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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天蛹

2016-10-24发布 5803字

从悬崖边望下,是幽幽的深渊。幽幽的深渊,是不是亘古的黑暗?

在亘古的黑暗里,那一颗种子曾经孤寂的度过了百万年。如今,他好像再次沉沦,沉沦于如绝境般的黑暗之中。

在这沉沦之中,所有的场景都惶惶然然地出现在鲤歌的脑海之中。不知过了多久,鲤歌的眼前并不是亘古的黑暗。他看见了许许多多颜色的光,出现在他视线之内。

他来到了一个五颜六色的世界里。

“很少有人能够来到这儿。”有一个声音淡淡地响起。

鲤歌受了惊吓,此刻他好比一个小小的孩子,对这五颜六色的光竟有些惧怕。

“你在怕什么?”那个声音又道:“是这些光吗?”

鲤歌寻求着声音的来处,是不是和之前一样,看不见身影。他看见了,在一缕绿光之中,他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虫子,声音好像就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

“你看,它们并不是那么可怕。”那虫子飞了起来,将一缕紫光和红光结合了起来,发生了更为好看的颜色。

“美不美丽?”那虫子道:“好不好看?”

鲤歌点了点头。

“这是哪里?”

“这里就是这里啊。”那虫子道。

鲤歌疑惑地看着它,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没有神力,没有强大的意识。

“哦,这里是世界之外。”那虫子看出了鲤歌的疑虑。“世界之外,真正的世界,你觉得这里好不好?”

鲤歌摇了摇头,“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也对,这世间又有多少人懂得这其中的美妙。”那虫子开始四处飞旋,在五颜六色的世界里不停穿梭。“这世间最美妙的就是拥有自己最为喜欢的事物,在最欢的世界里遨游……”

“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鲤歌打断道,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这里……这里是三界之外,一个新的世界,这里永远没有争斗,一个世间最为美丽的地方。”那虫子道:“你看在外界能看到这些美丽的颜色吗?你可知道这个世界的本源是什么?”

鲤歌摇了摇头。

“是一个蛋,一个千丝万绕的蛋,不知孕育了多少光年,终于在偶然间它裂开了,于是这个世界便诞生了,你说奇不奇妙?”那虫子好像笑了,它笑时发出嘶嘶的声音,“太奇妙了,尤其是当这个世界变得一片混沌,当我在混沌之中抽出各种各样的颜色之时,那种感觉实在是说不出来。”

突然,那虫子飞到了鲤歌的眼前,鲤歌被吓得退后几步。这时他发现脚下软软的,他低下头看见脚下一片绿绿的颜色,好像一片荷叶,他站在上面。

远处有水流动的声音,他顺着那声音看去,那水也是充满了颜色。

“无形无色的世界太单调了,给万物以颜色,岂不是更加有趣。”有趣,有趣,可是鲤歌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那虫子哀叹一声,“我都记不清是多少年了,多少年有人能够来到这儿了。”鲤歌忐忑地听它说着,“所以你是踏上这里的第一人;我该佩服你的,也该祝福你的,因为你来到了一个非常奇妙的世界;也该感谢你的,因为是你使这里更加充满颜色,简直太漂亮了。”

“我使这里充满了颜色?”鲤歌感觉这句话有着另外一层意思。

“对的。”那虫子肯定道:“你使这里所有的颜色都黯然失色,也就是说你给这里带来了更为鲜艳的颜色。”

鲤歌不懂,他依旧忐忑地望着它。

“我看见了大片的红,那红使我这里的红都失去色彩,那红才是这世界原本的红,原本的本源。”

鲤歌还是不懂,它说的所有话他都听不懂,这一切好像都是乱七八糟,又好像是井井有序,带着一些很是隐秘的企图。

那虫子笑了,在空中飞来一缕黄色,黄色慢慢地形成一片叶子,那虫子就好像躺在一张床上,舒服地伸了下懒腰。

“万物生灵都是有颜色的,小到一粒尘埃,大到星空月亮、太阳都是有颜色的,其中太阳之光更是神奇无比,它保罗万象,会使世间一切都发生变化,照亮青色的月亮,乌黑的云彩。你看,那就是太阳之光。”

这时,在空中出现了一团白色,那团白色里面仿佛有着万种色彩,很是迷人。

“那还是这个世界裂开的那一瞬间,我采取到的太阳之光,于是我把它永远地留在了这儿,为这儿添了美妙的色彩。你看还有星光,各种各样的颜色。”

的确,五颜六色构成万种不同的光芒,它们开始相互之间纠缠,可是久而久之,这些颜色在鲤歌的眼中就开始变得混乱不堪,渐渐地,他从那混乱不堪里看到许许多多更为不堪的一面。

他的脑海显现出乌黑的云彩,乌黑的云彩下是浑浊而又平缓流动的河流,那河流里漂着无尽的尸体,这时有一艘船从那河流上漂下,船上有一个老妪,打捞河流中的尸骸。

那是孟婆在打捞河流中的尸骸,那是一条代表着死亡的的河流,而河流的尽头就是那死亡之海。那条河流与他前不久经过的河流又有着怎样的联系,鲤歌此时相信那是有联系的,一定是有联系的。

他忐忑地触碰了下那些混乱不堪的颜色,那些颜色就那样开始在他的之间缠绕。那虫子嘶嘶地笑着。

“不,这不是什么颜色,什么也不是!”他顿时惊恐起来,身躯开始颤抖。

“你说什么?”那虫子有点惊讶,“你不认为这是最为美丽的东西?要否认它的存在吗?”

“不,这不是,一定不是!”鲤歌大叫,到底是什么蒙蔽了他的双眼,到底是什么使他失去了力量,失去了自我。

他的眼睛开始变得血红。

“那你说这是什么?”万千的色彩在那虫子的身上闪烁。

“这里是尼罗门仙岛的下方,这里是无尽的地底深处,不是什么新的世界,也没有跳出三界之外。”鲤歌大叫着,尽管他质疑所有,可还是无能为力,去探寻事实的真相。

“你生气了?”那虫子笑着,“你生气时那红色更为鲜艳了。我从未见过这么鲜艳的色彩,真想把它据为己有。”

这时,万千的色彩从四处包裹而来,将鲤歌包裹其中,顿时他无法动弹。

那虫子飞到了鲤歌的眼前,“可是我不能做,不能这样做。”它伸出了一条细细的舌头,舔着鲤歌的眼睛,“这该是多么美丽的一双眼睛啊。”

“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想和你做个游戏,可是为什么你却不能认同我所创造出来的世界呢?”那虫子说道:“真是非常遗憾。”

远处,那缕黄色又飘了过来,那虫子再次躺了上去,“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它望着那缕黄色,鲤歌全身无法动弹,“这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个和尚和你一样,闯到了悬崖之上,不过他比较聪明,没有跳下来,可见你是多么的愚蠢。他在上面徘徊了好久,久得我都要睡着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勇气跳下来。于是我屡次三番地勾引他,最后他终于要跳下来了,可是在最后关头,他却戏耍了我。我很生气,便耗费了好大的力气从他身上抽取了这一缕黄色。”

“现在,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了。”它嘶嘶地笑着。

鲤歌的身体只剩下大脑能够思考,嘴巴去说,耳朵去听,这虫子到底是为何物,它所说的一切都是鬼话连篇,一定没有真实性可言。

他开始细细打量这些包裹他的颜色,它们轻柔柔地紧贴着他的身体,虽然感觉起来是那么的轻柔,但是谁又知道这些颜色埋藏着怎样的危险,也许随时随地,就能置他于死地。

它们轻柔地包裹着他,除了头部的位置,自己好像处于一个人形的茧中,那么那虫子也是不是从一个茧中出生?

“你在想我是不是在一个茧中出生?”那虫子笑了起来。

鲤歌很是惊讶,它竟然能够看清他心中所想,这是多么的恐怖。

“这世界本来就是一个蛋,也是一个圆形的茧,所以我的确是从茧中出生。天地万物,我为尊始!”

“呵呵……”鲤歌嘲笑起来,既然看不清,与其在这等死,那还不如鱼死网破。“天地万物,你为尊始。你说你是天地孕育而生,可现在却是这么的可怜,你既然那么厉害,又怎么会待在这狭小永无天日之地?”

“什么?”那虫子狐疑起来。

“我看你是被囚禁于此,是三界中最可怜的家伙吧。”顿时,鲤歌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它的神通既然那么广大,为什么会处于这种混乱不堪的地方呢。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虫子怒了,它愤怒时眼睛呈白色,是那么的刺耳,让人无法直视。

“我知道,因为事实本应如此。”

“啊……”一声狂吼使这里地动山摇,水流激荡。

它怒了,它真的怒了,它的躯体开始变大,最后变成一个巨大可怕狰狞的虫子,身上一圈圈被万种色彩缠绕,有一双白色刺眼的眼睛,还有它的舌头,红红的可怕的搭在嘴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所有的彩色开始挤压鲤歌的躯体,他疼痛难耐,不过就在这一瞬间,鲤歌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是一团一团的被挤压,而是一丝一丝地勒着。

顿时,他想明白,这不是什么所谓的色彩,而是丝,成千上万五颜六色的丝搭在一块,给人炫目的感觉。可是现在,却让人无限的恐慌。

“这一生,我最讨厌别人说真话,说出所谓的实情。”那虫子滋滋地笑着,“你知道我困在这里多少年了吗?多少年了?”它怒吼道。

“天地初始,我还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虫子,受日月精华慢慢成长,那时我还很虚弱。”突然之间,它又变得非常可怜,好像泪眼雨下,“没有完整的身体,连打破吞食蛹的力气都没有,天地却在晴天霹雳里突然开了,如果不是我躲的快,就已被劈成了两半。”

“可是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里,永生永世不得出去,多少时光了,从天地初始已多少时光了?”

“你真是那时所生?”鲤歌听它遭遇,突然有点同情。花神和它有相同的部分,他在亘古的黑暗里度过了几百万年,也许更久。那份孤寂所延伸的痛苦谁人又能够体会。

“就是那惶惶一瞥,使我看见了他真容,就是他把我囚禁在此处,我永远无法忘记。这里潮湿黑暗,我不知道到底该以什么为生,不得已只能蚕食空间,使我成长。”它低声地说着,好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诉说自己的苦衷,“我以空间为食,使这里越来越狭小,于是便吸食天地间流动到这里的养分,度过了漫长孤寂的日子。”

“终于我慢慢的长大,拥有了力量,于是我便开始吸食外面的养分,一点点的吸食。但是外面和这里一样,又有多少的养分可以供我成长,所幸的是时常有生灵被困在死亡之海,不论是死去的骸骨,还是漂荡的灵魂,或是被困在死亡之海上活着的生灵,他们都是我的养分。”

“什么?”鲤歌震惊起来,他想起在上面的那些说话的声音,“你竟然可以蚕食这些?”

“不错,这世间万物都没什么能够阻挡我,在这世界上,我本为尊。”

“那上面飘荡的冤魂都是由你所致?”

“你错了,那些都不是冤魂,因为那都是活该的,他们既然来到这儿,那么就是我的食物。”那虫子骄傲地说着,“不过我总会留他们一丝魂魄,毕竟留在这儿太寂寞了,太寂寞了,有他们陪着那就有一丝乐趣,也能够知道许许多多的东西。”

“你简直是个恶魔。”鲤歌狠狠地道,面对这样的恶魔,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你听!”

这时上面传来了许许多多噪杂的声音,有争斗,也有酣睡,也有迷茫时的叹息。

“他们好傻,以为自己永远的困在这儿,还活着。”

“那你为何还不吃了我?”鲤歌怔怔地道。

“吃了你?”那虫子笑了起来,“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是任何人都能来到这儿的吗?自从你一踏进这片区域我就知道了你的不同,你身上流淌的血液那是多么鲜艳的红色啊,它使我有了与众不同的欲望。”

那臃肿的虫子伸出长长的舌头贪婪地在鲤歌的脸上舔过。

“我会慢慢蚕食你的,你的身体,你的血液,你的意识,乃至心中那一团虚无,它们都将是我养料。我会变得更加强大,终有一天我会有能力蚕食掉这里的封印,走出这里,去往更广大的天地。”

“太阳之光,太阳之光,外界的空间,一直在我的心中,一直在我的心中。”它说这话时,仿佛要哭了起来。

“你这恶魔,你会永远被困在这里,永永远远。”

“你说什么?”鲤歌好像打断了那虫子的臆想,只见它张开大口,一缕缕五颜六色的丝就吐了出来,在鲤歌身上继续缠绕,没过多久,鲤歌就好比一个粽子一样。

“我要让这世界永无天日,让这世界在我的统治之下,然后我会造出更为美丽的世界。”

空中又出现了万种光芒,相互纠缠,相互侵蚀。

疼痛,一丝丝的疼痛,却又不痛不痒。

天蛹不知道去了哪儿,鲤歌已看不见它的身影,也许它又变成了那只小小的虫子,在他身体一处很静谧的角落,慢慢地蚕食着鲤歌脑海里的意识。

慢慢地,鲤歌就感觉自己的意识里渐渐地失去了一角,好若宛大的冰山失去很小的一角,人无法察觉,可是当海水来临,大自然的表象悄悄预演着海水的占有,冰山的失去。

这种感觉还是不痛不痒。

可这一次,却是多么的与众不同。鲤歌的身心深处悄悄地发生了一些改变。首先是他的心脏,慢慢地变成了一个残破地种子,发出极度微弱的光芒,自然的抵抗着它的蚕食。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天蛹震惊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鲤歌无法动弹,也无法听到声音的来处到底在什么地方。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是人,没有人的躯体,血肉。”

空中响起了阵阵的碰撞声。

天蛹在说这话时,有一座塔在鲤歌的身上若隐若现,保护着他。顿时鲤歌明白起来,极乐塔,西天如来佛祖炼制的极乐塔。他大感意外。

“你的本体竟然是一座塔。”那天蛹叫道。同样,鲤歌震惊起来,他思索良久,的确在十万多年前,如来炼化花神不成,极乐塔就被花神收取,并抹去了如来所有的印记,成为他的一部分,如今这极乐塔却成为他的本体,让他很是意外。

花神是一颗种子而生,他的本体也就是鲤歌的本体又怎会是一座塔?他想不明白。

“不管是什么,它都无法阻挡我的脚步。”空中传来天蛹自信的声音。

于是,尽管碰撞声时不时的响起,但是极乐塔依旧被它啃了下去,一点一点的进入了天蛹的口中,化成它的养分。

时间久久地过去,极乐塔慢慢变得残破起来,鲤歌也变得异常虚弱。这时,身体中那颗残破的种子好若在最危难关头想要反抗一般,终于爆发出红光,巨大的嘭得一声,有一只小小的虫子就从鲤歌的身上弹了出来,空中一缕黄色飞来,天蛹就落在了上面。

它凝望着他,感觉不可思议。在它的世界里,万物皆是养分,竟然还有人能够做出反抗,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但是良久之后,他就发出疯狂的大笑。因为它在塔中鲤歌身体里的那个残破的种子里感受到了巨大的能量,那能量使它更为贪婪。

于是它又冲了上去。

同样的,它又被那残破的种子爆发出的力量给弹了出去。可是一次次的,它又会冲上去,贪婪地蚕食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少次的重演,这片空间终于震动起来。鲤歌突然感受到一股强有力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中,那力量使他无法控制,最后突然间爆发,震碎了缠绕在他身上的丝,顿时万千色彩沦落。

发生了什么?天蛹感到不可置信,最后它望向了四周,四周所有空间也如千丝万绕般显现出来,发出耀眼的白光,一个个空间就被它封锁。

“封印?封印?封印?”天蛹一连呢喃三声,最后突然看向鲤歌,“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它疯狂地大叫。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它疯狂地朝鲤歌冲去,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是它还是迟了一步,那千丝万绕的封印似有感触一般,突然伸下将鲤歌包裹其中,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光芒淡去,又只剩下亘古的黑暗,黑暗里,有一双痛恨的眼睛。

“你以为这还能困住我吗?”在那眨眼一瞬当中,那千丝万绕的封印的纹路它已经铭记在心。

“我会将你一点点地吞食,到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的世界才是真正的驳彩斑斓。”

它的嘴中吐出了五颜六色的丝,那丝在不断缠绕,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