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着往更深处走去,但越往里走,越觉得水的阻力开始变得越来越大,当她疑惑地看向水里时,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腿上竟然不知何时,缠满了一圈乌黑的如同头发的东西。
她慌忙想要拔出双腿,但是怎么都不奏效,于是只好向后退去。连连后退了五六步后才发现,那萦绕的发丝竟然尽数散去了。糯米这才发现,它们虽然不知是何食物,但似乎不会对自己的生命产生威胁。而且只是阻挡自己前进罢了,并没有什么恶意。
她再次尝试向前走去,这次只是慢慢地淌着水,同时一直注意着水下的动静。就这样慢慢地抬起腿向前迈去的同时,水里便聚集成一些棉絮状的发丝,开始缠绕在她的腿上,细细感觉的话,还有一种柔软贴合之感,并非像初见时那样骇人了。
她试着伸手去抓,可却没有抓住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在手里,他们就如同水面下波纹的阴影,不断涌动着,虽然她能看见它们以及那些清晰的纹路。但就是无法抓住他们,这些东西既像生命,又与生命相去甚远,不知为何存在于这样一条平凡的河流中,是糯米从未曾听闻的存在。
不过真要再往前走出个七八步,却是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正当一筹莫展时,小腿上传来的一阵阵细小的冲撞,让糯米放弃了继续到更深的河面捕鱼的想法。
就在她静止不动站在那里时,一些好奇的小鱼已经游到她的脚边,不停地用头顶着她的小腿肚了。看来这里的鱼就已经很多了,她也不再深究,决定在此开始她的捕鱼大业。
小鱼儿站在远处,眺望着她独立于水面的倩影,秋风摇曳,枯黄的芦草围绕着一名身穿水绿色衣裙的女孩。她长长的头发束在脑后,额前的碎发随风摇曳,目光专注地盯向水面,牙齿轻轻咬着嘴巴。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水面倒映着她清丽飘渺的身影,显得格外动人。
小鱼儿坐在熊熊燃烧的烈火旁,,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小草,嘴巴紧闵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水里的少女,似乎正在想着某件事想得出神,表情也难得严肃了起来。
面无表情的他,那双炯炯有神的三角眼乍一看来,还真的有点凶神恶煞的气味。在他布满灰尘的手里,正在把玩着一样不足以引起任何人警惕,但却独独能让糯米和薛功灿大惊失色的东西,那是一根类似于平常百姓家的银针,上面布满了仔细看时才能发现的凹槽。
在同样温暖的阳光下,却闪烁着寒冷的光芒。
他的目光深邃,似乎这才是他应有的样子。那个张扬不羁的小男孩仿佛已经从他的身上找不出来任何影子,这样深藏不露的存在,他讲过的话,又有几句能当真呢?
或许在这密不透风的面目下,隐藏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或许他在反省昨晚冲动的做法,或许正在思索逃出来之后与小核桃的对话,又或许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将这枚银针刺入那毫无防备之人的皮肉之中。
随着时间慢慢移动,他仍然不动声色地坐在河边,等待着自己暗杀猎物的归来。可能他真的很喜欢吃鱼,想要果腹之后再动手,又或者他只是想顾全大局,不想自己苦苦扮演多年的卧底角色,就这么白白地为了一个小小的目标葬送了努力。
不管如何,他还是收起了这枚并不起眼的细针,继续为烈火添上了一把柴。在剧烈燃烧的火光中,那寒如冰霜的表情也渐渐变幻成原来的兴奋开怀的模样。
因为,有个拿着串满河鱼的树枝的少女,正娇笑着向他挥动着手里的战利品。
“啊,啊~我只是太喜欢吃鱼了,这点我无法否认。”他暗自低语道,等待着少女的归来。
秋天的河鱼味道也是相当鲜美,糯米看着手中的一根烤好的河鱼,那焦香四溢的味道,让人唇齿间欲罢不能的口感,一连吃了两条,这才抬头说道:“真好吃,怪不得你喜欢吃鱼呢。”
小鱼儿都已经开始吃第六只了,他可没工夫搭理糯米,眼看一共抓来的十只鱼就剩下最后一只,刚才的第九只也被他拿在了手里,糯米赶紧抢过最后一只拿在手里。
小鱼儿果然兑现了刚才自己许下的诺言,吃了比糯米多一倍的鱼,他拍了拍肚子,道:“这下就算被处罚也值得了。”两人哈哈一笑,虽然只吃了三只,但是她也已经吃饱了,到是小鱼儿的饭量确实有些大罢了,“只是接下来……”
小鱼儿看向数十丈见宽的幽深河面,面露难色,糯米安慰他道:“我把你的腿绑在马上,我们骑马渡河,如何?”
可小鱼儿还是面露隐忍,暗自做足了心理工作,这才点了点头。他们收拾了东西,把火熄了,便又开始了征途。
小鱼儿看着腿上的绳索,叹了口气:“如果我一会儿神志不清的话,你可千万不要笑话我,但愿我们能快点过去。”
糯米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没事的,有我在你身边呢。”
虽然小鱼儿名字里有鱼,但他却不像鱼儿那样离了水就活不了,相反,他一沾水,反而就活不自在了。因为他怕水这一点,糯米把他固定在马背上,自己也骑了黑美人,准备骑马渡河。
小鱼儿害怕地抓紧了缰绳,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但那明晃晃乌沉沉、暗流涌动的河水就在自己身下不足一尺的地方。随着马匹继续向前,他的脚都碰到了水面,这让他更加的不自在,全身都开始冒出了虚汗。
糯米见他害怕的脸都铁青了,于是让他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照看着他,如果有了什么事情,她也好及时伸手帮助。
小鱼儿却没有功夫管她,那不住涌动的水面,映照到他的眼里,就如修罗地狱一般,让他总是联想到可怕的东西,那些儿时经历过的恐怖记忆又开始在眼前不断浮现。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周围除了昂藏的血污,别无他物,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变得精神异常,好像总是能在不同人格间切换的吧。而自己的恐水症,就是源于那时在水中的挣扎求生……
那些漂浮在水面的浮尸,是本来还鲜活地与他一同待在虽然破旧不堪,但起码所有人都相安无事的房屋里的同伴,是那些曾经唱歌给他听,安慰他入睡的好朋友。此时此刻只剩残垣断骸,证明着他们曾经的存在。
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头颅,死睁着、直视着他的眼睛,以及手中淌血的匕首,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而此时此刻,这晦暗不清的水面上好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冒出这样一句惨死的尸体。让他精神紧张,甚至闭上眼睛都已经做不到了。
糯米看着他不住颤抖的身体,他们这才走出没有十丈远,还只是刚走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距离,他就已经这么难受了,之后会不会晕过去啊。
原来他的恐水症竟然这么厉害,之前说得那些确实并不是假设。
糯米关切道:“你没事吧?”
谁知小鱼儿竟然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语无伦次地道:“不要……不要,不要再让我杀人了……”
“什么?”糯米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小鱼儿的声音虽然低低的,让她有些无法分辨,不过糯米还是听了个大概,但她不清楚他是在胡言乱语,还是想起了以前战场上的厮杀。只是鼓励道,“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就在这时,马儿却停下来了脚步,不是小鱼儿身下的,他的那匹还在继续行进,而是她胯下的黑美人。眼看小鱼儿就要越走越远,她却停滞不前,可无论如何她也无法让黑美人再往前走一步。
这个位置,似乎和之前她被那些奇怪的黑色物阻止去路的位置相差无几,只是向右平移了一些。
“黑美人,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往前走了?”糯米拽着缰绳,可这匹筒体黑色的骏马就是不愿再往前走一步。糯米看着渐渐远去的小鱼儿,心里着急,但还是先俯下身子,看向水里,并没有发现那种黑色的发丝,可身下的马匹就如同受了惊吓一般不肯前进。
为何只有黑美人如此,而小鱼儿的马就乖乖地前进呢,难道她这是在闹脾气,糯米试着安抚她。要知道虽然情势紧急,但如果心急的话,反而会让事态往坏的一面发展。
可糯米没说出两句话,离自己十丈远的小鱼儿却突然从马上翻了下来,并不是从马上掉下来,毕竟腿上还绑在马鞍上呢。而是连马都翻到了,那匹比黑美人乖不少的马匹,不知是何原因前腿深陷进了河里,正兀自挣扎嘶吼着。
它背上的小鱼儿似乎已经丧失了意识,昏了过去。由于马的前腿深陷,他便一头栽了下去,脑袋更是扎进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