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乔南,28岁,尴尬的年纪,既不年轻也不老成,之所以还没去见上帝,只是因为我还有梦想。
梦想是一种奢侈的东西,有时候会让人一辈子去买单。
通俗的称,我的职业叫情感咨询师,在情感咨询的基础上,我稍稍变通了一下,附带帮人处理情感问题,挑战的难度也更大,需知感情可不比请客谈生意,有钱就行。
“最人间”酒吧算得上是麒城最让人流连的酒吧,这里最特别的是女人,清一色的窈窕女子,穿着复古的旗袍,步步生烟,随便一个眼神,再勾勾手指,就能让男人融化。“最人间”酒吧老板叫满庭香,她是个女的,她当然知道男人需要的是什么。
我赶到酒吧的时候,昊翔成面前已经堆了半打青岛纯生,他旁边坐着两个热情火辣的美女,几个人正笑着划着酒拳。昊翔成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衣,外面套了一条黑色的领带,中规中矩的穿着,很符合职业经理人的身份。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加班的原因,他的眼睛深深陷在眼眶里,泛着红红的血丝。
“要点什么?”
“两瓶黑啤!”
服务员给了拿了两瓶爱尔兰黑啤酒,我在昊翔成的旁边坐了下来。
作为一个情感工作者,有一个硬性条件,就是能看相,感情不比其它阴谋、阳谋,没人能真正假装,即使假装,也会有破绽。
眉梢,眼神,嘴角上翘的幅度,指尖动作、脚摆频率……等等,穿着可以假装,言语可以假装,这些假装不来,因为它是人的自然属性。
你不待见一个人,你会不自觉的看往别处,同样,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的眼睛就不会离开她三尺的距离。
“怎么,今天有时间上我这里来喝酒!”
我抬头一看,满庭香在我面前坐了下来。她穿着一件黑色露肩短袖,下身是一条白色的喇叭裤,耳朵上的玛瑙耳环亮光闪闪,她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她以前是我的一个客户,只是最后,她抛开了那个男人,自己开了一家酒吧。
“怎么,不欢迎?”
我身体往后仰了仰。
“怎么会!算起来,你也是我的恩人。对了最近在忙什么?是不是还在陪人聊天啊!”
我想摇头,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点头,我现在的工作何尝又不是聊天。
“我就搞不懂,那么多富婆围绕你转,你怎么就不动心,要知道你随便应和一下,我想你也比现在强得多!“
“是嘛,那也未必,要不然你也不会离开,不是吗?“
满庭香听了我的话,摇着头笑了。
“永远说不过你!”
满庭香并没有呆多久,酒吧哪里都需要她。她变化真的很大,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一副弱弱的愁脸,不知道该怎么办,生活没有方向,感情没有头绪,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她的老公很有钱,是一家上司公司的老总,原先最她追得很卖力,但是结婚之后,却又喜欢上了别人。
“古来男人都有三妻四妾,我为什么不可以。如果你不介意,你一样可以有安稳的生活,女人不就图这些吗!再说了,我一样会对你好,你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我赚来的钱,也是你的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那个男人对满庭香这样说,只是他忽略了一点,有些女人只要男人的心,而不是钱。
我不敢肯定现在的满庭香是否过得安稳,但起码有一点,她活得很实在,单是那怡然自得的笑容,就不是一般女人所能得到的。
女人一旦破茧,便会光华万丈。
啤酒夹杂着淡淡的酸涩,入到口中,刚好可以排遣生活中的无聊。在酒吧中间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年纪稍大一点的很自觉得坐在边上,想加入又碍于那炫目的灯光。
时间刚过十二点,昊翔成站了起来,他离开了那两个女孩,看了看表,然后拿上外套,一个人走出了酒吧,我慢慢跟了上去。冬日的街道有些清冷,人们裹着风衣,来去匆匆。昊翔成抬头看了看天,天阴沉如墨,似乎还有雪花飘落下来,昊翔成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钻进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跟踪的戏码,以前在谍战中才会出现,实际上,这些年已经悄然流行在许多行业,或进行商业刺探,或进行隐私调查。人其实都有一种潜意识的偷窥欲,如果再加上别有用心,自然表现得很专业。我招了一辆出租车,跟在了昊翔成后面,保持着50-100米的车距。
午夜的街道车很少,没有了白天的纠结,出租车在街上横冲直撞,仿若在飞,我的不得一次又一次的催促旁边的出租车司机,跟紧点,司机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但也没有说什么,
这些年,谁没有点不可告人的事。
在大街上疾驰二十分钟后,昊翔成所坐的出租车停在了一个叫“世纪王府”的小区,昊翔成下了车之后,在楼下站了很久。风吹起他的衣角,他却没有向前走,而是静静的看着7楼,要知道7楼中间那一套是他六年前好不容易筹钱买的婚房。
7楼清一色的关着灯,时间已是午夜零点过半,人们大多数已经进入梦乡。昊翔成在楼下停留了了一会,走进了电梯。
我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如下的画面:
走回公寓门口,昊翔成停住了脚步。紫褐色的复合门立在面前,一种莫名的压抑的堆了过来,昊翔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打开门,家里漆黑一片,只有东边的窗户露出些许微光,昊翔成打开了左边的电开关。
家里一切如故,绣着不规则的碎花条纹窗帘静静的遮挡着城市的清冷,色泽已经有些偏暗。钢化玻璃做的茶几位于红色沙发的前面,放了两个遥控器,一个是电视用的,一个是机顶盒用的,两个遥控器很整齐的排列在一起,连位置都没有换。饭桌上的花还立在那里,那是陈蒙去年买回来的,黄色的梨花,看着还是那么鲜艳,却少了清新之气。地板很干净,因为灯光的反射,泛出一阵白晕,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昊翔成看了几眼之后,就感觉眼前一片白。鞋子很规矩的摆在鞋架上,自己常穿的鞋在第一层,陈蒙的在第二层。从门口看进去,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整洁有序。
昊翔成记得几年前,会有一个人从卧室冲出来,然后抱着自己说:
“亲,你终于回来了,今天累着没有?公司有没有为难你?“
人还在卧室里,却不会再出来了,即使出来,也不见得是好脸色。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换上拖鞋,昊翔成懒懒的走到沙发边,将衣服丢到了沙发上面,昊翔成坐了下来。头躺在沙发上的靠垫上,落在眼里的是那个巨大的水晶吊灯,几年前昊翔成为了把水晶片挂上去,花了不少心思。
“以后我们有了新房子,首先得买一个好灯,最好是水晶的,看着漂亮,而且还大气,以后下班回来,抬头就能看到满眼的水晶,是多么浪漫的事情!”
陈蒙的话语还在耳边,但已经不知浪漫。
在沙发上呆了一会,昊翔成发现自己很口渴,起身走到电视柜前,端起热水壶,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昊翔成又转身走到冰箱处,打开冰箱,昊翔成发现除了几盘冷菜,剩下的就是速冻饺子和汤圆。
算起来,昊翔成已经很久没在家里吃饭了。走进厨房,昊翔成打开了水龙头,自来水不是很入喉,还夹杂着淡淡的漂白粉的味道。
“你终于回来了!“
陈蒙从卧室出来,径直上了厕所。一阵哐当声后,陈蒙又从厕所回到了卧室,至始至终,就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昊翔成甚至听不出来情感。
昊翔成不由苦笑,简单洗漱了一番,昊翔成走进了卧室,卧室的灯是开着的,走进门就能看见睡床上面的婚纱照,那是在青海湖照的,当年,为了照这张婚纱照,两人可废了不少心思,单是那条造型别致的小船,就花了不少的功夫。
照片上的青海湖蓝的醉人,背后是雪山,昊翔成和陈蒙坐在长着兔耳朵的白色小船上,偎依在一起,笑意满脸!就创意和美感而言,婚纱照足可以成为一张艺术照,可是,那又能怎么样?昊翔成没有看照片,而是换上睡衣上了床。
关上灯,盖上被子,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选择了沉默。
明天,又该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是继续,还是分开?两个人心里都在打鼓。这就是千千万万的中国式婚姻。
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没有爱情,有的只有猜忌和不信任。
昊翔成第一次看见陈蒙是在学校举行的新生文艺汇演上,那一次昊翔成和樊震坐在体育馆的第五排,而在他们后面靠左的第三排,坐着的就是陈蒙。
“你看那个女孩怎么样?”
昊翔成顺着樊震的手指向后看去,落在眼里的是一个清清爽爽的女生,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牛仔服,头发是短发。事实上,昊翔成也早就注意到了女生,那是在学校的食堂里,其它男生因为插队,却被女生强行拉出了队伍,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只有女生坦然自若。
“我听说她是美术系的,叫陈蒙,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男朋友!”
樊震的眼里露出了猫见到老鼠式的兴奋,昊翔成则淡淡的说了句。
“那又怎样?”
“怎么样?当然要追了,这个年代一步慢,步步慢,懂吗!”
“是吗!”
昊翔成落落的回了句,然后转过头,把眼光落在了舞台上。舞台上正演出一出话剧,题目叫《前脚和后脚》。
青春期的男生有一个典型的特征,就是友情为重,即使是受到其它因素的冲击,其初衷也不会改。昊翔成和樊震来自同一个中学,关系一直很好,樊震算得上是才子一枚,写的一手好情诗,樊震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哪个女孩读了我的诗,就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第二天,樊震神神秘秘的拉着昊翔成到了图书馆,然后拿出了用无数脑细胞换回的新体情诗。昊翔成很想拒绝,但是却没有拒绝的理由。
“哥们,事成之后请你喝酒!”
昊翔成笑笑,接过了情书。
为人牵线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因为你可以亲眼见证一段情缘,但如果这里面掺杂了别的因素,例如你喜欢上了里面的女主角,那就另当别论。大学偏偏很奇怪,这种事屡见不鲜,一步慢,你就只能断了念想。
画室的陈蒙是那么的特别,手里拿着一支纤巧的红色笔,眼睛落在面前的画板上,安静而专注,时不时嘴角翘起,手杵着下巴,看着远方的模特,窗外稀疏的光影穿过她的侧脸,留下的是青春女孩那独有的光芒。昊翔成不是一个轻易动心的人,高中那会,有不少女生给昊翔成写过情书,但是都被昊翔成放到了抽屉。
喜欢没有公式,如果有可能,昊翔成宁愿自己没有见过陈蒙。
后来的情节完全出乎昊翔成的意料,陈蒙没有给樊震机会,这个在高中自诩为情圣的多情公子在陈蒙身上没有找到一丝存在感。
大学的男生圈里面流行一句话“在难搞的女生也怕磨”,事实不一定是这样,有些时候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如果继续死缠烂打,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副笑谈。樊震在坚持,而昊翔成有意无意地开始避开陈蒙,虽然有掩耳盗铃的嫌疑,但是总可以让自己从心里上不在承受煎熬。
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奇怪,你越想避开,最后的结果却是避开不了。
食堂、转角、楼梯间、人行道……,一抬头,她就出现在了面前,你怎么办?是低头离开,还是给一个笑脸?昊翔成还没有反应过来,陈蒙抱着书,点头给了一个微笑。昊翔成立在原地,然后看着陈蒙离开,最后留下一个浅浅的背影,消失在瞳孔的深处,逐渐,昊翔成的大脑里绘出了一副图画。
齐耳短发,背上有一个画板。喜欢穿一套天蓝色的牛仔服,双手习惯性的插在裤兜里,有时候又挑在背包带上。眼睛清澈而明亮,爱笑,有时候还会露出两个对称的小酒窝。眉毛微弯,鼻头细细,短发总有几丝束在耳后。走路如轻风拂柳,不甚优雅,但是却很自然。身上没有那种见惯的香水味,但靠近之后,那种女生独有的气息却让人着迷。
昊翔成喜欢上了这种遇见。
在一个偌大的大学,有那么一个特别的人出现,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你不用去设置巧遇,也不用找人介绍,你要做的只是如平常。
上课,下课,然后就是等待。
每到晚上,昊翔成习惯性的对着黑沉沉的夜空,看着那若隐若现的星星,哪一个会是她?是最亮的那一颗吗?小时候看星星总喜欢看最亮的一颗,仿佛那就是自己追寻的目标。
只是唯一让昊翔成劳心的是,这颗星星不知什么时候会成为别人身边的女朋友。
所谓相思成结,大抵如此。
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次“五月天”的演唱会。爱神是公平的,她会给每个人亲近爱的机会,只是后来很多人没有把握住。其实,没必要纠结,机会永远都不等同于绝对。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昊翔成没有想到,后来的事情发展那么顺理成章,虽然不如很多电视爱情那么来得轰轰烈烈,但是它够温婉。
如烟雨江南!朦胧中说不清、道不明。
昊翔成想起了那出话剧,《前脚和后脚》,原来后脚也可以成前脚,一步慢,不一定会步步慢。
“老实说,我真的想揍你,但是我是诗人,我当然明白感情的事情没有谁说得准,喜欢就是喜欢,本不必要去遮掩。“
樊震发现这件事后居然没有翻脸,只是昊翔成没有想到他那么喜欢陈蒙,直到大学毕业,樊震的皮夹里依然是陈蒙。
“我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这世界上没有规定说两个男人不可以喜欢同一个女人。“
昊翔成笑笑,把皮夹放回了樊震的兜里,然后各奔东西。
青春的事情,总是以欢聚开头,然后以感伤结尾。
一年前,樊震结婚了,娶的是一个五金杂货铺的女子,那个女子昊翔成见过,嘴里句句离不开钱。
昊翔成觉得有些对不起樊震。
假如当初自己和陈蒙……,樊震会不会和陈蒙在一起?而他们是不是会比现在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