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璇玑室易进难出,临安远城似还近
这璇玑室进来好进,出去可就让这三人犯难了。若是按照原路返回,恐怕刚出去便会被抓住,魔宗等人定然是已经在这璇玑室前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自己出去,正中下怀。戴花在石洞里走来走去,无厌沉默这不说话,过了良久,说道:“这样,老衲先出去,引开这魔宗众人的注意力,那是你们便趁机逃脱出来。”
无厌这话,分明是要舍己救人,戴花与曲鸣都看得清楚,戴花道:“答道和尚,你想做好人,我偏不让你得意,不许你去,要去也得是我去。”无厌道:“阿弥陀佛,佛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这看似是痛苦,可是却是功德无量的事情,毕竟可以救两条性命。你就不要和我抢了。”
戴花道:“功德我怎么能够让给你?必须是我来。”正在无厌欲言之时,曲鸣言道:“晚辈之时一个后生小子,怎么敢让两位前辈牺牲性命,若是要这样,也要是晚辈去。”戴花言道:“正因为你是晚辈,是江湖的希望,我二人才要保你出去,你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又机缘巧合,有着许多的奇遇,将来江湖的大任还是要落在你的肩头上的。”
说道江湖,曲鸣不免又要把眉头皱起,之前答应赵琼,只是自己一时间的想法,经过这么多天,他无比怀念那没有江湖的日子,故而说道此处便多了几分不情愿。戴花看出曲鸣心中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可是此时也不及追究,便道:“这些事出去再说,眼下是怎么出去。”
曲鸣道:“两位前辈若是为我而牺牲其中任何一位,曲鸣都绝不会愿意,曲鸣对这江湖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死了也就罢了,两位前辈德高望重,岂能伤及自身?”无厌道:“阿弥陀佛,小施主的内心还是十分向善的。殊不知,我二人已经年老,终有一天要复归黄土,现在能为现世人做点什么的,便做点什么。这身子,不过是副臭皮囊,没什么要紧的,没了也没有什么,只是小施主你,我二人费尽辛苦,助你习得内功,绝无半分私心,只是为了这已不成江湖的江湖。小施主想过清闲的日子,那天下人,便过不得清闲的日子了。”
“臭小子,别想耍赖皮,”戴花道,“你以为我和这大和尚来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就是为了和这几个月的蜜水?可真是要把我寡淡地肠子都要倒出来了。先前你还给我那徒弟说你要整顿江湖,怎么这会就反悔了?”
曲鸣回想起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可是那时是赵琼所言恳切,加上当时的情况如此,自己一时冲动,便答应了她,现在已然后悔。这近三个月过去,虽然在这风洞中,不见外物,但是自己回想,竟是如同轮回了一般,自己每走一步,都离自己的内心无比遥远,当初学武,是为了自己和母亲团聚,现如今非但没有团聚,还使得自己的一见人天人永隔;现下如果为了赵琼去整顿江湖,恐怕到头来也是事与愿违。戴花见曲鸣久久为说话,心中着急,便说道:“我说你小子,当初我两个老头拼死拼活把你给救活了,现在又想要撂挑子,我……”说罢便举起手想要一掌打下去,无厌连忙制止戴花,在戴花耳边低声说道:
“他不肯理会这些江湖事,无非是想要和赵琼二人一起逍遥,当初是赵琼的一番话让他动了心,现在你我言说,怕是难以动摇他。他若是出去,第一个要见的定是赵琼,赵琼自然是明白事理之人,那是有她在,不用你我,曲鸣自然会同意。”戴花纵然是久经江湖,但是因为心中着急,未免就想得少了,此刻听无厌如此说,便也稍稍安心了,虽然让曲鸣担此重任未必顺利,但是也着实没有更好的方法。戴花道:“若不是看他是难得的人才,又是故人之子,我又怎会如此重视?你我已经年老,加起来少说也有一百四十岁了,唯有他才是希望。”
“是啊”无厌叹着气说道“他天资甚高,又不贪图名利富贵,小小年纪便比别人冷静地多,的确是不可多得,只是他有事过于优柔寡断,犹豫不觉,尚需要历练,不过,终有一日,可以成大事。”
曲鸣见这二人低声交谈着,虽然听不清他们所说是何事,但是猜想便是和自己有关,他自己干咳了两声,说道:“两位前辈,晚辈让二位费心了,晚辈岂能因为自己再次陷前辈于劫难之中?等会我先冲出去,二位看准机会便冲出去就是了。”
戴花笑道:“怎么能让你个毛头小子来保护我们?”说罢,便向外冲去,曲鸣眼疾手快,一只手拂过戴花的肩井穴,另外一只手勾住戴花的腰带,戴花肩井被困,左肩一阵酥麻,使不出力气,腰间又被困住,顿时脱不开身。无厌见戴花抢先一步,忙使出一掌,错开戴花的身子,撤了一步又上前,欲要抢在戴花的前边之时,曲鸣松开戴花的腰带,一个转身,绕至无厌的前边,运内力于一双手掌,微微吐力,双掌齐发,一掌打在无厌的胸下,一掌打在戴花的后背,这二人受了这一掌,只觉得胸口发闷,不似是被他人击中,反而是被别人一时间输入了大量的内力一般,虽然不痛苦,却也一时半刻换不过来。曲鸣已经掌握了用力的分寸,这两掌,丝毫没有凌厉之势,反而内力雄厚,彰显时绵绵若存。
戴花顺着这力道后退了几步,瘫倒在风洞上,本来他是想要吸引曲鸣的注意,好趁其不备把曲鸣留下,可是无意中不知是碰到了什么,这风洞的风力在瞬时间减小许多,戴花的身子便如同从高处坠落一般,瞬间便掉入那无底的深渊之中。随着戴花的惊呼,曲鸣看见戴花的身子在不断变小,光线似乎是暗了许多,正在曲鸣准备也跳下去之时,却见戴花的身子渐渐上升,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大的手托着一般。待戴花再次上来之时,无厌问道:“可是找着了这其中的关窍?”
戴花点点头,笑着说道:“你我二人不必在争吵了,方才我掉入底下之时才发现这风洞沿着这石壁,有两个光束,一个控制下,一个控制上。想来这风洞不是全然被封死的,快上来,这能够出去的顶洞,必定在这风洞之上。”
无厌与曲鸣和戴花一起,只见这风洞侧面果然是有两束光,只是其光线极浅,若非仔细看,便无法发现。戴花伸手将其中一束光的部分遮挡,这风洞中的风果然便强,载托着三人,向那风洞的顶端升去。这风洞的上端极暗,在这里,便可分明地看到那两个光束了。原来,只有曲鸣练功之处才如此光亮,这风洞中虽然没有灯光,但是顶上散布下来的光经层层折射,竟使得曲鸣之前所待之处如此光亮,到了晚间没有阳关,那石壁上的荧光石的光亮便会这射到这风洞中。曲鸣随着这风洞不知升了多久,看见头顶上有一个盘子大小的光亮之处,此刻他看见自己与戴花无厌的衣襟均向上飘去,就连无厌身上带的佛珠也是向上之势,看见自己旁边的石壁不住地后退,脸上也感到微微的疼痛,便知道自己脚下的风有多大,自己上升的速度有多快。
那头顶的圆形光亮越来越大,自己上升的速度却越来越慢,过了良久那光亮终于变成了一个二人合抱方能容下的一个洞口,这三人小心翼翼地出来,身后的风是温热的,可是洞外却是冷风阵阵,懂的人耳朵生疼。
此刻的临安,一场小雪初过,雪霁天晴,虽然冷得刺骨,但是阳光却好,只见是一片刺眼的阳光,曲鸣将眼睛闭了好一会,才睁开,只见自己身处一处山巅,此刻看见临安城静静地坐卧在自己的脚下,一片祥和,碧血阁隐藏在楼馆之中,丝毫看不见,只见碧血阁后的小山远远地座在哪里,树木大多枯黄,唯有几片柳叶像是冻僵在枝头,一片荒芜。
戴花刚要开口再次劝说曲鸣,被无厌拦下。戴花只好给曲鸣道了个别,便和无厌一同离去。
曲鸣看着这脚下的临安城,回想着在这片繁华之地发生地种种,有喜悦,有痛苦,有死亡,有劫后余生,临安还是这样的临安,可是让自己牵挂的人已经远去,他曾以为到了碧血阁就可以结束一切,回归平静,殊不知,碧血阁只是一个开头,自己以后的道路也许是布满刀光剑影的,此去北上,即便是死在金人皇宫的宫墙下,也离赵琼近了一步,至少,自己又可以和她看同一片星空了。
曲鸣再看一眼临安,和自己父母所在的竹林,迈着步子,便下了山。曲鸣感受到自己的步伐,沉重了许多,自己明明是去找赵琼,纵使她已经在辽人的皇宫中,自己也要见到她,不顾一切地带走她,可是自己的每一步,似乎都承担了太多的重量,踏在土地上,步步都留下了脚印。
临安城在自己的身后,越来越远。
想到自己曾经一路南下,来到了临安城,自己离去时竟然是这番光景。自己走过的路,似乎都有赵琼的影子,曲鸣在心底盼望着,在某棵树下,或是某个河边,赵琼会突然出现。
现下已经是已经是隆冬,曲鸣虽是练武之人,不惧寒冷,但毕竟此时已是隆冬,曲鸣的身上还是初秋时的薄衣,这样的薄衣在风洞中尚觉十分温暖,可是现下是在临安城外的山头上,所以便感到了阵阵的寒冷。薄薄的一层雪在太阳下很快便化了,道路上一片泥泞,行人甚少。曲鸣搓搓自己冻得通红的手,找了一个被风的去处,好容易寻了些没有被雪打湿的树枝,燃起了篝火,又捉了数只田鼠,在篝火上烤着。烤田鼠的香气很快便在树林中四散了开来。
曲鸣三月未见荤腥,此刻吃起烤田鼠,觉得舌底生津,这便是天下美味了。正在曲鸣吃地尽兴之时,曲鸣听见自己身后有一阵窸窣之声,曲鸣回头望去,并不见人影,曲鸣佯装回头继续吃田鼠,听见身后异动,便猛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