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确是应该忍受点痛苦的。因为那意味着，你的好运也就要来了。梅花香自苦寒来，这岂非正是这个道理。天道总是公平的，你付出了痛苦，它就会还给你点好处。这样，世间万物才能得以平衡。

秦江在闭上双眼的刹那，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一道颤抖的、兴奋的光。蝙蝠的肉里面，竟然蕴含了难以想象的血肉能量，秦江刚才虽然呕吐出一些，但大半的蝙蝠肉，都留在了他的肚子里。

秦江不作他想，瞬间进入到物我两忘的空灵状态，静静吸收起了那庞大的血肉能量。能量的庞大超乎了他的想象，然而能量却很驳杂，需要他不断运转体内气血，借以净化那幷不纯净的血肉能量。这一刻，时间仿佛有些恍惚。秦江又回到了被他遗放在脑海深处的少年时光。

彼时的秦江，也是这样，闭上眼，默默运转体内气血，修炼真气，同时感悟天地灵力。灵力一丝丝地从他的身体里穿过，他的实力，也在不断强大着。终于在某一天，他厚积薄发，可以在同龄人中独占鳌头。

现在，没有了天地灵力。秦江与老妇人，不正是两个人阶武者吗？

血肉能量不断被秦江吸收着，那驳杂的能量被他从毛孔中排出。修炼无岁月，在完全吸收的那一刻，秦江感觉到他整个人的肉体都强大了那么一丝。欣喜，顿时从秦江的心底里升起。要知道，在现今时代，武者炼体，变得愈发的难了，大多数武者，都是以修习灵力为主了。而现在，秦江仅仅吃了一只蝙蝠，就让肉体强大了一丝，这可真是别的武者可望不可求的福缘了。

秦江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老妇人在冷眼看着他。秦江检查了一下身体后，先是欣喜，然后便又皱起眉头。太难闻了，秦江的身体，好像有半年多没洗澡似的，充满了腐臭味道。这味道，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刺鼻。秦江知道，那一定是因为蝙蝠杂质从他体内毛孔出来的缘故。可这味道，还真是难闻。

秦江有些讪讪地看着老妇人，突然便看到老妇人一抬手，一股水汽便向他冲来，他整个人都变成了落汤鸡。“婆婆。”秦江有些惊讶的叫了一句。但老妇人动作不停，一股股水汽不停地飞来。终于，秦江身上的恶臭味道被完全洗去了。

“婆婆，这是？”

“驭水术，一个简单的小把戏罢了。”老妇人说完后，同样用手一指火堆，水汽飞来，火焰立刻被扑灭，只是散发着点点烟雾。

“你，不准过来。”老妇人声音清冷地说道。秦江这时才意识到，刚才，老妇人与他，离了好远，显然是老妇人有意为之。女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总归是爱美的。秦江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便听到了沙沙的脱衣声，然后是水流冲刷皮肤的声音。

这本是一个暧昧旖旎的场景，但秦江心中，显然没有那个意思。秦江很别扭，生长的这十八年来，他还从没有这么别扭过，更别扭的是，他还不知道这种别扭从何而来。

秦江就那样等着，也别扭着。

许久后，水流声止，然后又响起沙沙的穿衣声。“你可以点火了。”老妇人吩咐到。

秦江听到老妇人说话，好像囚徒终于刑满释放，见到了第一缕阳光一样，他赶紧掏出保存好的火星，抽下腰间的藤蔓，点着了火。

火光下，老妇人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的褶皱似乎展开了一点，但好像又没有。错觉，秦江暗中告诉自己是错觉，与老妇人一起，在火堆附近烤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秦江与老妇人一直在赶路。饿了便捕杀一只蝙蝠，渴了有老妇人的驭水术。日子过得倒也充实。在不断吞食蝙蝠肉的过程中，秦江的躯体，不断强健起来。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的秦江明白，老妇人，在这过程中，一定也无声无息的获益了。可这样，不也是挺好的吗。

日子一天天的过，武者一旦有了目标，生活便没有那么难熬了。唯独可惜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蝙蝠肉的效果越来越弱，到后来，它的作用，仅仅只剩下了果腹。秦江暗道可惜，却也知道人不能太贪心。

或许与人熟悉了之后，她的样子，便会逐渐在你脑海里模糊。然后，不管看到她什么样子，你都会觉得熟悉，无论她变老或者变得年轻。

“婆婆。”

“嗯？”老妇人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清脆，她回头看秦江，不明白他要问什么。

“这样的日子，还得过多久啊。”

“你烦了？”

“有点。”

然后便是沉默，空气中唯一响起了只有火焰燃烧发出的嗤嗤声。打破这沉默的，是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秦江攥住老妇人的胳膊，往自己身后一拉，手上的火把扔出，地上的血色藤蔓瞬间被点燃，整个阴暗的洞府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秦江与老妇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绿眼睛的主人，在火光下，变得无比清晰。那是一只巨大的蝙蝠，牙齿森寒，皮肤粗糙。不管是多大胆子的人，看到这只蝙蝠，都会感觉到心颤的。

秦江屏住了呼吸。蝙蝠扇动翅膀，一股大风吹来，反而让火焰燃烧的更旺。蝙蝠极速的朝两人飞来，两人惊诧之下，已经来不及躲闪。秦江伸手，将蝙蝠的翅膀用力抓住，抵住了蝙蝠的冲刺。

没想到，蝙蝠的翅膀微微一扭，一道巨大的伤口便出现在了秦江胸口上，差点把他的心脏都暴露出来。蝙蝠不仅有翅膀，它的爪子，也极为有杀伤力。

秦江忍着剧痛，咬牙打折了蝙蝠的一只翅膀。

蝙蝠飞走，与秦江远远地对峙。老妇人与秦江一起靠着墙壁，目光凝重地盯着那只耷拉着翅膀的蝙蝠。

生死，就在这一线之间。两人的手心上，都出了汗。

“婆婆，我待会抱住这只怪物，你快速地向前跑。”

“要死一起死。”回复秦江的，是这样一句话。

“好，一起死。”秦江大声说道，豪气顿生，竟然朝蝙蝠冲去。秦江吞食小蝙蝠后，力量本就不小，再加上他超乎常人的战斗感知，他与蝙蝠，竟然斗了个不相上下。

蝙蝠翅膀被折断一只，速度与平衡，都大受影响。秦江虽然勇猛，可嘴唇却逐渐发白，他胸口的伤处，还在不停地滴着血。

秦江握着石刀，一夫当关，堵在了狭小的洞口处。蝙蝠不停地飞起，利爪森然，寻找着机会。攻多必失，何况秦江本就是强弩之末。他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刀，没有砍到蝙蝠，反而因力道过猛，刀也甩了出去。

蝙蝠绿油油的眼瞳中光芒一闪，利爪便向秦江的脑袋抓去。一股大力将秦江推开，秦江向后摔倒的途中，望见那袭红色衣衫，被鲜血染红。

“婆婆，哪有这么爱美的婆婆。”前几天，秦江还在腹诽老妇人的红色衣衫。这一刻，那有些苍老的面庞上，却写满了痛苦。

秦江大叫一声，落地后立马从地上飞起。他抱住蝙蝠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蝙蝠顿时发出了呜咽声，想用力甩开秦江。

潜藏的战斗本能被激发，烙印在血脉深处的痕迹开始闪光。血色龙卷风，几乎一瞬间，便被秦江使了出来。

蝙蝠发出了尖锐的嘶鸣，在老妇人的眼瞳中，那些未曾燃烧的血色藤蔓，竟然在枯萎。

蝙蝠扇动翅膀，就想逃走。

可那道飞速旋转的人影，比它更快。

血，在一瞬间，成就了满洞的烟花。蝙蝠血肉横飞，痛苦地哀鸣着。老妇人的目中，头一次出现了害怕。这一幕，太过血腥和残酷。蝙蝠的躯体，在那道龙卷风下，几乎要碎成一团。这种招数，比毁尸灭迹更为残忍，说成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那一刻，那些飞扬的白色发丝就如同恶魔的头发一样。老妇人首次怀疑，与她结伴而行的，不是天使，而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恶魔。血液在空中飞舞，与那快速旋转的人影作伴，一道血色的龙卷风，成了火光中唯一的绝唱。

老妇人苍白的面庞开始微微的颤抖，她突然感觉到有一些冷，那是从心底里升起的寒意。

这是血腥的战斗艺术，这是只有疯子才能玩得起的游戏。

蝙蝠的躯体，转眼间，便已被千刀万剐。罪孽与杀戮，铸就了那个白发染血之人的王座。白发的魔神，血色的杀戮，让人做呕的场景，这一幕，将永远烙印在观看者的目中深处。

血雾，在一瞬间散开。老妇人脸上一凉，她用手摸上去，便感觉到了满手血迹。秦江，从空中摔落，昏迷不醒。蝙蝠，被分尸而死，地面上到处是它尸体的残骸。在这血色的山洞里，又一桩血案，悲哀地发生。

老妇人跌跌撞撞地跑到秦江那里，捡起了秦江掉落在地上的刀。老妇人颤抖着，刀锋朝秦江的脖颈逼去。没有人能够容忍这样的恶魔存活于世，这是对自己良知的犯罪。替天行道，不正是要杀死这样的魔鬼吗？

老妇人的身体瑟瑟发抖，手也在不停的颤动。那刀锋，停留于秦江脖颈的一寸之处。

秦江闭着眼，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恶魔从地狱中跃起，疮痍世间，正义的刀锋必将屠魔而立。

唯有眼泪，是不朽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