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多问浮银她手上的浅蓝幽光是怎么回事,总之令九相信浮银便是了。
而不出一会,两人也分开行动。
这界域甚大,怕是要比妖界还要大上好些倍,且方才来时令九也粗略瞧了几眼,这界域当中的小径甚多且又曲折得很,虽说分开行动容易出乱子,但现下可用的时间甚少,也只有这一法了。
浮银向东而行,令九往南去,没有瞧见一个魅族中人却是感受到越发浓重的魔气。
曾经在十二魔渊生活了百年,令九很清楚每一分魔气的气息究竟有何不同。先前下到人间时浮银以青莲幽火带回来的魔界气息实则是属于怨灵阶层的。
这种魔气全然不同于十二魔渊中的寻常魔气,这怨灵魔气是带着无穷无尽的怨念与憎念,最让人惧怕的是这种魔气已然被魔界排出十二魔渊之中。六界之中没有一个界域接受这种生灵气息。
也是因为如此,这份怨灵之气便自成一派,却是以依附在其他族域中人的身上来行动。
这事情只有魔界的历代魔君知晓,所以那晚浮银与凌骨才并没有察觉到那由青莲幽火带回来的魔气中的异象。而令九,也是有意没有将此事告知浮银。
浮银才刚刚从与天界的仇恨中抽身而出,令九不想再让浮银陷入无穷无尽的斗争之中,更是不想让浮银因为自己而陷入危险的境地。
此番陪着凌骨出妖界纯属是因为想要去寻那魅族的尹兮灵女,见一见那灵女,而此后妖界究竟要不要与魅族联手,或是之后是否会与天界为敌,六界之中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这些令九都不再感兴趣了。
令九只是想,永远陪在浮银身边,与他一起去过两人真正想过的生活而已。
而这一次,待凌骨这件事情落定之后,令九便会与浮银一道离开。
就像东华与归牙彻底去到那个被梨花飘零充斥的世界中一样,浮银与令九也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
这样想着,令九心下确实是安定不少。
再次牵扯到魔界中的事情,全部都是因为她曾经是十二魔渊的魔君,因为她曾经犯下过的种种错误,因为她曾经是那样一个不近人情又残忍嗜血的魔君……自己种下的因终究只有自己才可完整给出一个果。
做错过太多的事,现在,便是尽自己所能将一切能弥补的尽数弥补上吧。
可,令九只在向着前头的路踏出一步时,眉头却是不由得忽然一皱。心口处莫名泛起一阵强烈的抽疼,一颗心简直像是要被徒手撕裂成两半一样痛苦。
令九闷哼一声,身形有些不稳,扶了身侧的石壁,脑中瞬时闪过不少影像。虽只有一瞬,但令九却是看得再清楚不过,那是她在十二魔渊底层结界里的每一幕。
飞快闪过脑中,将令九在那底层结界中的每一天痛苦的日子全都无一不差地再重新提醒她一番。叫她体内的太渊之力亦是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而不再那么稳定。
令九晓得的,这群人确实是冲着她的太渊之力而来的。
只是不明白的是,为何要扮成魅族中人,为何要将凌骨和浮银一道卷入这件事中……
若是说这身处在暗处的人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认识令九,将令九引过来,那便是太大动干戈了。且,令九觉着,或许这暗中操纵之人早就已经洞悉了令九他们的计划,不过也是与她们的想法一致,将计就计,顺水推舟而已。
而这一切都不出令九所料,下一瞬便有一个空灵久远的声音在这条路的尽头响起:“魔君何必要将自己压抑得如此痛苦?不如顺了太渊之力的意,重夺主君之位?”
这声音一落令九才想起来这原是当初来缠绕她的那个梦魇的声音。
眼神一紧,下一瞬眼前一黑,是经常出现在令九梦中的那个梦魇终于露出了真容。
令九认出他来,没有丝毫拐弯抹角,开口:“冲着我体内的太渊之力来,这种方式是不是不大合适?”
从前欲打令九体内太渊之力主意的人从来都是想方设法接近她,利用她,这一次遇上一个直接道明来意的人倒也算作是件稀奇事了。
那梦魇经常来往于令九的梦中,对令九的性格也算是有了几分了解,自然是晓得她不会这么轻易就将太渊之力拱手让出来。
若是放在五十年前,这梦魇来同令九做交易,令九或许还是因为心中怀着仇恨而与之合作,可是现在,五十年的时间不长却已经足够让令九知晓仇恨二字究竟是多么荼毒人心,早就已经放下了。
可这梦魇却还是不死心,始终想挑起令九心中那早已被压制而下的仇恨。
“当年九重天界是如何逼迫魔君的,难道魔君都悉数忘了么?”
令九很清楚这里梦魇说的是五十年前的九重天界而不是自己身为魔君那时候的事。
五十年前她在九重云霄大殿上的那一闹怕是整个四海八荒都要晓得令九这个人了。虽空上君之前已然将令九作为魔君那一世的经历在九州六界中全数消抹了去,可云霄大殿上的一役却又重新叫这些世人瞧见了另一个身上带着魔君影子的人。
想来当初空上君抹去魔君令九的存在时,做得也不是那么彻底。
只是令九不再想与九重天,与各族界域再扯上些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至于往事,便仍人去说去想,她亦是没有这个能力去阻止所有人的行为。不过,只要她不被太渊之力控制便是最好的了。
“如今这盛世陈平已然是九州之中最好的状态,你们又何必要打破这重平衡?”令九确实不解为何总会有人想要在平静的时刻挑起一重又一重波浪,“太渊之力不过是一种不得善终的灵力,用了,便会万劫不复再也无法回头,为何所有人都要争夺这重邪恶的力量?”
令九音落那梦魇却是大笑起来,笑得几近狰狞,却又在下一瞬一挥手便有一副景观展露在令九面前。
令九的眉锁得更为深沉,梦魇所展示出来的那景象全然是鲜血与屠杀。
被屠杀者身上都带着魅族的虚无灵气,而站在屠杀那一方的,则是那满身正气的九重天界。
景象中的人背对着魅族被屠杀的这片血海,负着手像是没有听见任何这个族域里的人的求饶与哭喊一般,只是杀,只是杀,只是无情冷血地将所有企图要颠覆九重秩序的魅族中人,尽数斩杀殆尽。
令九的眼瞳顿时一紧,身形亦是不由自主跟着一颤,她认出来那负手背对这片血海的人究竟是谁。
穿着一袭再正气肃穆不过的紫色衣袍,随着剑气飘飞的银发成了这片红色之中的唯一突兀所在。令九晓得的,那人是夙洛,现如今的九重天帝。
只是,她没有想到夙洛会做出这般屠杀一个族域的事情来。
见令九的神情中染上了一层不明所以与不敢相信,那梦魇再次出言将真相全数说给令九听。
梦魇说,在九重天上那场人尽皆知的闹剧被平息下来之后魅族只不过是提出了连结所有六界去寻出太渊之力的所在,得到的结果却是被夙洛亲自领兵将这个族类几近屠杀殆尽。
没有人理解夙洛的做法,而从此之后只要有谁在他面前提及太渊之力四字的便通通免不过被屠杀的下场。
对此,司命星君已经不止第一次代表夙洛站在维护九重的立场上解释道,夙洛这么做只是想警示所有六界中人,不许再拿着太渊之力这股邪恶的力量来做出任何有害四海八荒的事情来。
可,一直潜伏在令九梦中的梦魇却知道事情并非像司命星君所陈述的那样。
在梦魇进入令九梦中的一次情况中,梦魇居然捕捉到了一丝极为纯明的天界气息。这份气息莫过于九重天上的天帝才有资格拥有,也就是那一次,梦魇晓得当初在云霄大殿中流传的言论并不是无稽之谈。
帝君夙洛轻而易举便放走了背叛天界的浮银与令九,其中的隐情梦魇早就不言而喻了。
听到这里令九再是一怔,难道说这五十年见夙洛还企图进入她的梦境窥探她的想法么?
不过令九却也只是想想,她对夙洛这个人,已然不会再有感觉了。
不管是爱还是恨,总归是什么都没有被剩下。
一瞬过后令九便恢复如初平静,神色之中却是多了一分坚定:“帝君如此做,必然是有帝君的理由。”
很是平淡的一句话却激怒了失去大半族人的梦魇。
身为魅族的护族使者,听见令九这番再淡漠不过的话后立即便是变了神色,黑衣一挥便产生一阵瘴气。
令九一退再退却是被梦魇步步紧逼!
“既然好言相劝不行,那便莫怪我梦魇得罪了!”
令九眉头一紧,本是不想同其动手的,可这梦魇非得要得到太渊之力将这平静的九州六界颠覆一番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