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少爷已经骑着马走了,小姐,你…….”赵伯这厢话还未说完,上官蓉儿便如一阵风一般往马厩的方向跑了,待她再次回来时,手中已经拽着一匹马。“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赵伯急急忙忙为她开大一点门,上官蓉儿抬步跨上马,便匆匆驾马离去。
三月桃花水,青青柳丝江面垂。
长亭里,年轻的男子微微解下水囊的木塞,喂跟前的马儿喝水。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风九术回头,一袭白裳的纤细少女扬着马鞭,马蹄卷起阵阵尘土奔来,在亭子外停下,容颜清丽的少女翻身下马,额前的青丝微微被汗水打湿,上官蓉儿微微喘着气,风九术扶着她,见她实在喘得厉害,低声询问道:“要喝水吗?”上官蓉儿一把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道:“走开,我看见你给九歌喂水了,我,我才不要喝,你,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风九术微微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上官蓉儿一脸莫名其妙地瞪着他,风九术转身拿了另一个水囊,道:“不是给你喝九歌喝过的,这是我的水囊。”一听不是喂马的,上官蓉儿实在渴的厉害,没多想就挑开木塞大口大口灌水,喝得差不多了才还给他。风九术轻轻将木塞塞好,上官蓉儿这才想起那是他的水囊,他肯定喝过,可是她也绝非忸怩之人,喝了便是喝了,也没什么好介怀。
“你急着来追我,所为何事?”上官蓉儿从腰间取下玉环递还给他,细细咀嚼他的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看见那玉环,风九术微微一怔,“原来,它在你这里,我还以为丢了。”“还给你了,凤九叔,以后可不要赖我啊,那蓑衣还在府上,你要我可以把它一并还给你。”上官蓉儿稍稍喘顺了气,道。风九术粼粼的眼眸泛起一丝笑意,“不用了,有你那把油纸伞便够了,”他顿了顿,继而道:“我叫风九术,流风的风,五行九术那个九术,并非九叔。”
“风九术,”上官蓉儿重复了一遍,小脸微微皱起,“怎么取个怎么奇怪的名字?”风九术却是笑了笑,道:“快回去吧,等我回了风音谷,便会捎信告诉你。”上官蓉儿撇了撇嘴,“谁管你有没有回到。”她说着便跨上了马,马鞭轻扬,如同她来时一般,卷起细细的尘土,尘土之中,她纤细的身影渐渐远去。
尘缘似一场烟影,眉目缱绻中飘零。
上官蓉儿刚回到府里不久,又下起了雨,枫儿将窗棂关好,念叨道:“小姐啊,幸亏你回来得早,不然这会儿又该要找地方躲雨了。”雨水打湿了纸窗,天色微微显出暗色,上官蓉儿清丽的眼眸凝视着纸窗上滑落的雨水,微微陷入了沉思,倘若她回来晚了,也是在那长亭里躲雨吗?她猛地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无端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枫儿见她一会儿苦恼一会儿打自己的,正欲开口,上官蓉儿却倏地站了起来,往床榻走去,“碰”地一声倒在床榻上,钻进了被褥。大雨一连下了好几天,上官蓉儿每日醒来看了会儿雨,又倒下去睡了,枫儿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奇怪,可是上官蓉儿也没有闷闷不乐,就是感觉提不起精神,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枫儿,”上官蓉儿夹起一个包子,却开口唤了唤她,“你说,从这里到风音谷,有多远?”枫儿眸子一片困惑,“小姐,怎么好端端问这个?”“你回答就是了。”上官蓉儿有些不耐烦。“倒是不太远,有两日的行程吧,倘若是像义少爷骑马的话,快则一天,慢则一天半吧。”枫儿替她舀了一碗粥,上官蓉儿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稍稍掰起指头算了算,风九术离开上官府也有三四天了,按理来说应该早就到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倘若是因为下雨的话也不应该耽误这么久啊,莫不是在半路上出了什么变故?枫儿见上官蓉儿眸光怔怔,一副出神的模样,于是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担心义少爷在路上出了意外?”上官蓉儿微微瞪了她一眼,“你这乌鸦嘴,本来风九术没有事的,被你这么一说可能就会有变故。”“哎呀小姐,”枫儿娇嗔了一声,“枫儿才不是乌鸦嘴,义少爷已经回到风音谷了,他托人捎了口信给夫人了。”听见风九术无事,上官蓉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觉得放心了,可是心头莫名涌起一丝淡淡的失落,不是说好了要捎口信给她吗?
春去秋来,老渡头挂上了上弦月,风九术每半个月便会捎两封信到上官府,一份给苏离琴,一封给上官蓉儿,给上官蓉儿的信笺里,风九术有时候会写下在风音谷里学到的内功心法,有时候会画一幅画,山水墨画,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在风九术的笔墨下栩栩如生。苏离琴拿着风九术给上官蓉儿的一份信笺,正执笔描摹信笺上的景色,啧啧赞叹道:“九术的画技确实很高,不过都画给你看着实是太浪费了,你都不学。”上官蓉儿趴在窗棂边,葱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纸窗上画着圈圈,忽然一片红叶落在她手边,她微微仰起眸子,粼粼日光里,窗棂前的大树上挂满了许许多多的红叶,仿佛簇簇火焰一般,原来秋日已经到了,“娘亲,为何你的生辰还没有到?”她略有些喃喃自语地说道。苏离琴刚刚放下笔,听见她的问题,顿时哭笑不得,“傻孩子,娘亲的生辰过了还没有半年呢。”她想了想,道:“你的生辰倒是快到了,你大哥二哥都会回来,你看你这丫头多有福气,娘亲生辰你大哥二哥都不能赶回来,偏偏你生辰他们都要回来为你庆生。”倘若是换做平常,上官蓉儿一定会乐得要去写信让他们带这个带那个回来,可今日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又出神了。
树影乱,青山遇绝壁,星火燎,离人依依。
上官蓉儿生辰那日,庭院前的桃花都开了,花叶蓁蓁,拂乱了游人的眼。上官蓉儿看着这不知比自家娘亲盛大了几倍的宴会,清丽的小脸不由得浮起了困惑之意,“枫儿,为何今日怎么多人来?”她还以为只是一家人吃一顿晚宴。枫儿正在比对着今日该给她梳个什么样的发髻,听见她的话,回道:“夫人说了,今日小姐只管盛装出席便是了。”上官蓉儿心头掠过一丝不安,道:“你随意帮我梳一下发髻就好了,别弄那些有的没的。”“这可不成,夫人吩咐了,要枫儿一定要替小姐梳扮好,不然会责罚于我的。”上官蓉儿见和她说不通话,于是问道:“大哥二哥什么时候回来?”枫儿已经决定了梳什么发髻,一边提起梳子一边回道:“日落之时吧,他们顺道去一趟风音谷,和义少爷一同回来。”
“你是说,风九术会一起回来吗?”上官蓉儿眸光一怔,仿佛要确认般问道。“是的,”枫儿肯定地点点头,似乎还想劝导她道:“小姐,你就让我帮你梳个好看的发髻吧,夫人千叮万嘱了,一定要把你装扮好,我……”
“梳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庭院里摆放了很多坐席,来往宾客如织,觥筹恍惚交杯。上官蓉儿一袭白衣,容姿出众,清丽宛若遗世独立。
“上官啊,一眨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你看蓉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啊,”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举着酒杯和上官擎交谈,在他身侧,一袭绿袍的翩翩少年郎眼睛定定地望着上官蓉儿,“实不相瞒,小儿元郎对你的宝贝女儿倾心已久,不如我……”未尽的话遗留在笑意中,臃肿的中年男子抬手戳了戳自己的儿子,绿袍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朝上官蓉儿作揖道:“上官姑娘,小生朱元郎,对上官姑娘一见倾心,仰慕已久,不知可否有这个机会,和姑娘认识认识?”朱元郎殷切的目光一直不挪开,上官蓉儿实在是受不了了,一脸痛苦表示身体抱恙便走进了内院。枫儿正端着菜肴糕点出去,上官蓉儿拦住了她,一边吃着她手上的糕点,一边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枫儿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还敢骗我。不是说日落之时风,大哥二哥就会回来吗?怎么都入夜了还没有看见人影?”“我没有啊小姐,”枫儿委屈地辩解着,“兴许是在路上出了变故,你……”枫儿话还未说完,就被上官蓉儿用一块糕点塞住了,“你还是闭嘴吧,不然哪天小姐我不高兴了,就把你毒哑。”枫儿呜呜着摇头,却又不敢发出声音。一只手忽然狠狠敲了一下上官蓉儿的后脑勺,上官蓉儿正欲发怒,却听见上官擎的声音响起,“你这个死丫头还不是骗我。”上官蓉儿咽下了未骂出口的话,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还未开口,上官擎便警告般和她说道:“待会你可要离朱家那个小子远一点。”“啊?”上官蓉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爹爹,你是不是说反了?”“没反,且不说那个朱家背地里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就是朱元郎那个样子,你也不能嫁。”“为何?”上官蓉儿细细回想了一下朱元郎的模样,也算是一介翩翩少年郎,不丑啊。“我的傻女儿啊,”上官擎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看他爹那副脑满肠肥的模样,等他到了差不多的年纪,就会和他爹长成一个样子,带出去多丢人啊。”
“还是爹爹有远见。”上官蓉儿没往那方面去向,毕竟她根本就看不上朱元郎,只是眼下爹爹也看不上,她自然是不会吝啬夸奖,好好吹捧自家爹爹一番的,“爹爹,你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大英雄,我上官蓉儿的夫婿,怎么可以比爹爹你差呢?自然是要千挑万选,挑个人中之龙,大丈夫。”这马屁正好拍到点子上,上官擎别提有多高兴了,呵呵直乐,“还是我的宝贝女儿有眼光,爹爹唯一的要求,就是我女儿喜欢就好,当然啦,绝对不能比爹爹差是肯定的。”上官蓉儿见目的达成,也就不阻止自家爹爹的自我吹嘘了,不料上官擎忽然叹息了一声,似乎颇为为难,“可是这世间要比你爹爹厉害的,恐怕也没有什么人,太不容易了,女儿啊,你万一嫁不出去了可怎么办?”上官蓉儿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果真是夸他两句就找不着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