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自己没有注意。”黑衣人淡淡应道。
她与这女子并不熟识，本欲就此离开，却见雪柔一人伫立原地，眼光却是飘向东方。
黑衣人不经停下脚步，奇道：“你在看什么？”
雪柔道：“我在为姬公子祈福。”
“祈福？”黑衣人见她只是望着东方，双手合十，神色甚是虔诚，不由心中更加疑惑。
她却是不知这是昔日杏儿姑娘生前在酆都等待端木良的时候所做的祈福。雪柔在阎罗地狱中听得姬雅说过这个故事，只要心中虔诚，眺望东边，那么你心中所记挂的那人一定会平安无事，长命百岁……
她心中担心姬文，却又什么也做不了。一时想到这个办法，当下就开始做，恰巧撞上了黑衣人。
“你是希望他快些回来，把你救出去吗？”黑衣人见她双眸微合，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只道她是盼望姬文快些回来将自己带离这里，语气中不由待了一丝轻蔑。
雪柔自然听出她语气中的轻蔑之意，但她也浑不在意，只道：“我只希望姬公子能平平安安的。”
“他平安了，也不见得会回来。兴许他救不出小迎，自己跑了。”
“他若平安，一定会回来的。”雪柔的语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黑衣人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雪柔嘴角浮现一抹轻柔笑意，“因为我信他。”
“哼！”黑衣人见她这抹带着丝丝甜蜜的笑容，仿若昔日的自己重现眼前，当下冷哼一声，“天下男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你的这位姬公子也不例外。”
雪柔道：“你既与姬公子并不熟，又何以妄加定论？”
“那么你与他便熟了么？”
黑衣人冷然道：“我看她与你亦不过只是普通朋友而已，纵然你痴心一片，到头来恐怕也只是一场空。”
雪柔闻言，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失落。诚如黑衣人所说，纵然自己对姬文有情，可他的心中只容得下那位林姑娘。她一开始就明白的，所以从未敢奢求过什么。只是如今听他人亲口说出这个事实，还是感到难以自制的失落。
但这股失落很快就散去，“无论怎样，只要姬公子他没有事，雪柔便再无他求。”
黑衣人身子一怔，殊不知雪柔发自肺腑的一句话，也是自己缠绕了数十年的信念，“只要他好，自己便再无他求……”
纵然此情终成空，那又有何妨。还有什么比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幸福开心更令人感到欣慰的呢？
黑衣人缓缓轻阖双眸，“这女子与自己倒有几分相似，只可惜她如此大好年华，恐怕就要凭白耗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岂非人间一大憾事？”
心念及此，不由对那姬文起了几分杀心，“不若杀了他，也省得这么好的女子到最后凭白为他伤心。”
刚想到这里，便打量了雪柔一眼，但见她复又合上双眸，低声祈祷，再不说话，转身出了村子。
如蔡茂祖所说，她确是打算让姬文作诱饵，而自己伺机潜入炼魂殿救出崔小迎。
“宗主，这么晚了，还不睡？”
村子的另一边，晚风袭人，龙敖徒步走在村中，感受着冷冽的晚风，却正巧碰见负手而立的龙敖。
蔡茂祖微微偏头，见是龙敖，不由嘴角浮现一抹笑意，“龙兄又何尝不是。”
龙敖笑道：“平日懒散惯了，今天不知怎地，突然就睡不着了。”
“龙兄如此洒脱之人，竟也会睡不着，兴许是有了什么烦心事吧。”
龙敖听出蔡茂祖的话中意，神情微凛，躬身道：“决然没有。”
蔡茂祖摇首，“龙兄，你昔日入宗的时候我便说过，你我之间，有什么话自可直说。”
龙敖道：“宗主，若真要说的话，那也毕竟是宗主家事，我实是无权过问。”
龙敖这话说的就极为巧妙了，崔小迎是蔡茂祖的女儿，倘若他都能忍下心来牺牲她，他一个外人，又还能说什么呢？““想是龙兄与黑衣人一般，只当我蔡茂祖连自己的女儿都能不顾，你们对我又算什么呢？”蔡茂祖语气平平，说出的话却让龙敖一惊，急忙道：“宗主，我自不会有此想法。”
蔡茂祖摆了摆手，“后日凌晨，若是那姬文还没有带回小迎……”
他仰首望天，语气陡然充满了一股肃杀之意，“杀上炼魂殿！我要整个炼魂教陪葬！”
“是！”龙敖身形微凛，知道这位一向喜怒不言于色的宗主，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第五十六章——定顷局（4）
姬文沿着脚印，攀上万层石阶，如今伫立在炼魂殿石门前，却是一筹莫展。
这石门紧闭，高耸入云，他如何才能进得去？
如今夜色渐深，恐怕这大殿中婚礼正在进行，他再耽搁下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心念及此，不禁无比的苦恼，难道他要御剑越过这高耸的石门？那岂不是光明正大的告诉贺罗生有人闯入了炼魂殿？
他正自来回踱步，没有一点办法的时候，忽听有细微脚步声从石门中传来。
虽然脚步声极轻，但还是被姬文察觉到了。
他心中微动，身子立刻隐于广场上的一颗白烨树旁，也幸而此时整个广场上漆黑一片，他又是身着黑衫，轻易让人竟是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来，喝！”石门缓缓打开之际，走出两个杏黄长衫的男子。
其中一瘦高个的男子手提着一坛酒，兀自往嘴中灌着。他喝的极猛，不禁被呛着，大声咳嗽起来。
“你小声点！”他身旁那个身材矮小敦实的男子低声提醒道：“若是被堂主知道，你我断没好果子吃！”
“看你那熊样！”瘦高个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堂主如今在大殿中喝喜酒呢，怎会知道你我偷偷出来？”
那身材颇为矮小的男子摇首叹道：“我定是疯了，竟也陪着你这般胡闹。”
瘦高个轻蔑一笑，“师兄你又何必那么怕堂主呢。这么多年你为她做牛做马，她却是连正眼都没看你一下，只给你个看管这破烂大门的差事，便是教中最没身份的弟子，也要比你轻松地多。”
矮小男子似乎被他说中痛处，也不言语，只是张口将坛中酒往肚里灌。
“师兄，如今炼魂教危在旦夕，你我不如……”
“师弟！堂主虽不将我等看在眼里，但也没有亏待我等，如今教中有难，我等自是与之共存亡！”
矮小男子的话掷地有声，看着他因酒意绯红的面颊，仿若这周遭的寒意都消减了不少。
“我也就这么说说，师兄你何必这么激动呢。”瘦高个见他说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也就不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他们二人兀自坐在石门口喝着闷酒，忽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这道人影虽是极快，但还是被他们捕捉到了。
“谁！”
矮小男子眼中精光闪烁，一掌朝那黑影身后拍去，不想迎来的却是一团炽热烈焰，他感到这烈焰上的滔天劲气，当下退后半步，这一掌自是没有落下。
但那瘦高个男子却是不顾这股烈焰，手掌之上青芒闪烁，只听“砰”的一声，竟是与人对了一掌。
他面上顿时面无血色，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对方竟是凭着掌劲一击便重伤了自己。
“有人闯了进来！”
二人相视一眼，方才那道黑影分明是向石门内去的。矮小男子瞪了他一眼，“都是你嚷嚷着要出来透透风，如今好了，闯下大祸了！”
瘦高个沉默半晌，深吸口气，强行压下体内伤势，“师兄何必如此激动呢，这来人我们虽没看清模样，但他只有一人而已。他能在这掀起什么风浪？”
“对方既能一掌就逼退我，还伤了你，定然修为不俗。决计不可小觑，我们还是快些将此事禀告堂主的好！”矮小男子正要转身进入殿中，却被瘦高个一把拉住，“师兄，且慢！”
他看着矮小男子，沉声道：“师兄你身为这炼魂殿的看门人，私自开启殿门，这等罪责，可是要赔上性命的！”
矮小男子听他一说，微微一怔，又听他缓缓道：“师兄啊，殿中弟子岂止成百上千，对方只有一人，纵然有些本事，莫非还能比得上堂主与教主不成？依我看，我们不妨将此事暂且压下。”
矮小男子刚要说此等事情怎可私自压下，只听他道：“何况若是此人既然进得这里了，再想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我们暗中细心观察，分派手下弟子暗中搜查，不怕他不露出马脚。”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计不可以让此人落入堂主或教主手中。否则他一人能进入炼魂殿，师兄你与我亦是难逃干系。”
矮小男子心念几度急转之下，情急之间也只好应承道：“只能如此了……只是你有什么把握一定能抓住他？”
“嘿嘿……师兄，刚才与他对了一掌的时候，我在他手上刻下了追魂印，任他本事再高，我也让他无处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