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下了一个多月的秋雨终于停了下来,萦绕在众人心头的阴霾终于一点一滴的淡去,黎民百姓如此,张华也是如此,看着万里晴空之中艳阳高照,站在院中的张华长嘘了一口气。
李元缓步来到张华身侧,双眼微眯着看着蔚蓝天空。
张华看了一眼李元,道:“昨日李将军认定那王臧罪孽时,言之凿凿,不会是李将军早就知道了其底细了吧?”
李元笑道:“也是其自报家门之后,才确认的,不瞒张大人,来之前,在下已经对四州地面上的大小官员,豪杰大户都坐了一些了解,不巧的很,这王臧当年真的做了不少恶事的。”
张华心中一动,这李元居然能调动资源对大小官员和缙绅福户进行调查,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掌握了地方上有头有脸之人的把柄,这还得了?
李元好似知道张华心中所想一般,笑道:“大人不必惊讶于此,猫有猫路,鼠有鼠道不是?”
张华没有多说什么,唯有点了点头,心中叹道:“看样子自己此次巡抚都督地方是选对了人。”
吃过早饭,一行人出了蓬莱居,径直往兖州牧衙门行去。
李元心中狐疑,因为街面之上已经看不到一个灾民的影子,好似一夜之间蒸发掉了一般,看了看张华,张华也是一脸惊讶。
二人互视一眼后,眉头皆是皱紧了几分。
......
卢象双眼通红的在衙门里来回踱步,显得极为不安,昨夜自己前去蓬莱居本是去纳贿,因为王臧要接下修缮黄河河堤的工程。黄河大堤在兖州境内溃了好几道缺口,如果要修复的话,少不了千万两银子,千万两银子当中,朝廷会下拨一批,自己在筹集一批,只是到了最后能真正落到河堤之上的十不存一了。王臧深谙其中之道,于是就约自己到蓬莱居看戏唯由,来商谈此事,不成想,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钦差大人张华微服私访,出现在场中,生生将事情搅黄了。
不仅如此,王臧这个相对于自己来说的财神爷还被自己看管起来,看张华决绝的态度是要严办王臧,杀鸡儆猴,为其接下来的赈灾事宜减少那些不必要的阻力。
这些官场中的门道,卢象还是知道一些的,张华虽是钦差,毕竟根基不稳,此时卢象已经受王臧的委托,去信到洛阳求救去了,想必只要拖上个几天,洛阳那边必有回音,王臧的事情就可以了结。
昨夜自己和王臧也是这么盘算的,但是今日一早得到一个消息,让卢象坐立不安起来,原因不是张华究竟会怎样?而是作为此次钦差副使得李元听闻是一个软硬不吃的鬼见愁,搅屎棍。
卢象得到的消息是李元不仅武艺高强,达到了高深不测的地步,而且行事乖张,不按常理出牌,更为重要的是李元此时正是武帝陛下眼中的大红人,张华外出巡抚东南四州指名道姓的要李元一同前往,就是出于这个考虑。
卢象很烦闷,用钱来行贿李元?人家可是随便就能拿出万两黄金的主。用权力来压李元?人家现在是钦差副使,是自己不能抗衡的。以武力威逼李元?人家武功绝顶,一怒之下,血溅千里都是有可能的。
怎么办?这三个字在卢象脑中不断盘亘,无来由的叹了一口气。
正在思量间,下人来报,钦差大人已经出了蓬莱居,径直往州牧衙门这边行来了。
卢象立即吩咐了下去。
张华、李元一干人等身着官服,浩浩汤汤的行来,只见兖州监察院(州牧办公的地方)中门大开,三声炮响,两列官兵鱼贯而出,列在了兖州监察院大门两侧。
气象森严,正气凛然。
张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只见卢象身着黑色的衮服,头戴高冠,大步出了中门,率领着兖州一干大小官吏,迎了上来。
双方见礼毕,张华和李元二人被卢象请进了监察院。
老神仙和陆成等人在兖州地方官员的陪同之下跟在后面。
张华一走进监察院大堂,立即转头对卢象道:“来呀,张某有两件事情要和各位同僚好好说道说道。”
卢象会意,一个眼神丢向身后的官员。
张华端坐主位,李元和卢象分别坐下其下首两侧。
兖州廪丘能到的官员都已经悉数到场,站在堂下。
张华见众人已经到齐,朗声道:“请天子剑。”
立于张华身后的护卫解下宝剑,双手递给了张华,张华双手将宝剑置于身前的书案之上,绕到了书案之前,当即就跪了下去,众人见此,也是跟着跪倒在地。
对着天子剑行了跪拜之礼后,张华起身再次来到主坐之上,朗声道:“这第一件事么,就是兖州爆发洪水,数处河堤溃破,一片泽国,百姓们糟了殃啊,可是各位呢,张某一路行来并没有见一人在住持这赈灾事宜,这其中缘由,张某很想知道原因,你们说说看,说得有道理,张某既往不咎,如果是强词夺理,不好意思,这天子剑今天估计是要派上用场了。”
此言一出,人人惊惧。
卢象转身对着张华双手一拱道:“张大人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我等不胜惭愧,但下官有下情禀报,待下官道明其中原委,要杀要刮,全凭大人酌定。”
张华嗯了一声,愿闻其详。
卢象道:“今年的秋水百年一遇,大人是知道了,而我朝新立,西北诸胡蠢蠢欲动,东南孙家更是年年侵扰,再加上由张大人主持的盐铁经营收归朝廷之事,导致在修缮河工这一项上,一直以来没有什么作为,兖州地面上的黄河大堤还是当年曹操时修缮过一次,多年来,年久失修,加上今年的大雨,才导致了这洪水滔天之景,这些下官不说,想必张大人也能洞悉。”
卢象见张华露出沉思之色,接着道:“还有就是大人不知道的,自今年年初,在兖州境内出现了一群望气术士,到处蛊惑人心,妖言惑众,更逢这天灾之时,大肆宣扬我朝.......我朝得位不正,上天赐下神罚,才有这百年不遇的洪水大灾。于是,在下斟酌再三,决定举全兖州之力,极力搜捕这群妖人,所以这赈灾之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张华突然站直了身体,大声道:“有这等事,你们为何不启奏朝廷,说明此事。”
卢象叹了一口气道:“朝廷正在对西北用兵,下官怕一旦将兖州境内出现妖言惑众的事情宣扬出去,定会一言激起千冲浪,所以下官斗胆决定将此事的影响化解在无形之中,不敢扰乱圣听,给陛下添乱。”
“你好糊涂。”张华大声道:“这么重大的事情居然瞒着不报,等捅了大篓子,你担待得起么?”
卢象起身,向着西面洛阳方向摇摇行了一礼,转身对张华道:“所幸下官不辱使命,一举将这群妖人的老巢给攻破,并秘密拘捕了数十名望气术士,只是这群术士的头领却逃之夭夭了。”
李元心中一动,冷冷道:“这名术士是不是人称抱朴子的葛洪?”
卢象睁大了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张华转头看着李元道:“李将军知道此人?”
“听闻过一些传闻。”李元斟酌言语道。
李元也是自己在临出洛阳时,杨胖子和自己提过此人,现在互相印证,这卢象言语中最起码有五分真,而且证明那葛洪进入洛阳金墉城所图不小。
张华重新做了下来,对着卢象道:“既然捉拿望气术士的事情暂告一段落,田大人应该将这赈灾之事提上议事日程了。”
卢象道:“这是自然,一切听凭张大人吩咐。”
张华接着道:“王臧一案,也要即刻审理。”
“这.......张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卢象看了一眼李元,艰难的道。
张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甩袖绕过屏风,立在大堂后院之中。
卢象上前道:“这王臧乃是王太后的侄孙,而且其所犯的事情还是在前魏之时所为,自我朝新立,却没有为非作歹啊,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翻这些旧账又是何必呢?”
张华闻言陷入沉吟之中,一时之间不好决断了,这王臧确实不是什么好鸟,被李元逮个正着,要是就这么放了,岂不得罪了李元,这一路行去没有李元的鼎力相助,怎么能行?
正在二人沉吟之际,五感之力已臻匪夷所思之境的李元却是嘴角冷笑的坐下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