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清晨,凰月最先要见到的就是这帮前来请安的后宫佳丽。凰月耐心温和的笑容坐在高位上,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寒暄奉承。那灿烂的笑容也只不过迎合着逢场作戏而假装做出来的,那关心也只是口腹蜜剑而已。这样的场景,日复一日,倒是让她跟前生一样觉得生厌。
“妾身见过姐姐。”
不同于平常的是,凰月今天见到了凰袖。一身梨花的织锦长裙看起来淡而朴素,只不过外罩的一件蟠龙彩织双桃的短袄却添了好几分光彩。凰月打量着她,或因为是生了这东方裎之后,身材倒是显得丰腴了些,从前身上俏动的灵气倒是变得越发的端庄了。颔首在凰月的面前作礼,一举一动都多了丝成熟的韵味。
女人,做了母亲倒是真的会变得不一样。
凰月关心得说道:“太子殿下昨天还与本宫提过妹妹身子不适一事,今日可应该待在自己的柔荑殿。”
凰袖站起身来作礼道:“妾身谢太子妃的关心,只不过这月子已经过了。身子也是调养的差不多了,这规矩,妾身可不敢忘记。”
凰袖声音轻柔,话中倒是隐隐含了几分惶恐。忽然,凰袖饱含眼泪的跪在了凰月的面前。
“请姐姐答应袖儿一事。”
“妹妹,有话快起身说。”
凰月心知她定是为了长生王被她抚养之事而故意跪在了前来请安的后宫佳丽面前,若非如此,她大可人后单独找她。只不过是借着双双炯炯的眼睛而想将今日她跪在她面前的事情宣扬出去,外人面前,她可是她的亲生姐姐,纵然是太子殿下亦然要将孩子交给她抚养。
凰月起身去扶凰袖,她却是梨花带雨的抓住她的手腕不肯起身。
“姐姐,在家时你便是袖儿的好姐姐。如今,袖儿生下裎儿这一个孩子。求姐姐!求姐姐把裎儿还给妹妹!”
凰月面露为难得说道:“袖儿,这不是本宫的决定,这是太子殿下的决定。”
凰袖悲痛的皱起了一张精致的面孔,哭道:“姐姐,求你求求太子殿下吧!袖儿可以将太子殿下让给姐姐,求姐姐把裎儿还给袖儿吧!”
那哭声悲切,泪雨滂沱。不论是谁看了都会对她心生同情,只不过这未央宫无人会怜悯她。只不过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着这一对凰家姐妹好戏。
“袖儿,你先起身,容姐姐去跟太子殿下商议。”
“姐姐,容袖儿无礼。裎儿待在袖儿身边足月便被抱到了姐姐这里,袖儿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裎儿了,姐姐可否让袖儿见见裎儿?”
凰袖充满希冀的目光望着她。
“袖儿,裎儿今早便被奶娘抱去了皇后娘娘那儿。”
凰袖收起了眼泪,一双杏眼已然委屈的通红。用手绢拭去之后便从怀中拿出了一串银色脚镯,上缀着铃铛,看着精致小巧。
“这是母亲进宫看望袖儿时送的镯子,说是能保佑裎儿平安长大。今日既然见不到裎儿了,还烦请姐姐为裎儿戴上。”
“妹妹,等裎儿抱回来后你可为裎儿亲自带上。这裎儿只是养在了姐姐的膝下,平日里你还是可天天来看望裎儿的,不必这般感伤。”
“姐姐...”
凰袖泪眼通红,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了出来。这隐忍的模样,让人看了着实是心疼。
可惜,对凰月来说,这凰袖怎会让自己在她的面前做出如此丢脸的事情。她,可是知道她这个做妹妹的野心。
凰月伸手接过的时候,却不料这镯子却未接住,从她的手前滑下直接滚到了曹应蓉的脚跟前。
曹应蓉静坐在位子上,看着这银镯,伸手将她捡起了起来。
“这般好的东西要是刮了磕了就可惜了。”
曹应蓉将镯子重新放回了凰袖的手中,转身又坐了回去。
凰袖柔声说道:“多谢淑侧妃。”
转而,凰袖将镯子交到了凰月的手中。
“袖儿怕见到裎儿的时候会忍不住,还是请姐姐亲自帮裎儿戴上这...镯子。”
凰袖声音已然哽咽着,捂着自己的嘴转身就跑了出去。
“想不到袖侧妃也是个着实可怜之人啊。”
肖青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冷不淡得说道。不屑的挑起眉头,心中却是不断在冷笑。明明是一双同胞姐妹,却正也应了那句古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姐姐为了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竟然对自己亲生妹妹的孩子下手。
凰月扭头看着肖青雪,一身桃红的宫装开满了万千的繁花,萦绕她曼妙的身姿,衣襟口更是缠着精致的玉累缠丝缀在衣领。一头黑发缠成了圆髻,后浓墨的黑发盘成了精致的燕尾。头上戴着珠翠蝉丝的花钿,宝石累累闪着耀眼的光华。面色红润更是略施粉黛,显得整个人容光焕发。
尽管这肖青雪被贬为了良媛,可是这衣着头饰可是依旧从着以前庶妃的身份。凰月也从未多管,只当是由了她去。这段日子请安以来,肖青雪已经少有说话甚至是一直沉默着。凰月只当她是在上次的亏中学乖了,想不到这本性却仗着东方秉然连日来的宠爱还是暴露了。
“那依肖良媛所看呢?”
凰月转过身,笑看着肖青雪。
肖青雪一脸无谓得说道:“太子妃,妾身没有这个权利干涉太子殿下的决定。只不过今日看得袖侧妃也是着实可怜,这孩子就这么没了。”
东宫之中,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故作姿态的太子妃,尤其是还将她害下妃位之后!肖青雪每一次见到这张面孔的时候都恨得咬牙切齿。
凰月忽然面色一变,沉下声音问道:“袖侧妃这是在诅咒长生王?”
“妾身可不敢啊。”
“你可敢于重复你刚才那一句话?”
肖青雪心头一惊,这才咬着起唇。她刚才只不过一时语快想要堵堵这太子妃而已,想不到她却心思细腻的抓住了她的把柄。
“妾身知罪,妾身愚昧!”
肖青雪不得不跪在了凰月的面前请罪,心底却是对她恨得要死。
凰月面无表情得说道:“拖下去,赐十棍。”
“不!”
肖青雪惊恐的抬起头,顿时害怕的抓住了凰袖的衣袖。她从小娇生惯养没受过委屈,进了宫也深得东方朔的宠爱。这无情的十条大棍若是打子啊她的身上,肖青雪不敢想象。
“太子妃,妾身知错!求你饶恕妾身这一回,妾身绝不敢再犯了!”
看着上前要拖将肖青雪拖出未央宫的嬷嬷停住了脚步,凰月冷眸一凛得说道:“若是每个人都像肖良媛这般无视宫规,何人还会将本宫这太子妃放在眼里,何人还会懂得这尊卑之分!”
嬷嬷上前就要将面如死灰的肖青雪拖出去,只不过在嬷嬷碰到肖青雪的那一刻,她甩开了嬷嬷的手,怒声道:“我自己会走!”
肖青雪转过身的瞬间,狠狠的剜了凰月一眼。
她肖青雪一定不会放过凰月的!她发誓!
曹应蓉冷冷的瞥了一眼,只觉得这个肖青雪满腹对凰月的不满已经能闻出味来了。仗着自己得着太子的宠爱就如此的嚣张,如此不能内敛的人也就只有早点死在这东宫的份儿。不过她倒是对这个太子妃刮目相看,有手段有气魄,还能处置一个肖青雪杀鸡儆猴。完全不似这十四岁的少女身上能够展现出来的。幸好她一直面上都以笑脸相迎,循规蹈矩。
曹应蓉站了起身,走到凰月的面前弯腰作礼道:“太子妃,安也请了。妾身这宫中还要事,就先告退了。”
凰月温和得笑道:“姐姐慢走。”
随后,告退的人纷纷成片的从未央宫中走了出去。除了留下这满屋子混杂的香味,不禁让凰月皱起了眉头。
这浓重的脂粉香,她可是实在不喜欢的紧。
凰月的手上还握着凰袖刚刚给她的一对银镯。
依照她对凰袖的了解,她绝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到她面前悲痛哭泣,也不可能单纯的送来这么一对银镯让她为东方裎带上。
凰月的眸光盯着这银镯,越渐变得深邃。
自凰袖出了这未央宫后,便径直奔向了贤胤宫。看着躺在榻上的刁蕙兰,凰袖走了上前。
“母后。”
凰袖轻声喊道。弯腰作礼。
刁蕙兰扬手屏退了伺候在旁的宫女太监,稍稍睁开了闭着的眼睛。
“事情办成了没有?”
凰袖点了点头,说道:“母后要袖儿办的事情,袖儿已经办成了。只不过这样真的能不伤到裎儿吗?母后,袖儿很担心。”
刁蕙兰说道:“袖儿,想要拿回自己的孩子必须下了狠心。若是心肠柔软不肯看裎儿受这一时之苦,你永远无法让裎儿回到你自己的身边。”
凰袖咬着唇,明白的点了点头。可是她依旧放心不下,这银器上面被刁蕙兰涂抹不知道什么东西,只是告诉她会日积月累的渗进皮肤中,可是这样的话,凰袖担心东方裎的安危。他是那么脆弱的一个孩子,每每想到他在凰月的身边,凰袖的心就像针扎一般的难受。
“真是苦了裎儿。”
刁蕙兰叹了一声。
凰袖听着这一句话,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东方裎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几经辛苦才将他生下。她却万万没想到,东方秉然却要将东方裎交给凰月抚养,凭什么!
“袖儿,过来。”
刁蕙兰向凰袖招了招手了,让凰袖坐到她的身边来。
“母后...”
凰袖泪雨迷茫靠在刁蕙兰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好孩子,母后在,不哭啊。”
抚摸着凰袖的背,刁蕙兰柔声说道。
可是她的眸光中却沉下了一丝狡黠。对她老说,只要凰袖越恨凰月,她借着凰袖的手除掉凰月的机会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