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时光可以倒流,上苍重新给我一次来过的机会,我大概不会收留她。墨楼青在电话那头生闷气,语气降下八度。
夜深人静的卧室中,我沉默无法说出真相。
“冉冉?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他的不安,我听得出来。
我盘坐到床上,自己何尝不想让他回来!“那个……总是你不要回来,我明天就要跟安奇出远门了!”
“我们的孩子呢?我想尘露了,我不能看一眼孩子吗?我们不是说好,不要有任何事隐藏彼此。”他弱弱的说。
墨楼青一定在乱想,我并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现在的情况,只好再三推脱。
“我不是不希望你回来,我只是……”
“那么明天下午我就到家。”说完,他咔嚓挂断了电话。
我愣了愣,耳边回荡着滴滴滴的声音。疲惫的放下电话,整夜在忐忑不安中度过。
清晨,我提着水壶给几株郁金香洒水,盼望它们寒冬过后能开出好看的花朵。安奇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下来,她已经穿好了外出的衣服。我从面包机上取出两块吐司,说道:“坐下吃,要牛奶还是豆浆?”
“豆浆。”她说。
“给。”我递给她果酱。
“对了,”她一边往起司上涂抹果酱一边吃着说道:“昨天那个女人是谁啊?”
“……墨楼青的初恋。”我说完,坐到她旁边。
谁知安奇反应太大,差点把安安静静吃饭的墨格嘉吓到。只见她拍案而起,尖叫着:“啊!?你疯了吗?你居然收留了他的初恋情人!?”
我做了个小声点的动作,让安奇冷静点:“干嘛这么大声?她还在楼上啊。”
“你疯了,哦我的天啊。”她抱住头,手指在发丝中纠缠。
“她说只是来看看墨楼青的家,调整心态,放弃他重新生活。”我重复了一遍昨晚玛丽梦雅说的话。
小格嘉揪住我的衣襟问道:“妈妈,妈妈,什么是初恋情人?”
我摸着孩子的头,安奇说:“你这叫引狼入室,墨楼青不是要回来吗?你要怎么交代啊?还有,未冉冉,我看你是生完墨尘露脑子彻底秀透了。虽然你们交往了四年,结了婚生了孩子。但是你们根本没有得到他家中的承认,也就是说他家里不承认你,你就根本不是他的合法妻子。你们的婚姻不受非法律保护,结婚证是假的,是当初他用钱买来的!”
我单纯的认为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会得到他家中的认可。原来一切都是我在遐想,我在打赌,赌的就是他对我情深义厚的爱。
安奇大口塞进最后一块面包,说道:“我不管,你说不出口我帮你!我把她赶走。”
我慌忙拉住要上楼的未安奇,摇了摇头恳求道:“算了啦,安奇,说不定今天就走了啦。我们不要咄咄逼人好不好?”
“你忘记她在伦敦怎么对待你了吗?她用高跟鞋踹你,挑拨离间你和墨楼青之间的关系。这些事情你都忘了吗?这样如同蛇蝎一样的女人,你竟用善良之心去收留到家中?”
我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安奇气喘吁吁的上楼。哐当一声踹开了玛丽梦雅锁所住的房间,我跟在她身后,结果那个房间空空如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去哪里了?”我疑惑。
“她在这个家中就是个定时炸弹,赶快找找,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说着,安奇走上三楼。
我有些无力,哭笑不得。她总是警觉心这么高吗?
“太太,是您警觉心太低了。”张妈抱着墨尘露,叹气摇了摇头:“您确实不应该让这位女人留宿,你并不了解她。”
我有些悔恨当初说道:“可我看她那么可怜,我听说她与家中闹矛盾,她的未婚夫也因此离开了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太太,你心太软了。”
我张开手,张妈把小尘露递给我。我抱着孩子,听到楼上安奇找到了玛丽梦雅,便走上去。她正在书房看书,她坐在墨楼青经常坐的办公椅上。
她见我抱着小尘露,脸上忽然出现一丝笑意:“可以让我抱抱她吗?我好喜欢孩子。”
“不可以。”没等我回答,安奇挡到我面前抢先说。“你从哪来回哪去,这里不欢迎你。”
“你是……”玛丽梦雅显得很无辜,从办公椅上站起来,眼睛带有无助的看向我。
我上前一步。“这位是我的闺蜜,叫未安奇。”
“哦,你好,抱歉打扰到你们了,我这就离开。”
看来她早就准备好不打算多做预留,倒是我,在她即将走到一楼的时候抱着孩子赶了上去:“不急的,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可以留下来吃过午餐再走。”
她转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黑着脸的安奇,笑道:“还是算了,你闺蜜看起来不太欢迎我。”
我有胳膊肘碰了一下安奇,安奇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而跑到客厅去看电视。
“安奇一向对别人有警戒心,没关系的。来,我给你泡茶。”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她走到餐桌旁。
小格嘉背着小书包跑了过来,眼中闪着泪光:“妈妈!呜呜呜……你为什么要收留这个坏女人!她是不是又要来欺负妈咪……呜呜呜……”
我低头摸了摸孩子的脸颊,门口听到了汽车尾气的声音,安慰着说道:“宝贝儿,你该去上学了。”
小家伙不依不挠,指着坐在我旁边的玛丽梦雅喊道:“你这个坏蛋……你这个坏蛋……呜呜呜……”
我皱了皱眉,怀中的小尘露也跟着嘤嘤起来。张妈赶忙跑过来抱住孩子,司机站在门口等着。我推着墨格嘉说道:“宝贝儿怎么不听妈妈的话你?她不是坏人,她是你的梦雅阿姨。”
“她就是坏人,打妈妈的人都是坏人!”
“你该去上学了,再说梦雅阿姨妈妈可要生气了!”我假装严肃的说道,掐腰瞪着他。
他愣了愣,跑进车中,司机对我鞠了一躬,给他合上了车门。
我长舒一口气,这孩子平时比较听话,我对玛丽梦雅笑了笑说道:“童言无忌,你不要往心里去。”
“都怪我,冉冉,你能原谅我吗?”
她对我做出那些过分的事情,我记忆犹新。但是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道歉解决不了的问题,她也只是处于深爱着墨楼青才会那样做。谁没有被感情冲昏头脑的时刻呢,我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你并没有对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何来原谅一说呢?”
她勉强的笑着,我给她夹了一个荷包蛋,然后给小宝宝冲奶粉。
“她叫什么什么名字?”
“墨尘露。”我说道。
“她的眼睛真好看,长得越来越像他了。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胚子吧,毕竟他爸爸那么英俊。”
我笑着问:“要不要抱抱她?”
“真的可以吗?我可以抱抱她?”
玛丽梦雅显然没想过我会同意让她抱我和墨楼青的女儿,胆怯的接了过去。
她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看着玛丽,小嘴一砸一砸的,细皮嫩肉的肌肤白皙透彻。墨尘露在玛丽的怀中很安分,我举着奶瓶给她喂奶。
我觉得,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为他生下一个女儿。
“我可以抱抱你吗?”玛丽临走前说道。
我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我感受到她冰冷的肌肤,还有瘦弱的身躯。从深爱着的牢笼中爬出来,一个女人要使出多大的力气才能彻底放弃对方。
玛丽没有待到中午就离开了,我帮她叫了一辆车,看着她坐进车中,由衷的想要祝福她能够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男人。
天空湛蓝,连续阴天的天空终于阴霾消失,出现了几缕太阳。我悠闲的坐在落地窗前,摇晃着座椅,手中是给小宝宝编制的毛线手套和袜子。
安奇懒惰的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我偷偷拿出手机拍下一张照片做了手机桌面。不管哪个角度的安奇都如同被上帝雕刻出来的艺术品一样,看着手机中安详自在的她就如同一只黑猫,自由自在,不受世间束缚。
安静的早晨被一个不安的电话打搅——我走到座机旁边,接了起来。
“喂?这里墨家,找哪位?”
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是未安奇女士吗?”
我嗯了一声,看了看正在昏睡呼吸平稳的安奇,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上周的复查结果出来了,你有空可以来一趟医院吗?”大夫说道。
我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手指捏紧了电话:“请问……结果……怎么样?”
“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已经用了最先进的技术化疗,但是还不太理想。希望你能配合医院,住院治疗。”
躺在沙发上的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咬紧了下唇。安奇手扶着胸口,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我慌忙挂掉电话,走到玄关处穿上鞋子,挎包推门而出。
安奇的病,我要彻底问清楚。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皱眉道:“……你不是未安奇小姐吧?”
我认真的看着他:“大夫,我是她闺蜜,她目前住在我家里。我想知道她现在身体的具体情况,你能不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步入老年的大夫,头上白了一圈,他犹豫了一会儿。放下病例,仔细的对我说——
“未安奇小姐的病,就算是住院观察,恐怕能生存下来的希望也只有百分之三十。”
“……怎么会这样……上次不是说只是初期吗!?”
“是这样说没错,但是癌细胞已经扩散了,如果不能抓紧时间住院隔离,恐怕会危及其他器官。”大夫拍了拍我的肩膀,冷静的说道:“初期肿瘤癌并不影响工作,所以只要抓紧时间是可以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