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满门罹难众人悲,从容气度冰释嫌
现在的神丐教,正是人心还未凝聚之时,金宗祺忙喊道:“师父,请您留下来和……”“现在神丐教的教主是你,这些当然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我走了。”戴花走得甚快,须臾间,便不见了身影。
曲鸣不解,问道:“戴老前辈为何这么在意他燕巢筑的燕子?”金宗祺摇着头,道:“我也也不知,似乎是和他年轻时的事情有关。”曲鸣望着戴花离去的方向,心中想着戴花和那位小姐的故事,现在反观自己,更是感同身受。过了良久,才晃过神来。
神丐教现在说是百废待兴,也不为过,教中一些长老,若不是被孟云杀害,便是和孟云一起逃走,金宗祺安抚着众人,众叫花告诉了孟云是怎样逼迫他们归附于孟云的。若是能用金钱收买的,孟云便给了大量的钱财,若是不从的,便以他们的家人为人质,逼迫教中的人,若是还有不从的,便把人折磨致死。其中有一个年纪才十四的小叫花说道:
“那孟云,太狠毒了,我们谁还敢不听他的?我记得有一个大哥,便是不愿意跟着孟云,孟云不知是使了什么药,竟然让那位大哥全身像是被抽了筋一样,软绵绵的,他把那位大哥扔在那块大石头上。”曲鸣与金宗祺顺着那小叫花的手看去,那块石头上,至今还留这暗红色的血迹。那小叫花接着说:“他把那位大哥从手腕的地方一刀划开,接着用嘴对着手腕吹气,那位大哥不住地叫,吓人极了。接着,我们就看见那位大哥的皮一点一点地涨了起来,皮和骨肉分离,最后,皮竟然全部涨了起来,之后,之后,他便把皮全部扒了下来。”这小叫花说到这里,脸上写满了恐惧。金宗祺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怕,我们大家在一起。”金宗祺说罢拍了拍那小叫花的肩膀。
金宗祺把教中的事务重新分配,如此忙了一个晚上,知道第二天凌晨,方才睡下。金宗祺刚刚睡着,便被噩梦惊醒。金宗祺望着天上寥寥的几颗星星,那些星星有些模糊,分不出边界来。此刻祁老六还没有睡,看见金宗祺醒着,便道:“教主,我方才听闻有教中兄弟说孟云这斯曾四处打听教主您家住何处,家中亲人等等,属下想教主是否需要做点防范。”
金宗祺方才还是在迷迷糊糊之中,此刻猛然间清醒过来,白天便已经听说孟云同过教中兄弟们的家人来控制他们,自己为何就没有想到他亦然会使用此招对付自己呢?
金宗祺忙叫上了几个得力的教众,呆上曲鸣与刀文波便上路了。金宗祺的家就在临安城中,此刻快马尤嫌慢,金宗祺与曲鸣提气而奔,其余众人骑着马,被这二人远远甩在身后。
夜色渐渐淡了,是时间一线一线过去了,曲鸣知道金宗祺心中的急,这样的夜晚,他见过太多,他至今依然记得他出狱的那个晚上,他想起柳六家里那样尸横遍野的样子,荒草没人,他看着这熟悉的黎明,心中不由得担心起来。此刻的风,冷得刺骨,明明已经是开了春的,桃花也就要开了,却不知为何还是这样的冷。
此刻的临安,寂静无比,像是一切好的坏的,都停了下来,像是被封冻了一般,没有一处人家亮灯,没有一处车马在动。
二人一路飞奔,感到金府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一声鸡鸣,接着是几声犬吠。金宗祺看着自己大门,微微放了一点心,可是紧接着,便又把心提起来了。那大门前高高挂起的灯笼本应亮着,可是此刻却是暗着的。
金宗祺悄悄走近大门,轻轻敲了敲门,里边没有一丝动静,安静地如同地狱。
“吱扭”一声,那大门自己打开了,曲鸣与金宗祺都是猛然向后方褪去,以免有人躲在门后偷袭,可是并没有人偷袭,而是一个满脸是血的家丁“扑通” 一声倒地,金宗祺忙上前查看,接着此刻微弱的日光,他看见那家丁面部扭曲着,显然是受了极大的痛苦,双目睁着,双手还是要开门的样子,定然是这家丁想要逃跑,然而未来得及,被人杀死,似后还保持者开门的状态,方才金宗祺那般轻微的敲门动作震动了这大门,让这扇门得以打开。
金宗祺放眼望去,整个金府内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死一般沉寂。金宗祺直直地奔进去,脚边的尸体绊了他,他也丝毫不在意,一路上,无数的家丁,侍女的尸体倒在脚边,曲鸣看着金宗祺,走得跌跌撞撞,却不停下自己的脚步。曲鸣从未见过这样的金宗祺,此刻的他,如同疯了一般。
金宗祺走到自己母亲所居住的阁楼,里边空无一人,这让金宗祺放心了许多。此刻天边已经是泛白了,看清楚身边的草木上,满是血迹,脚下的石板上,也都布满了斑斑点点和大片的血渍。金宗祺向这府邸的深处走去,曲鸣在他身后跟着,曲鸣看见金宗祺此刻这般模样,便知其心中是何等的悲怆。金宗祺走到一处拱桥下,这拱桥下没有水,而是如茵的绿草,可是此刻的草已然被染成了褐色。在这桥外,便听到地下有刀剑相碰之声。
金宗祺打开机关,桥下出现一洞口,二人钻进去,金宗祺带着曲鸣走着,只听那兵刃相交之声越来越清晰。金宗祺大吼道:“孟云,你有种冲我来,放开我的家人。”
刀剑声停了,可是瞬间又响起,金宗祺在前跑着,不久,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残忍无比的画面,孟云一刀穿过金宗珉的心肺,直到刺透一只被金宗珉护在身后的父亲。金宗祺抽出兵刃,便上去厮杀,孟云和曲鸣都看得出,这是不要命的打法。曲鸣见金宗祺的父亲尚有一丝气息,便上去营救。孟云被金宗祺逼到角落里,可是孟云一个虚招却将金宗祺引开了,所谓身在其中,则难以看清,这一虚招换做平日,纵然是是个孟云也难以骗过金宗祺,可是金宗祺却被这一招骗去。孟云从金宗祺的胯下钻过,一闪身,便逃跑了。
金宗祺追杀出去,却还是让孟云逃走了。
金宗祺回来之时,他的父亲已经只剩下了一口气,金宗珉呆呆地望着金宗祺离去的方向。
那个老人,此刻看着金宗祺,眼中控制不住的泪水流将下来。他望着金宗祺说道:“祺儿,是爹对不起你。爹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皇帝,他猜忌武官,所以爹只能以荒淫来装饰自己,以免皇上不放心,祺儿,你娘在我暗洞里,机关在我的身后。你要好好……好好替我照顾她……告诉她,她是……”话未说完,便一口气断了。金宗祺张这嘴,口中喊着的是那一声十几年来没有喊出口的“爹”。
“爹——”金宗祺的这声嘶吼是从内心的深处发出来的,是他这十几年来对自己父亲的期盼。过了良久,二人把其尸身挪走,墙根有一个半圆的环,金宗祺拉动那个半圆形的环,只听“轰隆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在侧面有一个暗门打开了,金宗祺和曲鸣走近,一个妇人缓缓地转过身来,金宗祺看见了自己的母亲,金宗祺低声叫着:“娘”,
那妇人的脸色十分苍白,脸上也是黯淡无光的。她缓缓地笑了,突然突出一口黑血,金宗祺忙上前搀扶着,她恍惚着,靠在金宗祺的怀中。曲鸣看着金宗祺抱着他的母亲,想起来自己的母亲,不由得心痛如锥。
金宗祺怀中的妇人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金宗祺眼中再也无法忍下的泪水滚滚而落。一直躲在角落里的两个侍女相互抱着痛苦。
这是听见了众人的脚步声,是神丐教众人赶来了。刀文波进来是看见金宗祺抱着自己的母亲,道:“金教主,还请速速将令慈的尸身火花,不然恐怕……”
“你说什么?难道我连我母亲的全尸也不能保留吗?”金宗祺怒道。刀文波回道:“并非是刀文波不念您和令慈的之间的情感,而是她中的毒实在是不能耽搁了。您要是不信,可以看看她双手手腕上三寸的地方有无青黑。”
金宗祺查看,果然是如此,刀文波继续说道:“此毒是极为阴险的黔毒,黔毒没有解药,而且中毒者的尸身若不及时火化,这毒便会以中毒者的尸身为宿主,传播开来,等到她的双手全部变黑之时,这毒便会传播给身边之人了。因为此毒极易扩散,所以,很少使用。这里不仅仅是她,还有那些死去了的家丁,侍女,多数都中了此毒,而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焚尸。”
金宗祺闭上双眼,说道:“未茗、未绿,你们跟着曲鸣,大家都退到金府外吧。”“大哥,你这是?”曲鸣担心金宗祺,怕他会想不开。金宗祺努力地笑了笑,可是面部表情却极为奇怪,这掺杂了太多痛苦的笑,看起来,便是苦的。金宗祺道:“你放心,如此大仇未报,我怎会轻身?”
曲鸣点头,带着那两个叫未茗未绿的侍女和众人撤到了金府外。不久,金府中便燃起了熊熊大火。金宗祺的身影,渐渐从火中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曲鸣看见金宗祺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轻轻地送了一口气。
金宗祺看着眼前的烈火,火苗窜到高空,如同一条条火龙,映红了金宗祺的脸,金宗祺的眼。
这大火烧了五天,方才把这诺大的丞相府邸金府烧得一干二净。金宗祺又回到那个树林边的酒家,独自喝起了闷酒。祁老六把曲鸣拉到酒家外,对着曲鸣,深深的行了一个礼。曲鸣侧身避过,说道:“我何以敢受你大礼?”
祁老六道:“之前的事情,是我老六太过不依不挠,你打我一掌,又脱人救了我,你我之间,本就扯平了,之前你又和教主不惜只身犯险,前去救老六,老六心中记得这恩情,救命之恩,无从以报,这礼你受不受都无所谓,总之老六心中是感念的。老六之前做的事情,也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祁老六的这一变化,着实让曲鸣措手不及。祁老六毕竟是读书人,虽然有些迂腐,但是在江湖上这几十年,倒让他的江湖气盖过了书生气,恩仇只在一念之间。
曲鸣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年轻,不懂事,您不介意就好,我又怎敢还记着。”
祁老六微微笑着道:“果然,虎父无犬子,这么年轻,又有如此气度。只是,老六还有一事相求,还望少侠一定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