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叹声声命途长,赋歌不休沦陷魑。
“公……公主……”一个丫鬟打扮的鲛人手里拿着一个火种站在灯台边,看着舞子茉的眼里满是恐惧。
她目光躲闪,绞着手踌躇不安的说道:“红裳蓝裳以及公主的结界重重封锁了海域,海域中没过多的夜明珠可以替换,所以,所以奴婢就点燃了这盏火烛……”
“出去。”舞子茉声音渐冷,带着一定的压迫气势对着那个比她高出几个头的丫鬟厉声道,“本公主叫你出去!”
小丫鬟连忙提着裙子离开,舞子茉抬手便灭去了那火烛,这抹明黄的光亮也在这一刻消隐,舞子茉缓步朝着刚刚传来光亮的方向走去,最后踮着脚伸手取下了炙热的灯盏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紧咬着下嘴唇,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
“子茉,娘亲要离开了……你要好好的待在这里啊,和,和霄云小姨一起。子茉要听小姨的话,好不好?”她已经快要记不得那女人的容貌了,只记得女人穿着一身粉裙,明亮且淡雅,明明都是有孩子的人了,笑容却一直都孩子般的甜蜜可爱。
女人摸着她小小的脑袋,声音没有以往的张扬,反而有着一丝说不出的苦涩在里面:“子茉,一定,一定不要哭哦,子茉要坚强……”
话还未说完,女人的眼泪便飒飒落了下来,她一把拥住舞子茉,泣不成声。
女人声音有些嘶哑,像是早已哭过许久了一半,干涩的有些难以开口:“子茉,小姨以后,就是你的娘亲,知道吗?以后,霄云上仙,就是你的娘亲,鲛人王暝幻,就是你的爹爹。”
“娘亲在胡说,霄云上仙是小姨,暝幻是姨夫!”这时候的舞子茉,还不知离别是什么。
对离别唯一的认识,便是娘亲口中抛弃了她俩的爹爹。
舞子茉盯着女人的脸,掰着手指头说得极其认真:“娘亲还说过,只要子茉好好修炼,没有爹爹,子茉和娘亲也会很快乐……子茉现在就很快乐呀,娘亲为什么不快乐呢?”
“娘亲,娘亲很快乐的,只要子茉开心,娘亲就开心。”女人的面容隐在垂到脸前的发丝间,看不清她的神色,她松开子茉,抬起手抚过她小小的脸颊,动作轻柔无比,“子茉答应娘亲,好好修炼,好不好?娘亲这一次离开的时间,有一些长,子茉要乖乖的,等着娘亲来接你,好不好?”
子茉乖巧的点了点头,女人从怀里拿出一个老旧的火烛递给子茉,眼里含着泪,轻声说道:“子茉上次不是问娘亲凡人是怎么照明的吗?他们呀,用的就是这个东西,娘亲前两天去凡间找人买了一个,来拿给子茉看看,子茉可要收好哦!娘亲,以后就不能陪着子茉了呢……”
回忆在这里停止,往后去,便是一个不归,一个等待。
一个死去,一个千年强压自身修为,不再成长。
几乎所有的人都睡着了,鸑鷟看着明晃晃的火光,不禁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神君,你说这粉嫩的雨铃花,一大簇一大簇开着,那清雅的紫藤花,也是这般,只是一个在脚边,一个在头顶,倒真是有趣。”炎煊茶笑得开朗,站在雨铃花丛中,皮肤也被衬得愈加粉嫩,她抬起头,笑意盈盈的看向鸑鷟,说道,“神君你说,是紫藤花好看呢,还是这些雨铃花好看?”
鸑鷟一身紫衣,站在夷潍岛的雨铃花丛中,看着炎煊茶秀雅的脸蛋,微微一笑说道:“紫藤花清淡秀雅,雨铃花小巧玲珑,如你所说,一个在头顶烧着,一个在脚边开着,都一样的,让人陶醉。”
“若是你喜欢这些雨铃花中,我可以捎一些去竹屋外种着的。”
炎煊茶背着手,微微摇了一下头,目光低垂,落在脚下的雨铃花,说道:“不了,还是紫藤花还,雨铃花种在地上,反而叫人忍不住去怜惜这些被踩在了脚下的。”
“而且,紫藤花虽然淡雅,开起来时却是让人觉得它是烧着的——紫藤花不但有着淡雅温柔,更是有着一份洋溢的热情。”
鸑鷟那时,听了她这番话,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用一双淡雅温和的眸子瞧了许久,才朗朗开口说道:“不,那是因为淡雅的紫藤花,被那花瓣尖上的一抹浅红,给渲染了,因此它才得以热情。”
炎煊茶一愣,随即看着鸑鷟,忍不住扬起嘴角笑开,她笑容一如既往的平淡,眸子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转而,那让他迷恋的笑容消失,他看见的,是一次次为了月无言付出的她。
他看见,她为了月无言,上了神魔之战的战场,与神族厮杀;他看见,她为了月无言,来到了这海域,为其目的谋划;他看见,她为了月无言,在面对危险之时,奋不顾身。
他甚至想起了他和她的相遇,都只是月无言当初计划中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闭上了眼,泛着点点紫光的长长睫毛微颤着,脸上布满痛苦之情。
那是他这一辈子最想捧在手心里小心珍惜的人呐!却为了另一个男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着自己,想到这些,他怎能不心痛?
茶儿,你就当真,当真没有爱过我吗?鸑鷟脑海里浮现起站在月无言身边的炎煊茶,两人举止暧昧,而且现在,恐怕炎煊茶还躺在月无言怀中,他心里更不是一个滋味,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嫉妒与恨意。
这滋味,是那般的苦涩……
他这一辈子,就没想到要与谁争什么,也没想过让自己属于一个人。可是现在,他就十分地想与他曾经一度未看在眼里的月无言争一番。
他更是想着,放弃这个天下,让自己从此,只属于炎煊茶一个人,只为她而付出。
可事实是,现在的他,对当初炎煊茶给过他的温暖与笑容,都让他感到深深的怀疑,无法去相信也无法想象,她会有可能爱着自己。
“多谢鲛人公主。”月无言搀扶着炎煊茶站在大殿之中,看向上面坐着的舞子茉淡淡道了谢。
大殿早已经被打扫干净,舞子茉坐在王位上,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的笑容,她看着离自己不远的一盏普通无比的较为古典的烛台,愣愣地像是在想着什么。
魔族善毁灭之术,无医治疗伤术法,舞子茉灵力较常人而充足,修为自然也在所有人之上,她只是轻轻的抬了抬手,炎煊茶便感到体内一股暖流滑过,舒畅无比,意识也在这一刻清醒了许多。
身子不再虚弱无力,她也站直了身子向舞子茉道了一声谢,看着那小丫头正发着愣,未曾理会自己与月无言,于是转头小声问道:“魔君大人,现在鲛人族还没有发兵出海域吗?”
“未曾。”月无言淡淡说完,漫不经心的关心了炎煊茶一句,便扬声说道,“鲛人公主,不知你我二族的协议,可还作数?”
月无言此刻声音较为平常,有着男子的那一份雄厚,舞子茉飘杳的思绪在这一刻被拉了回来,她缓缓转过头,看了月无言和炎煊茶一眼,开口道:“你们两个坐吧。”
月无言也不着急,从容不迫的走向一旁设着的座位上,炎煊茶也在他一旁一桌之隔的地方坐着,舞子茉这才淡淡开口说道:“红裳姐与蓝裳姐开启的这个结界并不好破,再加上本公主开启了终极幻域,现在这海底结界笼罩着结界,根本无法出去。唯一的办法,还要等到三日后,以下面那些人的性命来作养料,置祭坛,才可重新打开结界。”
“如此麻烦?非得等到三日过后吗?”炎煊茶忍不住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舞子茉点点头,一副很老沉的模样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等到三日后开启祭坛祭天的话,现在海域的结界,纵然是本公主亲自动手,也不行的。”
舞子茉捧在小脑袋,嘟着嘴巴说道:“你们想要的,本公主都可以帮你们,只要你们能帮本公主,杀光天上的那些人就好啦!”
“我魔族众教派,一定会合力完成公主所愿的,只是,还需公主按照当初的协议,将那秋歌交给本座。”月无言单手撑着脑袋,勾起嘴角邪魅一笑,说道,“若是此事公主无法应允,那么本座所承诺之事,也不得实现了。”
舞子茉愣了愣,随即直起身子,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知道啦知道啦,关于这件事儿,本公主现在需要好好考虑一番,若是有了结果,本公主会告诉你们的。”
“呼,气死了诶,她本来就会让子茉不开心,你们又要提到她,烦人烦人烦人!”子茉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她的死活还是在本公主这里的,等本公主想好了,再做决定,反正还有三天!”
不知何时,秋歌醒了过来,准确的说,她是又一次从噩梦中分惊醒过来的。
这次的梦,她看见的是阁楼上那无数具垂挂着的尸体。
感到一阵寒意,秋歌抬头看去,鸑鷟也好像睡着了,于是她探过身子去拿了几块枯木添进了火里,使得火再次旺了起来。秋歌刚刚用星念之术拿出了不少毯子给大家盖着,此刻见鸑鷟也开始休息了,她便再次拿出一条毯子给鸑鷟盖到了身上。
手摸过去时,碰到了鸑鷟露在衣裳外的脖子,冰凉无比,不似常人体温。她心里一惊,再次伸手朝着鸑鷟鼻子下探去,惊讶无比的发现,鸑鷟竟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