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一个病婆婆,如她母亲一样总是忧心不完;一个话唠唠,管事婆,问些问题、说的话,让姆依可无语可对,因为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共同话题就那么点,翻来覆去说没意义,文儿便没话找话,惹的姆依可心中烦躁不堪;一个书呆子,整天就知道之乎者也;还有一个不怎么看的见的人,就更无话可说。
一切都让她临近崩溃的边缘,快要发疯,她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何要答应父亲来看姑姑,她最初的目的是来看看大城市而已,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跳进去后却很难爬出去。她更后悔的是为何没有把阿彩带来,有个能听她使唤的人,心里多少也安慰些。
她抽泣着静静地靠在景轩怀里,他的胸膛像冬日里温暖的被窝,不忍离开,似乎一离开寒气就会侵来。
她带着抽泣的腔调,心里满是委屈开口:“如何不焦躁,我不知道他再一次把我送到亲戚家是何用意?”
这已经是第二次被父亲送到亲戚家,不同的是第一次是因为自己顽劣,被强制性送走。那这次呢?自己当时也没多想觉得陪姑姑半年而已,眨眼间的事情。没有想到来了才知道好像被父亲下了一个圈套,肯定不是让她陪姑姑这么简单,她不是那块材料,不把人气死就算好的。是什么呢?她想不出来父亲的真正目的。如今她觉得比身在火海里还难受,心中对父亲的恨又多了几分。
一阵带着阳光的微风拂过,景轩的青丝抚在姆依可被泪水浸湿的脸颊上,一丝痒痒的感觉,姆依可将他那缕发丝握在手中,轻轻摩挲。
“那如果是为与我相遇呢?”景轩温和开口,
景轩是这样认为的,他很感谢她的父亲将她送来,与他结识,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 姆依可猛地挣开他的怀抱,一脸茫然的看着景轩,与他相遇又能如何?他们终究是彼此的过客而已。她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水,冲他莫名的挤出点笑容,似在掩饰刚才在他面前哭泣的尴尬。转身走向树下拿起酒坛又灌下几口。
云雾里的远山一片迷茫,倒映在她被泪水浸湿的眸子里,显得更加迷蒙。
爱她?怎么可能,他们认识不过三天。或许真的如文儿所说,他们这些富家公子喜欢玩玩而已,那她姆依可也不是玩不起的,反正明年三月就回去了,此后再也不见,正好期间找个人陪自己打发这无聊的时日。
想着嘴角扯动了下,笑意缓缓洋溢至眼角。
仰头抱坛又是几口下肚,微微蹙眉瞅了一眼景轩,她竟然在他面前哭了,真丢人!她姆依可从记事起就没有哭过,更不消说在人前哭过,今日把自己的脸可算是丢到尽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再也不好意思直视景轩那双深邃的眸子。
不过哭还真是一剂良药,有时候真能减轻心中的痛,姆依可第一次深有体会,哭过却是心里舒畅多了。话又说回来,这是她第一次哭效果当然很明显,况且她这种悔恨之痛确实需要大哭一场才能缓解,效果肯定会很显著。
她把酒坛扔给景轩,微勾唇角爽快道:“喝!”
“我生来与酒无缘,沾酒就醉!”景轩把酒坛还给了她。
她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景轩,半晌,笑嘻嘻道:“我哥也是如此。无妨,我一人喝就是!”话落抱起坛子咕噜咕噜咽下几口,醉意浅浅,她扔掉还有一半酒的坛子,双手抹掉嘴角的酒,朦胧的眸子看着自己沾满污迹的一双手,不知是酒还是泪水沾了泥,脸上也被涂抹了些。视线从双手移至景轩,傻笑两声,道:“呵呵,我脸脏了,去山下河里洗洗!”
姆依可带着醉意,飘飘然向下山的台阶走去,景轩赶紧上前扶着,她推开景轩,身子前后晃了两下靠在一颗大树旁,片刻站直身子,摆手笑嘻嘻道:“嘻嘻,不用你扶,我没醉!我……”
话还没说完,身子猛地一斜,脚下踩在一块石头上,摔倒在地。幸好没有在台阶上摔倒,不然直接就滚到了山脚。
景轩忙不迭的去扶时她已经摔在地,蹲身将她揽入怀中关切中带着责怪:“没醉么?”
姆依可一脸苦相,她脚踝疼的厉害,缓缓道:“我左脚好像受伤了!疼!”
景轩脱掉她的鞋子,脚踝红肿,轻轻地摁了下。就那么轻摁一下姆依可痛的直叫,“啊!好痛!别碰了!”
景轩眉头蹙的紧紧地,温和道:“我扶你到山下医馆让大夫看看。”
“嗯!”姆依可感觉自己脚伤的不轻,点头应了,此时酒意被脚部传来的灼痛赶的无影无踪,这会除了疼还是疼。
景轩扶起她还没走一步,姆依可便痛的难受,嚷道:“啊!不行,好痛,我脚根本不敢触地。”
“来,我背你”
姆依可轻嗯了声爬在了他背上,他对自己的好似乎不想文儿所说的花花公子肠子,是他真的爱上自己,还是她产生了错觉?姆依可突然想问他是否对每个女子都这么好?转而又想他对谁好和她有什么关系,何必要求证!遂打消了心中这一没有实际意义的问。
长长蜿蜒曲折的石梯,似乎走不到头,山道上偶尔路过三五人,都是去道观里敬香的,他们都投来羡慕,或是疑惑眼观。让姆依可心中竟有些心疼他,握住袖子为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小汗珠,柔声开口: “景轩,我是不是很重?”
五尺五六身高的姆依可,在女子里算高的,她身材修长长得匀称。而景轩是一个文弱之子兼富家公子,从小就娇生惯养,不爱舞刀弄枪,在山路上背着她着实很吃力。
他故作轻松地说:“我堂堂七尺男儿有那么弱么?”
虽吃力,但背她下山还不成问题,况且就算景轩再累她不可能下来走路,所以说姆依可觉得自己对他的心疼有点多余。
姆依可扁了扁嘴,被人这样背着下山还挺舒服,不由得把头靠在他的肩背上,喃喃道:“看你都出汗了!要不停下来在这息会。” “不用,就快到山脚了,你再忍忍!”
山下不远处有一村落,那里有一家医馆。
走进医馆,大夫摸了下姆依可的脚踝,道:“姑娘,脚踝脱臼了,接好就没事了!不过很疼,姑娘忍忍。”说着大夫开始轻柔姆依可的脚踝,疼的姆依可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没一处不冒汗!她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额头的一颗汗珠沿着眉角滚了下来,汗珠并在以最快的速度增多滑落。
“公子,你给她嘴里塞上一东西,最好是布块,不然一会疼起来,怕她会咬伤自己的嘴唇。”
景轩没有多想上前紧紧抱住姆依可,道:“可儿,你咬住我肩膀上的衣服。”姆依可到是很听话的照做了,不过此时疼的她也没有多少时间去考虑会不会咬伤她。
咔嚓一声,姆依可觉得全身的神经都被牵引到脚踝处,生生地被一把隔断。他紧闭双眼,死死咬住景轩的肩膀,闷着声撕心裂肺地叫一声,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好了姑娘,没事了。回去后把这药膏涂着,三天后就可以触地走路了。”大夫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姆依可,老眼中带着敬佩神色,如此疼痛她居然不流一滴泪,换作别的女子已经哭的呼天喊地了。 “谢谢大夫!”姆依可有气无力道了声谢。
泪水对她来说是不会轻易掉下来,她曾经在与敌人厮杀时,身上的刀伤、箭伤之痛胜过这无数倍,她都不曾流过一滴泪,这点小伤她更不会流泪。
她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哭,就在之前才知道自己会哭,还哭的那么彻底,似乎把所有的恨,所有的悔,所有的痛都倾泻出来,倾泻后真的让她心里轻松了不少!
松开景轩,抬眼看他,他正面带微笑,目带温和关注着她。
四目对视,一张美的不敢直视的容颜,让姆依可心中微微震颤,他的俊颜似乎只因天上有。就如传说中斗安朱的美貌打动仙女木姐朱的芳心,让木姐朱甘愿舍弃仙子之位与他来人间受苦。眸子里飘过阵阵氤氲,片刻收回眼神,浅浅开口:“我们回去吧!”见景轩肩膀上湿了一块还有牙印,“谢谢你!”
他注视着她一瞬间地变化,似乎她那颗芳心有所触动,如玉的手取出一张锦帕为她擦掉额头上的汗,眸子里淡出喜悦之色,微笑着轻嗯了声。
在村子里雇了一辆马车,姆依可靠着车壁不久眼神迷蒙起来,刚才那一撕心裂肺的痛,着实耗费了她不少力气,加之酒精作用很快为她催眠进入梦乡。
景轩将她揽入怀中,她迷迷糊糊嘴里叫着:“阿婆,我想你!我恨你,阿爸,恨你!……”
他轻声开口,如耳语,“可儿,放下仇恨好么!”
姆依可犹如听见了般不再说梦话,恬静的躺在他怀里。
“公子,东港村到了!”外面车夫在街头拉住马缰道,“不知公子家住哪里?”
景轩不忍心叫醒怀中熟睡的人儿,想就这样多抱一会,片刻开口:“你再围着村落多走几圈,尽可能慢些走,我什么时候叫停你便什么时候停,我给你双倍的银子。”
马夫无话,轻轻在马屁股上拍了下,围着村落转了起来。
东港村就那么大,马夫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景轩也被摇晃进入梦乡。
白昼渐渐谢幕,天边如红绸般的彩霞染红整个莱州,显得温柔而又多情。马夫依旧围着村落身披晚霞的光芒悠悠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