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要求下,商雪最终成了我工作室的编外搭档,工作室终于多了一个人,算起来也是一件喜事,只是我没料到的是,我的自由就此画上了句号。
“这个放那里,对就是那里,再偏左一点。”
“那个灯太丑了,换一款,沙发也不行,太硬。”
……
不到三天,我的办公室就变了样,我反对过,但是归于无效,商雪的理由很简单,我的审美属于婴儿级别。
好吧,女人就是爱折腾!
对于一个情感工作室来说,知名度最重要。我以前的方法就是发传单,但最后的结果有目共睹,大多数时候我发出去的纸张最后要么加入了垃圾桶,要么被当成了公车的坐垫,商雪决定换一个方法。
一个天高云淡的周末,我和商雪出现在了广场,我穿着厚厚的熊猫服像跳蚤似的来来回回,这都是商雪的主意,要让广告具有聚合效应,还得萌萌哒,只是广告我没有看到有多大效果,照片倒是陪人家照了一大圈。
“手抬高一点”
“头低一点”
“脚往左挪一挪”
……
从上午开始,整整3个小时,我摆着各种不同的POSE,迎接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我终于理解了那些干营销工作的无奈。
外面的人在笑,里面的人在嚎。
商雪似乎很享受这种画面,端着一被奶茶在旁边乐乐的笑着,偶尔还给我拍几张特写,我发现所谓的作家都是一些闲的谎的人,在找没影的事。
好不容易找到空隙,我脱下了那厚厚的熊猫头,在一个露天的热饮摊坐了下来,商雪也跟了过来,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服,长发被束成一个环,配合线条明晰的瓜子脸,倒也不乏清爽。
“没想到你还有娱乐全民的潜质!”
“是嘛,有本事你也来试试!看呆在里面是什么感觉。”
我抹了一把汗水,麒城的夏天本来就闷热,熊猫服不透气,里面呆着就像是在蒸笼里蒸馒头。
“我知道你辛苦,这不奖励你来了!”
商雪递给我一杯冰红茶,我接在手里愣住。曾经有一个人知道我喜欢喝冰红茶,每当我累了,都会有一杯递到我手中。
“你怎么了!”
商雪可能是看出了脸上的异样,侧着脸对我问道。
“没什么!”
我缓过神来,淡淡说道:
“真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红茶入到口中,是一种冰凉的甜爽。这些年,我一直避免喝这种很普通的饮料,不是因为它没有营养,而是我喝一次,痛一次,就像结了疤的伤口,撕开之时痛快,但过后复痛更剧。
五年前,我离开过麒城,但我终究离不开这道伤。有的说忘记一件伤心事,就要逃离它根植的土壤,我试过,但是无效,反而是在这个的伤心地我能找到一种赎罪式的安稳。
我大概是个自虐狂吧!否则无从解释。
“乔南,你为什么要从事情感行业?”
我不知道商雪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短暂了沉默后,我回答道:
“每一个行业都需要有人去做,情感行业也是一样,有那么多撮合人的婚介所,同样,就需要有人去解决婚姻和恋爱之中的问题,我也只是混口饭吃。”
“没有其它?”
商雪眉毛微簇,对我的答案似乎不是很满意。
“还会有什么?”
我带着戏谑的笑意,看着商雪,商雪的眼光在我脸上停留几秒后,转过了头。
“好吧,混口饭吃!”
“那边有人跳楼!”
我和商雪说话的当口,左边传来了一阵惊呼声,顺着一个年轻女孩的手,我和商雪抬头一看,一幢35层玻璃建筑的楼顶边缘,站着一个年轻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跳楼成为了城市传染病,男男女女乐此不疲。
街道的人很快被年轻人吸引,涌了过去,有的指指点点,有的摇头叹气,更多的是则是拿出了手机,街拍!
跳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变成了一种热闹。
我和商雪赶到楼顶的已是五分钟后。站在楼顶边缘处的是一个男子,一头黑色的长发,面容萧索,从外表上看,他的年纪也就在二十六、七岁,因为角度的关系,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商雪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用手比划了一下,虽然没有经过专业的手语训练,但我还是大概知道商雪的意思,她是想过去把男子劝下来。
作家有时间就会天马行空,这是一条人命,不是儿戏,对于商雪的提议我不同意,商雪却坚持,我两一时陷入了僵持。
在我和商雪争执的当口,男子又往旁边挪了一步,引来了下面群众的一片惊叫声。
“等等,兄弟!”
情急之下,我挡在了商雪身边,走到了男子的左边。
“你是谁?”
男子侧头看了看我。
“这上面太高了,能下来说吗?”
“下来!干嘛要下来!你不知道这上面的风景很好吗?”
男子微微一笑,把眼光落在了面前的大海。
“你看,眼前是多么美丽的大海,还有片片白帆点缀其中。我以前就喜欢来这里看海,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看到海市蜃楼,不过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步行街的南面是大海,因为这个优势,再加上麒城特有的标准性建筑物麒麟艺术馆,让这里成为了一道名副其实的城市名片。
很奇怪,在这里跳楼的不止男子一个人,很难说原因是否与这个地方登高临远的位置有关。
“你说从这个地方跳下去,是一种什么感觉,会飞起来吗?”
我看了看男子的脸庞,知道在这样下去对我不利,我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既然是救人,就得要一个理想的结果。
“你从这里跳下去,我知道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血肉模糊,人身难辨。”
“对于一个死去的人,这重要吗?”
男子的口音带着浓浓的东北腔,他的胸前有一个造型古朴的白玉,身上清清爽爽,并不狼狈,很显然不是被逼债。
“是不重要,但是他的父母会怎么想?辛辛苦苦养育他二十多年,省吃俭用,把最好的都留给儿子,但最后得到的呢,只是一堆血肉,你说残忍还是不残忍!等到他们老了,既没有人给他们养老,也没有人给他们送终!”
我的话似乎是击中了男子的要害,他变得激动起来,
“你是谁?你干嘛管闲事?我死不死与我父母无关,也与你无关,我今年二十六岁,具有独立的人权,我想怎么做没人能拦住我!”
通常一个正常的男子想到自杀,不外乎是为钱为情,男子穿着干干净净,神情忧郁,不像是为躲债,倒像是为情。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
“是没人拦你,我也并不是来拦你,我只是让你再想想清楚,你这样做于事无补,就算你跳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也改不了现状!你在乎的人也不会像你想象中那么后悔,日升日落,该过的日子一天都不会落下。”
男子听了我的话,陷入了沉默,久久才喃喃说道:
“我没想过她会怎么样,只是想让她知道我真的在乎她!”
“如果你真的想证明你在乎她,你就应该去挽留这段感情,而不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
“挽留!如果挽留有用,我就不会在这里了。你们不用说了,谢谢你们在我走之前能上来和我说说话,但我实在是生无可恋,人反正迟早都要步入大荒,早一步、迟一步有何区别。”
男子似乎铁了心的要跳楼,他把目光放在了远处的大海,脸上一片平和。我心里一阵阵发紧,那是一种决绝。
我束手无策中之际,商雪红着脸出现在了男子左边3米的距离。
“你跳下去吧,如果我是她,我只会认为我的离开是对的,因为你就是一个弱者!”
“你……你!”
男子看着商雪,脸上一阵阵发青。
“我说的不对吗?女人需要的是一个能承担责任的男人,而不是遇到困难就只知道逃避的人,你这样做,只会让她更看不起你!”
商雪似乎没有受到男子情绪的影响,口吻咄咄逼人,我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看不起我,是的,她看不起我!可是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说道这里,男子蹲下身子,竟然哭了起来。我和商雪呆呆的看着男子,一时忘了该怎么劝解。
天台上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起了风,风吹起商雪的发丝,她慢慢走近了男子,声音轻柔。
“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应该让她过她想过的生活!而不是让你成为她生命中的阴影。”
男子抬起头,怔怔看着商雪,良久过后,他跳下了护栏。
“原来,我真是一个弱者!”
每个人都是生活中的弱者,只是不同的是,有的人选择了抗争,有的人选择了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