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县看守所,古月的监舍内。
此时,古月正戴着老花镜,趴在看守所的炕上,一笔一划的写着申诉材料。
来看守所快一个星期了,赵光和马海包括云浮县公安机关的任何一名民警都没有提审过他,就好像把他忘记了一样。对此,古月也感到纳闷:既然费这么大周折把我抓进来,一不提审,二不过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趁着这个时候,他找席子帮忙,给他买了一副老花镜,找了一些纸和笔,开始写申诉材料。他知道,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凭借他的力量,是斗不过魏新光这伙人的。他必须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充分运用法律手段,要回属于自己的财产。有着近三十年党龄、在军队中得到了锻炼和洗礼的他一直坚信,法律是公正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虽然魏新光勾结当地政府中的腐败官员和腐败执法人员以权谋私、执法犯法,但他们的犯罪行为不可能维持很久。法律,是绝不会允许一小撮人去任意践踏和亵渎的。因此,自己一定要坚定信心,坚定不移的同他们斗争下去,法律一定能为自己洗涮冤屈,给自己一个明确的说法!
在看守所这几天,由于赵光等人没来骚扰,古月的日子还算安定。日常生活都有同监舍的刘洋打理并照顾着,其他方面有席子关照,所以,以往那种焦躁不安的情绪得到了些许缓解。有些时候,人就是这个样子。当一件事情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时候,那种无所欲也无所求的心理会让自己忘记了痛苦和烦恼,情绪反而会比以往更稳定。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即便再差又能怎么样?
古月现在就是这个心态。
“你这一大早起来就写东西,也不休息一下,要注意身体哦!”正在古月聚精会神的写申诉材料的时候,席子打开监舍的门走了进来。
“兄弟,不能休息啊,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记忆力也跟不上,再加上眼睛花、颈椎痛,写点东西费劲的不行。所以,我要抓紧点。怎么,今天不忙啊?”见席子进来,古月赶紧站起身来,同他打着招呼。
“我的哥,你这老花镜还有笔墨纸张一定要注意别让别人看到。在看守所,你们这些人是不能用这些东西的!”席子看着古月堆在炕上的人一大堆纸张,提醒道。
“席警官,您就放心吧。只要我不提审,我就会在门口给古董事长站岗,发现情况就赶紧通知他把这些东西藏起来。而且,藏东西的地方非常严密,一般人是发现不了的!”站在门口的刘洋对席子毕恭毕敬的说道。
“来到云浮看守所这几天,多亏了刘洋的照顾。席子,如果方便的话给小刘兄弟提供点方便。在这个地方我也没什么可以回报人家的!”古月看看刘洋,再看看席子,微笑着说。
“这个小坏蛋的事情检察院已经审理完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开庭审理了。最后看看判决的情况吧,如果刑期在五年以下,我就想办法把他留在看守所服刑,不用到监狱去了。他本人少受罪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是有个伺候你的人。否则,我也不放心啊!”席子看看刘洋,微笑着说道。
“如果那样,我要好好感谢一下席所长您。请您放心,有我在这里,古董事长的事情您就不用管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他的!”听完席子一句话,刘洋高兴的直搓手。
在看守所里放风的时候,他通过那些“二进宫”、“三进宫”的罪犯了解到,虽然都是服刑,在看守所和在监狱的境遇差别很大。在看守所,留在这个地方服刑的罪犯大多是配合狱警对在押犯罪嫌疑人进行顾管理,从事一些监督岗、管事犯之类的工作,工作轻松,环境相对自由。而在监狱服刑就不一样了,会从事一些很重的体力劳动,管理也极为严格。
“如果能留在看守所服刑,那真是幸运的不能再幸运了!”刘洋一边想,一边心里暗自高兴。
“你现在把古董事长的东西收拾一下放起来,我要提审他!”席子一边掐掉手中的烟头,一边对李阳说道。
“提审?哦,好,好,好!”刘洋是个非常聪明的小伙子,只是瞬间一想,便明白了席子的意思。赶紧把古月摊的一大堆东西收拾好藏了起来。
跟在席子身后,古月来到了席子的办公室。由于是中午休息时间,走廊里除了几个值班的民警之外,整个看守所一片寂静。
“外面有什么消息吗?”刚刚坐下身子,古月便急不可待的问道。
“先喝杯水,抽支烟,着急什么?赵光他们不提审你,我提审你。中午午休三个小时,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不着急。”席子哈哈笑笑,一边给古月递烟、倒茶,一边跟古月开着玩笑。
“席子,我有点搞不明白了。赵光、马海费了这么大劲把我从龙海市抓来,一不提审,二不过问,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呢?”古月一边吸烟,一边不解的问。
“大哥,你到底有没有罪,不但你自己清楚,赵光这些人心里也明白。他们把你抓到这里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控制你的人身自由,让魏新光办事情他们畅通无阻,实现他们霸占你全部财产的目的。至于提审你,你别着急,这一天会来的。只是现在他们还没有策划好怎么收拾你而已!”坐在椅子上,席子一边吸烟,一边对古月说道。
听完席子的话,古月似乎明白了,他对着席子轻轻的点点头说“嗯,你分析的有道理。现在,证明我有犯罪嫌疑的没有任何证据,只有那张我让夏湘他们伪造的那份施工合同。如果根据这件事给我定罪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他们现在一定是在搜集或伪造证据,想进一步的陷害我!这帮王八蛋!”古月愤愤的骂道。
刚刚骂完,古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老席,我让你打听夏湘的消息,有结果了没有?她现在怎么样?”古月关切的问道。
“我已经打听过了,也见到了夏湘。”席子走到门口,探着头往四周看看,然后转身走进办公室,关上门。
“哦?赶紧告诉我,我都快急死了!”古月把椅子往席子身边挪了挪,着急的说。
“昨天我去了公安局,见到了夏湘夏总并单独的跟她聊了一会儿。自从被抓到公安局之后,赵光他们唯一的要求是让夏湘说出你在这几年里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但直到昨天,夏湘没有给他们一条线索。为此,赵光和马海等人很是不满,虽然不敢贸然对夏湘动粗,但还是想着法儿的折磨她。我见到夏湘的时候,她对着我哭了半天。唉,赵光他们这帮畜生!”说到这里,席子气愤的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
听席子讲完,古月的心里针扎似的难受。自己出了事情,害的自己的朋友跟着倒霉,而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是何等的憋屈和耻辱啊?我古月活了大半辈子,怎么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呢?想到这里,古月挥起拳头,狠狠的砸在桌子上。
“大哥你也不要太着急。夏湘让我告诉你,她没有什么事情,请你不要为她担心。她本身就没有什么罪错,赵光抓她是别有用心的。一旦他们在她身上得不到需要的东西,就会放了她。所以,请你不必为她担心。回来后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觉得夏湘说的是有道理的。赵光他们抓夏湘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想通过她搞到你其他的犯罪证据吗?一旦发现夏湘身上没有什么油水,自然而然的就会放了她。所以,你不必为此自责。”看到古月痛苦不堪的样子,席子内心不由的一阵抽搐。于是,一边给古月递烟,一边安慰道。
“兄弟啊,说是这么说。看着自己的手下因为自己而受连累,自己却没有一点办法,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谁不难过?他们想在夏湘身上找我的犯罪证据,别说夏湘不说,她就是想说也说不出什么来啊!我古月诚信经商,不骗不拐,合法经营,照章纳税,能有什么罪可犯?赵光这些人拿了魏新光的好处,为了帮助魏新光害我,真是挖空心思,卑鄙到底了!”古月站起身来,一边愤愤的说着,一边在席子的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
“还有一件事情。是关于借款纠纷案的事情。前几天,我与法院的几个朋友在一起吃饭,他们不知道咱们两个的关系,所以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作为聊天的底料在酒桌子上讲了。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魏新光这帮人有多么狠毒。大哥,你要有所准备啊!”席子走到古月身边,把一支烟递给古月,不无担心的说道。
“哦?讲讲看。兄弟,我现在被关在你们看守所,成了个睁眼瞎了,两眼一抹黑,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赶紧告诉我,现在事情的进展如何?”古月赶紧坐回到椅子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席子,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你与魏新光的借款纠纷案你不是上诉到金山地区中级法院了吗?通过审理,金山地区中级法院维持了云浮县法院的判决,要求你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还清欠魏新光的两百万元借款,否则就强制执行,把你和夏湘、谢良在云浮铁源选冶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份执行给魏新光,以抵偿借款......”
“这个结果我已经知道了,并派我的律师张正拿着支票到金山地区中级法院履行该院的裁定。现在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由于失去了与张正律师之间的联系,我也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你们在聊天的时候说起过这件事吗?”古月着急的问道。
“现在,你的这件事情成了云浮县的爆炸性新闻。无论是老百姓的饭桌上还是各单位的办公室里,你的案子成了大家聊天的主题。他们能不说这件事情吗?他们是法院的法官,虽然不是主管这个案子,但知道的情况很具体,也很可信。”席子微笑了一下,看着古月说。
“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古月被席子的话吊足了胃口,着急的追问着。
“听他们说,前段时间,在金山地区法院的二审裁定生效之后,你的律师张正便拿着支票到了地区中级法院。但巧合的是,办理这件案子的所有法官包括书记员都被院里派出去旅游、学习去了,没有一个人在家。所以,张正在法院等了几天后便自己回到了龙海市......”
没等席子把话说完,古月便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题:“在这个节骨眼上,负责办这件案子的法官却都被派出去旅游、学习去了,怎么会这么巧?我看,这不是偶然的,是魏新光他们蓄谋已久的一个阴谋。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故意拖延时间,在裁定规定的还款期限过后,以我无力还钱为由,把我的云浮铁源选冶有限责任公司执行给魏新光!”。
“大哥,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听他们讲,让办理这件案子的所有法官包括书记员派出去旅游和学习,是金山地区中级法院院长富强亲自决定的。派这么多人以外出学习为由进行旅游,是金山地区中级法院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据一个与富强走的很近的法官说,最近,他经常看到魏新光出入富强的办公室,并且当着众人的面称兄道弟,关系非同一般。所以,由此我们可以断定,你刚才的判断极为正确,这正是魏新光一伙的最终的犯罪目的!”说完,席子端起面前的茶杯,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古月的反应。
古月没有说话,在席子的办公室里来回走着。云浮县法院包括金山地区中级法院会帮助魏新光实现他的阴谋,这是古月已经意料到的事情。但他没有想到,这些手握法律的法官们会如此大胆,赤裸裸的跳将出来帮助魏新光。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连富强这样的人物都已经被魏新光收罗到了账下,可见其关系网有多么的大、多么的吓人。
富强?由此,他想到了张勋。富强是张勋的大舅哥,看来,魏新光是把他们像穿糖葫芦一样穿在了一起啊!在这串一眼看不到头、摸不到边的超级“糖葫芦”上,最大的那个山楂绝对不是张勋,那会是谁呢?
他想到了绿城省省委书记王权。
想到这里,古月身上冒出了冷汗。他不敢往下想了。
“古哥,按照你的估计,金山地区中级法院以及魏新光一伙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你有没有这方面的准备呢?”看着古月满面愁容的样子,席子担心地问。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等到金山地区二审裁定的还钱期限一到,他们就会实行强制措施,把我、夏湘、谢良三人在在云浮铁源选冶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份执行给魏新光,以抵偿借款.。再接下来,魏新光就会凭借这个裁定,到云浮县工商局申请更改公司名称和股权结构,利用非法的手段为非法抢夺霸占我的公司股权、矿山矿权等巨额财产披上合法的外衣。这就是魏新光等人的最终目的。”古月一边猛猛的吸烟,一边分析道。
“那你不会就眼看着这个结果发生吧?如此一来,你上亿的财产就这么被魏新光抢去了?”看着古月异常镇定的样子,席子有点急了。
“魏新光现在有钱有势,有一大群贪官污吏在帮他。但要想很顺利的实现他们的犯罪目的,也是不可能的。首先,在此之前,我在绿城省高级法院三江自治州分院对在云浮铁源选冶有限责任公司进行了股权确认,虽然魏新光采取伪造证据的手段骗取了公司23.8%的股份,但我还有76.2%的股权,属于绝对的控股股东。因此,他如果要想仅仅凭借法院的一纸裁定把公司更改名称甚至变更股权结构是不可能的,除非有我的签字;其次,在三江自治州的股权确认裁定生效的同时,该院曾经给云浮县工商局和金山地区工商局下过一个函。在这个函上,法院明确规定,‘在股权确认案审理和执行期间,工商局不得对云浮铁源选冶有限责任公司的公司名称个股份结构进行变更’。如果云浮县工商局不顾该函的要求,为魏新光办了这些手续,那么,他们的行为就是违法!.”古月停下话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借着这个机会,席子赶紧拿起桌子上的香烟,递给古月一支,并担心的问道:“这些方法能阻挡住魏新光的犯罪行为吗?古哥你要知道,在魏新光的背后有多少有权有势的贪官啊!”
“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们只有尽力而为了。另外,在绿城高院金山地区中院的股权确认裁定生效之后,为了保险起见,我申请了对包括云浮铁源选冶有限责任公司在内的三个公司的财产保全。魏新光等人如果想在这个时候在公司上做文章,除了上述问题需要解决之外,解除财产保全是最重要的一环。如果想解除保全,除了要有一个正确的理由之外,特别需要我的一个签字。你想,这个字我会签吗?”古月一边吸烟,一边信心满满的对席子说。
听完古月的话,席子由衷的点点头:“古哥,你太厉害了。原来你也没有闲着啊!高,实在是高!我看魏新光这帮坏人怎么办!”
“现在我担心的唯一一个问题就是财产保全的保证金的问题。当初,我们要求保全的期限为一年,现在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如果到期不续保,财产保全就会自动撤销。兄弟,看来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了!”。
“古哥,不要跟我这么客气。需要我干什么,您尽管吩咐就是了。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绝对没有问题。”听说古月有安排,席子直接站了起来。
“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这是我的律师张正的电话。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到三江自治州分院,把财产保全的保证金再续交一年。钱的事情你让他找我的爱人要!”古月一边说,一边在席子的办公桌上随便拿了一张白纸,把张正的电话号码写好,交给了席子。
接过古月递过来的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席子思忖片刻,对古月说:“古哥,我觉得这样不妥!”
“怎么了,你说!”
“打个电话没有问题,但这样把问题说不清楚。这样吧,我去想办法,争取让张正律师来一趟云浮县,你们在看守所里见上一面,把所有的问题说清楚,这样做是不是更好?”
古月点点头:“这样当然好。但这样做法律允不允许?不会让你太为难吧?”
“犯罪嫌疑人在案件侦查期间可以见自己的律师,这是法律规定的。但如果按照正常程序走,时间长只是问题之一。重要的是,如果这件事情让赵光、马海等人知道了,他们一定会阻拦,是绝对不会让你见律师的。这样吧,我想办法,你就不用管了!”席子冲着古月点点头,微笑着说。
古月走到席子身边,紧紧握住席子的手,眼泪夺眶而出。
但古月不知道,正在他与席子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在距离云浮县几百公里的三江自治州,魏新光也在想着这件事情并且已经着手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