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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苏梅两家有些缘缘

2016-10-12发布 2590字

吃过晚饭,梅竹又过来找萧云聊天。萧云他们都吃过了,只是不见苏雷。苏波夫还在一个人喝闷酒。萧璞起来收拾碗筷,用筷子点着苏波夫说:“你呀,一辈子就交给酒坛子吧!高兴,喝个没完没了,不高兴,没了没完的喝。”梅竹笑着问:“苏伯伯,谁又惹您生气了?”苏波夫也不答话,吱溜,一杯酒下了肚,咯吧,一颗烂花豆嚼响了。萧璞没好气的说:“和几个小孩子斗气。你们大一朝的孩子离校了,小一朝的孩子又窜起来了。初三年级的几个孩子,成立了一个什么造反队,拿你苏伯伯开刀问斩。贴大字报说要揪出‘修正主义的小爬虫,苏修特务苏波夫’。气得老苏把他们臭骂一顿。”

苏波夫又灌了一盅酒,对梅竹说:“老子把那几个小王八羔子臭骂了一顿,妈了个巴子!老子扳着指头给他们数,世界上有三个法西斯国家,老子打过俩。连美国鬼子也挨过老子的火箭炮。妈的,老子不革命,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倒革命了?”

萧璞见丈夫说话难听,提醒说:“哎!老苏,你这是和小梅说话,怎么一口一个老子。”苏波夫酒已三分醉,但说话倒也不糊涂:“我知道,这群小子背后有人鼓捣。军宣队进校,要筹备成立革委会。军宣队的张教导员,前天找我谈过话,打算叫我出任校革委会的副主任。军代表是不会具体管事的,所以这个副主任实际上等于是一把手,抓全面工作的。张教导员说我是工人阶级出身,又是四野下来的军队干部,历史清楚,又没有现行问题,在干校学习劳动期间表现也不错。可我知道,有人盯着这个位子,人家辛辛苦苦造了一年的反,眼看大权旁落了,能不着急吗?所以,他们就鼓捣一帮孩子来揪我。”说着,苏波夫又斟了一盅酒,正要喝,被萧璞夺了酒盅,苏波夫醉眼朦胧的盯着萧璞看。

萧璞知道丈夫的狗脾气,又把酒盅还给了丈夫说:“最后一杯了啊。别没完没了的灌。”苏波夫一杯酒灌下肚,指着梅竹说:“其实,都怨你老子,是他当年鼓捣我,说现在中苏友好,学校缺少俄语教师,要送我到大学进修,要不,我留在部队,现在起码也是正团级干部。”萧璞瞥了丈夫一眼半是调侃半是讥讽说:“哎,不服输,别无限拔高自己好不好?你是那块料吗?五五年授衔不就给你一个中尉。人家爬雪山过草地的老王,也只是个上尉,你就知足吧!”

苏波夫醉眼朦胧地说:“那是他吃了没文化的亏,赶马车的司务长,上尉也就到顶了。我要是混到现在,虽然军衔制取消了,那也不定是个团长,你就是团长夫人了,你还埋汰我。”萧璞被逗笑了说:“说我埋汰你,我就埋汰你。你以为留在部队就能混出个人模狗样来?部队比地方上更讲山头,你们部队我还不清楚?两帮子,一帮子老区去的山东派,一帮子收编的地方武装,你是个外来户,中苏交恶后,能提个上尉你也到顶了。连你儿子都说,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你就别咋咋呼呼了,赶紧钻被窝去放闷屁,免得熏臭了大伙。”苏波夫撂下酒盅站了起来,谁知蚕豆吃多后气胀,憋不住放了个响屁,随即哈哈笑了,诙谐地说:“听听,大声抗议你对我的污蔑,‘屁’冲霄汉呐!”大伙哄然失笑。

萧璞笑着对梅竹说:“小梅,要说咱们两家还有点缘分。我是五五年进京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认识你父亲的,你爸觉得我是个教学人才,就挖我到江城来教书。我和老苏结婚三四年了,一直两地分居。我就提了个条件,能不能把老苏的问题一块考虑?他听说老苏会俄语,高兴坏了,说我们正缺俄语教师呢,我本想挖你一个人才,却得了两个宝贝,划算。我说我们老苏没有教师资质,他说好办,我给你弄个指标,到大学进修一年就行了。当时你爸在教育局当处长,所以办的还挺顺利。”梅竹谦虚地纠正说:“那时我爸是副处长。”说到这儿,萧璞喊道:“哎,老苏!”

苏波夫虽被妻子调侃了一顿,但他俩夫妻关系非常融洽,苏波夫出来,调皮地敬了个军礼说:“是!夫人。我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中了你的美人计,上了你的贼床了。”他的中文修养原不太好,喝多了酒更语无伦次,本是赞美妻子的话,听起来倒像是挖苦。萧璞生气的骂道:“灌了二两猫尿,就胡说八道起来。连小学三年级的水平都不如,乱用辞藻。”梅竹和萧云听了直笑。萧璞说:“哎,老苏,你要是当了副主任,能不能把梅校长给解放出来?不就是家庭出身那点问题,还值得紧审查。”

苏波夫说:“恐怕难,老梅是省管干部,不是我说了算。再加上这两年高中也没办,教师还有富余的。我说碧玉,我要是上任烧的第一把火就要冲你来。你到干校去轮训一年,反正高中还没恢复,让你去教初中,你说是大材小用,不如下去劳动锻炼一段时间有好处。这是落实五七指示精神,只要不是老弱病残,都要下去锻炼锻炼。可有些人认为这是整人,这是扯淡,劳动人民成天劳动,那不是成天挨整?下去后是半天学习,半天劳动,不累!碧玉,你要带个头。”萧璞笑了说:“行!夫唱妇随。你下去锻炼了一年,回来给你升官了。我要是锻炼回来,你是不是也给我一个官当当?”苏波夫幽默地说:“我把白专帽子给你摘了,你就是又红又专了。”运动之初,萧璞也被贴过大字报,说她是白专典型。

萧云洗过碗后便和梅竹一起到她家来玩。梅松正在摆弄半导体收音机,见姐姐回来了,说:“姐,给我五块钱,我想买几只管子。”梅竹不高兴的说:“成天摆弄你那个破玩意,花了多少钱了,也不见它响。”梅松反驳说:“谁说不响?现在能收省市台的一二套,中央台的一二套节目。就是听短波不太好,买两只好点的管子换上就好了。”萧云问:“两只管子得多少钱?”梅松说:“不到三块钱吧。”萧云说:“钱也不多嘛。梅姐,你就给他三块钱算了。”梅竹问:“哪你要五块干吗?”梅松说:“我还想买点别的零件。”萧云说:“五块钱也不多,你就给他吧。”梅竹一脸惊讶说:“五块还不多?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妈一个月才挣五十多,每个月要给我爸寄十五,她这次下乡去巡回医疗,身上才带了八块钱,给我们留了二十。半个月一过,我身上只剩八块了,给他五块,我们下半个月喝西北风?”梅松不吭声了。

萧云才知,梅家的日子过得如此清苦。这都是因为父亲这棵大树倒了。萧云是个吃施舍饭长大的人,因此对人也大方,她掏出五块钱给梅松。梅松想接又不好意思,梅竹瞪了眼看着梅松。萧云把钱往桌上一甩说:“这钱也不是我的,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师傅舍给我的,你先拿去用,等你将来有了钱,还她一炷香就行了。梅竹梅松也不明白萧云说的谁。萧云赶紧把话题岔开说:“对了,梅姐,你不是要教我打毛衣吗?我昨天买了两斤毛线,我这就回去拿。”

萧云正要进门去拿毛线,却见哥一头闯出来,脸上有些不高兴。苏雷拉了萧云说:“走,咱俩到江边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