成全的父亲,成天。而他身前,骑着另一匹高头骏马,面若冰霜般严酷的男子,便是魏然。
他们已经快马加鞭,行军了些许时日了,但路途上总是感觉心有不安。让二人主要赶到蹊跷的便是这几日来的沉寂,不但是斥候逡巡孔雀森外围时,所回报的大雾封镜和丝毫无法探知敌军的动态,更是前日与王珉会面时,商谈过的传递的那些消息,根本没有传出。
这让他们不得不猜测王珉还安全与否,难道他的行迹败露,或者早就命丧黄泉了吗?
也正由于他这样的想法,这些天军队行军的气氛格外沉闷。这队由东汉与南齐组合的军队,虽然都心神疲惫,但都不敢抱怨出来,不够就累得没有力气抱怨了。
面对鸦雀无声,气氛沉闷的军队,成天虽然也十分担心爱子的安危,但作为一个将军,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本职工作,再这样下去,就算王珉还是安全的,他们也要人困马疲,活活累死。
于是在军队中的骑兵队伍舍弃步兵快速前进,已经来到绕过孔雀森之后,他马上驱马上前,想建议魏然下令全军下马休整。
但还未来及开口,远处便急速驰来了一名斥候,那士兵飞速奔来,跑到近前时,利索地从马上跳了下来。但步履却有些慌乱,没走几步,便一下跪倒在地,声音有些颤抖地道:“报!禀报将军,卑职已经探听到敌军的下落,只是……”
“速速说来!”魏然豹眼圆睁,不知是兴奋还是愤怒。
那斥候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回、回禀将军,卑职是从西北方向的一户村落打听到,两天前当地的农民务农时,将近午时,突然……突然有一大队人马突然从孔雀森外围出现,等到他们回家取了武器才回去时,人们以及系数不见了踪影。”
“什么!两天前?你敢确定!”成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素问燕子军来不赢去无踪,行踪漂浮不定,但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功夫就穿越了整片孔雀森。
毕竟也就是三天前,他们才与王珉私下见面,打听到当时燕子军还只是驻扎在离孔雀森内围不远处,没有道理紧紧一天时间就跨越了孔雀森啊。
魏然已经微微眯住了眼睛,低垂着眼睑扫视着跪立在马下的那名浑身打着冷战的斥候,这是一名南齐的士兵。由于地理因素,斥候中大部分都是较为熟悉地形的南齐士兵,南齐的士兵是四国之中有名的好吃懒做,打仗不行跑路第一的军队。
那斥候也知道自己所探得的消息过于耸人听闻,浑身都处在魏然对他的施压中,几乎喘不过气来,沉默片刻,空气似乎都要凝聚起来时,他听到似乎来自地狱的声音:“你确定?”
他几乎立刻趴伏在地,声泪俱下地一边磕头一边道:“属下、属下,不能确定,是那些农民说有大队人马凭空出现,属下也觉得事有蹊跷,属下、属下……”
成天正要说些什么,但却被魏然一摆手阻止了,他已经把目光从趴伏在地的士兵身上移到了刚刚升起的太阳上——他们已经没日没夜地追赶了这么许久,却还是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如果这斥候所言非虚,那么他们至少和那支燕子军相差了两天的路程。
如果无法在这支军队到达中山门之前,提前来到中山门一旁的中山坡设伏的话,那么一切努力就都是徒劳。
不过现在看来,就算他们拼劲全力,打算在孔雀森超越对方,跑在敌军前面都尚且做不到。要知道,骑兵在森林里前进是十分困难的,那么即便如此,他们又如何在这种实力相差十分悬殊的情况下追上对方呢?
魏然在脑海中不停回忆着南齐的地势特点和地理特征,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这两日应该已经到达了“蜂谷”,那是他家中饲养的那些食尸蜂的初识来源。所以,如果燕子军在晚上不幸被食尸蜂纠缠,接下来应该会选择的路径就是……
他不再浪费时间,直接一拽缰绳,率先朝着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魏然在想些什么,但成天知道作为一个未雨绸缪,心思细腻,又懂得隐忍和忍耐的著名大将,前朝名声赫赫的魏元帅,他应该是已经想好对策了。便也不做他想,驱马直接追了上去。
身后的骑兵们,只稍作迟疑,也哀叹一声齐齐驱马追赶而去。
万马奔腾中,那名灰头土脸,狠狠扎在地上的斥候仍旧瑟瑟发抖地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片刻之后,待马蹄声渐渐远去,他这才缓缓抬起来,在看到周围空无一人时,四肢便彻底失去了力气,躺在地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就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脑海中全是那些农民对他所说的话,看他们的表情根本就跟活见鬼了一样,丝毫看不出是在捉弄他。只是不知,这些他豁出命去,传达给将军们的消息,是否起到了作用。
不过不管如何,他的职责已经完成,而且最重要的是,并没有因为这些无法查证的事情而丢掉性命,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重新走回自己的马匹旁,看向天边初生的新阳,晚秋的黎明前还有的一丝阴冷,仍然萦绕在薄暮般的光明上,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远方,一个身材娇小的男孩,吐出了最后一口苍白的哈气,气息沉稳了起来。
“你呀,难道杀人会内心不安吗?”在他的旁边一个长着一双极其有特点的眼睛的少男,刚把一具尸体处理完毕,看向他。
小核桃转眼看向他,虽然面无表情,但很显然是在发问。
小鱼儿一挑唇角,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几具软尸,道:“这点运动量,没必要喘成那样吧,以你的程度。”
的确以小核桃的能力,他断然不会如此,就连昔日与糯米一同比赛跑步,才稍微喘息了一些。小核桃转过头,看了半晌那些惨死的尸体,才道:“内心不安吗,我还有心吗。”
小鱼儿抓了抓头发,自己难道说道他的什么痛处了?正想说什么别的的时候,小核桃却突然看向他笑了:“或许,我该为这感到高兴吧?”
不知为什么,小鱼儿看着那个在遍地尸体中的温吞笑容,心里却感觉暖暖的,这张笑脸很容易便和脑海中那个递给他馒头吃的男孩重叠了。
嗯,他们本来就是双胞胎啊,原本长得就是一模一样,只是由于自己的缘故,小核桃的哥哥才会无法长大。
想到这里,小鱼儿的心紧了一下。他放下头发上的手,走到小核桃身前,道:“五年不见,你终于肯笑了。”
小核桃抬头看向他,道:“嗯,真的好久不见了。这世上,只有你、也只有在你身边时,我才会感到轻松。”
说完很快便走开,收拾地上的残骸了。小鱼儿仍然愣在那里,他似乎又回想起了自己刚从人间炼狱走出来时,第一次碰到小核桃时的情境,那时候他还记得自己的本名。
“小川?”
“……嗯?”小核桃看向小鱼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后没人的时候,我就叫你小川吧?”
小核桃的视线慢慢从小鱼儿的脸上移到地上,仔细思忖:“小川,好熟悉的名字。”
“就是你啊,好了,不扯皮了。我们得赶紧去给魏大人留些线索,走吧。”说罢,二人便快速地处理了尸体,这是一路上和他们一起逃亡的那些。
刚刚从食尸蜂嘴下逃脱的这些精锐的士兵们,却难以逃脱同伴的毒手,最后还是惨死在从食尸蜂之中提取的毒素上,想来这就是命运地安排吧。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杀手可以很容易地掩盖杀人的事实,全部栽赃给这些替罪蜂了。他们只是需要从尸体上把那些黑色的毒针收走,便完成了几乎完美的刺杀。
忙活完,两人便一齐上了马,朝着那露出一个脑袋的太阳跑去——太阳出来了,那这些厌阳的食尸蜂也会消失。
过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在就近的路线上集结,留给他们做手脚的时间不多了。
而同样面向新阳的还有糯米等人,在眼光的刺激下,成全张开了熟睡的眼睛,在小凯的肩膀上向前望去,一个优美的身影遮住了些许白色的光。那些光芒如线条般勾勒着她的轮廓,待到美人回眸,那个笼罩着柔和阴影的浅笑,映入了成全干涸的眼底:“你醒啦?伤口还疼吗?”
那语气似乎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一样,成全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才发现周围的场景都非常熟悉,便问道:“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