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豫皖交界,淮河下游,丘陵环绕之中的河边有一处平原,叫做“平安洼”。每逢大雨,山洪暴发,河水必定泛滥成灾。因此,住在河边的人们,为了能够在河水泛滥时登高避难,把房顶修盖的十分牢固,平稳的如同地板。每遇河水成患,人们便登上屋顶,屋顶上可以烧水做饭。涨水时,因男人会驾船、浮水,依旧可以到别处走动,至于那些妇孺们,便被安置在屋顶上。人们把这种屋顶称作“水屋”。
一年夏日,风雨不断,平安洼四周的护土林连日被狂风肆虐,拦腰而断者不计其数。平安洼里有一个外乡人,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不知从何而来,在土坡上修葺了以前的茅屋,专职看护树林。这日黑风依旧,少女登高瞭望,树林只剩下残枝败叶,忽然西边天一阵发白,云开雾散,一轮明镜倒悬空中,有面无框,开始尚能直视,渐渐亮如天日,从中走出一物,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少女待要看清,忽感腹中不适,至家午后便产下一名男婴。少女无知,又加心中害怕,怀抱婴儿去村中求助,村人以此为不祥之兆,将少女活埋于护土林,男婴弃置荒野之下的悬崖。
五年后,淮河水不断泛滥,发了一次特大的洪水。那些人们借以避难的“水屋”,在通常固然可以安身,但这次洪流冲坍墙根,水位漫过屋顶,这些房顶就都被卷去,屋顶上的人们又大都葬身鱼腹。在这滚滚河流中,却漂浮着一个被水冲击与屋体脱节的屋顶,屋顶上有几名妇孺在上避难。这个屋顶造的异常坚固,仿佛船只飘在水上,顺流而下。那些脱出洪水逃到附近山峰上的人们,望见这屋顶都纷纷地说:“我们必须设法搭救这些漂浮着的人,但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正在大家议论不一的时候,那座屋顶上面做饭的炉火,被暴风猛吹,落到木板之上,立时燃烧起来。屋顶上的人们,正在担心葬生鱼腹的时候,却又陷身烈焰之中,尽管他们大声呼救,也不见有人前去相助,转瞬之间便有几人化为灰烬。
正当那些妇孺陷身在滔滔洪流和炎炎烈火之中,大家又无法拯救的时候,只见有一个年纪约有五六岁的孩童,冲开烈焰踩着烧焦的尸体,将一身上还在着火的孩子推到一边,跳进洪水里去了。人们见他被波浪冲走,都说:“那个孩子,虽然逃脱了火灾,终究保不住活命,想他命中注定是该死在水里的。”
那个孩童在水中拼命的挣扎,被洪流越冲越远。伸手碰到水面上比青草还短的绿树叶,便趁势把它拉住,这时,河水再也冲不动他了。他觉得自己握的树叶十分得力,便顺着树叶摸索起来,才发觉自己握的原来是一枝树枝,这洪水长的虽猛,可落的也快,当这个孩童拼命抓住树枝以后,河水突然落了下来,随着河水的降落,孩童抓住的这棵树也渐渐地露出水面。这个孩童坐在露出水面的树杈上,心想,等河水落完,我必能解救。这时天色已晚,四下漆黑,一无所见。孩童心想待等天亮水落,我就可以下树了。孩童心中越是焦急,越觉得黎明迟迟不到。好容易盼到天亮,太阳升起,谁知低头向下一望,自己却仿佛高高坐在云端一般。孩童觉得奇怪,仔细观看,原来,这是一棵生长在高峰横向深谷足有十丈来高的一棵独干树,只在傍近树梢的地方长着茂密的枝叶,下面再也找不到树杈。孩童坐在树枝上,只觉稍一移动,树枝便摇摇欲折,一旦枝断身坠,就必然摔得粉身碎骨。他无可奈何,就在幼小的心里暗暗祷告观音菩萨,然后又高声呼叫说:“快来救命呀!”但是,谁也没有立刻听到他的呼声。
孩童心想:刚刚逃脱了水灾,又遇上了火劫;好容易逃出火窟,又将从这高树上摔得粉身碎骨,我实在太命苦啦!这时,有人隐约间听见了呼救的声音,心想:这是谁在呼救呢?于是寻声找来,他发现树上的孩童,便搭话说:“树上的那个孩子,你一定是昨天在水上遇火从房顶上跳进水去的那个孩子吧,我一定设法救你。”但他举目望了望树干,找不见可以攀登的树枝,而且树高十丈有余,横在悬崖之上,无法安放梯子绳索,他左思右想也无计可施。这时,已有许多人相继闻讯赶来,虽然人多,但谁也说不出个妙策来。就听孩童用稚嫩的声音喊叫说:“如果再耽搁,我就要支持不住掉下去了。为了死里求生,就请你们多拿些渔网来,拉开渔网接着我吧,万一我不该死,也许会掉在网上。”众人闻听此话,都道:“说的有理。”连忙把附近一带的渔网,取来许多。他们先把结实的绳索高高拉起,然后又一层层的张上渔网。孩童在心中不断祷告,然后朝着渔网跳落下来,照他落下的时间来看,更可以感到树枝离地面确实不低。
也许就是神佛保佑,这孩童恰恰落在渔网之上。众人心中刚要松一口气,欢呼之声渐起,却突见渔网裂开一条大口子。这如此结实的渔网又铺了那么多层,竟然连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也禁不住,孩童坠落在深谷,众人在山下寻找几日,却始终没有发现孩童的踪迹。
一眼三秋,又是一年夏天,平安洼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干旱,庄稼死绝,树木枯干,淮河也露出了斑驳的河床,众人逃荒四散,只有一部分老弱病残和一些不愿远离家乡的人留了下来。最后到了烈火焚天的地步,平安洼再也找不出一滴清水,人们只好聚齐在一起等死。一日,忽然有人说他找到了一口清泉,就在离此不远处,十分隐蔽,泉水清澈无尘,涌现不绝,众人蜂拥而至,果然在一条小路旁的山缝中到了清泉,正如那人所说,虽然泉眼流水细长,但无枯竭之像。人们正在排队畅饮泉水,感慨天无绝人之路,谁也没发现何时,从何处跳出来一孩童,约摸八九岁,前面光头,后有留着蜈蚣辫,站在大石之上。孩童对着正在喝水的人们大声喊道:“你们这是作甚?为何偷我的泉水?”一人说:“这是谁家的孩童?”众人皆摇头不语,那人继续说道:“哪来的孩童,怎说出如此话?这泉水来自天上涌自地下,怎能说是你的泉水!又是这天谴之年,莫要胡闹。”孩童见言语无用,无人听自己的话,脱下裤子在泉水中撒了一泡尿便急忙往山中逃去。众人没多在意,对于泉水中的尿液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在生死面前,谁又会去在意一孩童的尿液呢。
不多日,平安洼这里发生了瘟疫,留下在泉水旁的人无一幸免,个个全身溃烂流脓,熬叫几日才得以死去。这日清晨,有两个先生从干枯的河床走来平安洼,见到遍地的尸首,掩面而泣。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先生说:“他们躲过了干旱,没想到却死在了这不死泉旁,是何人如此狠心!”说罢更是泣不成声。另一个先生在不远处来回踱步,好像在丈量着什么,只见他站住脚步说:“师父您看,没想到这死尸横卧之旁竟有如此金龙佳穴,倘若将上人埋于此,后代子孙必将文武双全,飞黄腾达更是不在话下。”师父近前来左右瞧看,说道:“徒儿你看错了,根本不是什么金龙佳穴,这里阴风忽隐忽现,戾气极重,倘若埋人,必有损于子孙。”徒儿道:“只怕是师父您老看走了眼,我将这枯柳树枝插于此处,如果明日生出鲜绿芽叶,那就说明此处正是金龙佳穴,如若不然也就罢了。”
不曾想往泉水里撒尿的孩童竟然没有死在瘟疫,两位先生的谈话被躲在巨石后的他听的一清二楚。将明时分,孩童在睡梦中忽然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从巨石缝中用眼瞧看,只见白日那师父先生竟然独自一人来此,脚步轻盈,来到徒儿所插枯柳树枝旁。柳树枝竟然真的长出了鲜嫩的芽叶,师父先生沉吟半晌,用右手将树枝上的嫩叶捋下,埋于不远处的泥土里,然后悄然走远。天刚明,孩童跑来瞧看,枯柳树枝竟然又生出了嫩叶,便拔下树枝,另外找来一个模样差不多的枯枝重新插在原处。少时,两位先生又来到此地,枯枝上空空如也,徒儿说道:“果然如老师所料,是徒儿道浅目拙,日后定当潜心修行,以正天法。”师父说:“图谋捷径,心术不正者,无修大道。”徒儿羞愧不已,跟随师父渐渐远去。
这时孩童从巨石后现出了身形,望着远去的背影,将手中树枝丢于地上。从远处走来一个妇人,蓬头垢面,一看就是从别处逃荒至此,孩童飞奔着跑向妇人,一把拉住妇人的衣角双膝着地说道:“您老也看到了,这里人都死绝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就认您老作干娘,寻个活路,可好?”说完头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喊道:“娘。”那妇人见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便满心答应下来。孩童将妇人搀扶到一块石头上坐定,却突然拿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妇人的头砸去,顿时鲜血满地,眼见是活不成了。孩童单手将妇人拉到一旁,拔掉地上的枯柳树枝,捡一块锋利的石头开始挖地上的泥土,没多久形成了一个半人深,两米长的大坑,把那死去的妇人埋于其中。再说那两位先生,行至远处时师父突然说道:“徒儿你可知错!”徒弟满脸愕然,不知老师为何出此一问。师父继续说到:“如果不是我福寿造化,今日那金龙佳穴之下就是为师藏身之所。现如今因你而使人命丧荒野你可知罪!”徒儿跪地哭泣不止。
民国初期,军阀林立,淮河下流有俩兄弟,杨成志、杨成双,人称‘双杨帅’。手下有兵甲七千,长枪万余条,在此割据一方,声名威壮。‘双杨帅’手下有一员大将,姓名外人无从知晓,只知他年级不大,顶多二十岁,面貌俊朗,善使双刀,人称‘刀三郎’。此人作战勇猛,智谋过人,在‘双杨帅’手下屡立奇功,每次众人以为此人必死于乱阵之中,但其每每逃脱,在众人束手无策时又突然出现,从一枚小兵,慢慢成为‘双杨帅’身边不可或缺的人物。只是后来时势使然,军阀倒台,偏安一隅的‘双杨帅’自然也未能幸免,被国民党的军队打的七零八落,‘双杨帅’战死淮河边,‘刀三郎’也随之销声匿迹,再也无人提起,更无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