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方才银纱的掌劲落在凉炎之上时，震断了他手臂上的筋骨。

雪柔显然也注意到这点，她行医多年，自是知道怎么回事，“这得立即包扎。”

姬文尚未开口，清玄便缓缓道：“自行去处理伤口。

”与此同时，一道乳白色气息落在姬文右臂之上，姬文顿觉剧痛减轻了许多。

姬文被雪柔扶着，进了屋去，清玄再未说一句话。

老者看向清玄，笑道：“你早来了吧？”

清玄微微摇头，“刚到。”

银纱道：“你总是肯从那昆仑山上下来了。”

清玄微一沉默，看着她，“何须下手如此重。”

她知道他说的是适才与姬文交手一事。

她看向屋内，悠悠道：“你这个弟子，却是不怎么样。”

老者道：“我怎么看着不错。”

清玄并未答话，而是走到墓前，看了眼地上的雪兰，复又看向墓上兰鸢二字，竟是深深一拜。

老者却没有阻止，而是笑着道：“若是她知道，如今的大仙人对她行如此大礼，想是会得意的睡不着觉吧。”

银纱道：“他该拜。”

清玄颔首，“不错。”

老者狐疑的看了二人一眼，却听银纱摇头道：“这些年…我们天各一方，却是冷落了她…”

她看向老者，“你不待在此处，前些年都跑下山去做什么乞丐，是为何？”

老者摆手道：“什么乞丐，我只是游山玩水罢了。”

却不知他在石镇待了小半辈子，何来的游山玩水。

银纱黯然道：“你这一走倒是潇洒，却是苦了她。”

老者摇头道：“我想她在这待了这么久，也想出去走走了吧。我和她，是在石镇遇见的，我只是觉得，她也想回去看看吧…”

银纱默然不语，也许他说的对。

老者复又看向清玄的背影，“倒是清玄你，这些年如何。”

银纱道：“你在问一个仙人过的怎么样吗。”

清玄微微合上银眸，并不言语。

他从银纱话中听出不满之意，他也明白这不满从何而来。

他身在琼华派，却任由清微打开妖界通道，致使银纱的子民遭受血光之灾，这件事，至今是个结。

老者沉默半晌，“我听闻渡天劫每一次都凶险非常，清玄你…”

清玄摇头道：“虽凶险，也并非全无机会。”

银纱望向蔚蓝天际，神色间似是在追忆，“昔年我们四人一同修仙…如今，真正修成的，又有几人呢…”

老者道：“要我说，修成与修不成又有何区别。”

银纱看向老者，碧眸闪烁，“你还是如以前一样。”

老者颔首笑道：“你们不也是。”

他指了指清玄，“一样的严肃，一样的寡言。”

他又指向银纱，“一样的漂亮。”

银纱听到这句，竟是微微一笑，笑颜绝丽令人不敢逼视。

便是这世上所有的花朵加起来，也不及她这一笑来的美丽。

“你那弟子，要去鬼界。”

萧奕走到清玄身边，缓缓道。

“他已非我弟子。”

萧奕皱眉，“他要去寻寒影草。”

他此话刚说完，银纱与清玄均是一怔。

银纱摇头道：“太像了。”

萧奕颔首微笑，“你说，这小子是像我，还是像他。”

银纱道：“都不像。”

萧奕摇头道：“我看不尽然。”

却听清玄缓缓道：“他的性子虽与你大不相同，但他的坚忍与执着，倒是与你极像。”

银纱道：“可你只教了他剑术，却并未让他知晓为何持剑。”

清玄缓缓合上银眸，“有些教得，有些教不得。”

萧奕道：“这话我赞同，若非亲自经历，他永远不知为何持剑。这个答案，只有他自己去寻找。”

银纱看了眼屋内，“寒影草…”

屋中，雪柔为姬文包扎好手臂，略带愁容道：“这山上却不知有没有药草，只是这样包扎起来…”

姬文摇头道：“不必麻烦。”

雪柔神色微动，看了眼屋外，“那便是姬公子的师尊吗。”

姬文颔首道：“却不知师尊为何在此。”

他正疑惑间，忽听屋外传来一声爆响，姬文听得分明，这是劲气相碰发出的声音。

他心中一惊，“莫非发生了什么？”

出得屋来，一股浩然剑气便扑面而来。

姬文单手护住雪柔，举目望去，山峰之上，清玄的身子与萧奕交织在一起，再分不清彼此。

姬文目力所及，却是完全看不清二人出招。

空中一道乳白光芒闪过，清玄身子在空中飘然而立，英姿飒飒。

只见他袖袍一拂之下，身后立时无数剑气浮空而现，冲向萧奕。

却见萧奕腾身于空中，出掌极快，每一掌打在飞来的漫天剑气之上，一掌拍碎一道剑气。

这正是萧奕传授崔小迎的落星掌。

现今由他使来，当真每一掌都似坠落的流星一般。

姬文瞧得心惊，暗道：“这萧前辈竟可徒手对抗师尊的剑气，这份修为实在可怖。”

他在一旁看的惊讶，雪柔却是大为不解，“公子，他们为何打了起来。”

姬文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

这时，银纱缓步走到他身前，“他们不过是在切磋罢了。”

姬文低声道：“切磋…”

银纱颔首，“好好看吧，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机会的。”

姬文神色微动，银纱这是在暗示自己要多从他们的交手中学到点什么。

空中二人斗得酣处，却见清玄身子急冲向萧奕，在这期间他的身子渐渐被一道乳白色光芒罩住，化为一道乳白色剑芒，带着凛然剑意席卷向萧奕。

姬文在地面看的真切，这招正是师尊的绝学，少清破虚剑。

现今亲眼见他使来，剑气如虹，剑意无边，自己与他不知差了多少个十万八千里。

萧奕值此剑锋，避无可避，双掌凝于胸前，身前竖立起一道白色光幕，剑芒与光幕碰在一起，竟是不分上下。

二人如此僵持不下，雪柔奇道：“公子，你师尊手中并无剑，为何一招一式使来，均是剑法招式。”

姬文解释道：“师尊已臻至以气御剑的境界，便是手中无剑，却是心中有剑。”

他说的极为玄妙，雪柔一时也听得不明白。

银纱微微摇头，“以气御剑？清玄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便以到达这个境界了。”

姬文听得心中微动，银纱看向姬文，“你年龄与他相仿，我见你用剑，应是也到了以气御剑的境界。”

姬文道：“弟子驽钝，远不及师尊。”

银纱望着他冷漠的眼眸，悠悠道：“看着吧，再看仔细些。”

姬文见她话中另有玄机，不由皱眉，莫非以气御剑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

这时，空中亮起一道刺眼白光，清玄与萧奕二人的身影极速往后退去。

萧奕单手一招，手中多出一把通体晶莹剔透的长剑。

这剑剑身极细长，让人不禁担心与别的武器一碰，这长剑就会断裂。

萧奕手中握着长剑，将其一掷，长剑飘在他身前。

他单手掐诀，那长剑之上立时化为一道白光，疾驰向天际。

与此同时，清玄袖袍一挥，身前一道剑光浮现，继而也冲向天际。

姬文见二人动作一模一样，完全同步，不由脸色微变，“这是…”

他尚在惊讶之极，只见萧奕身子再极速往高空飞去，清玄与此同时也紧随而上。

二人互相看着对方，一手掐诀，一手朝对方挥去。

天际，两道巨大白色剑芒宛如撕裂空间般，碰撞在一起。

姬文所站立的地面，寸寸龟裂开来。

他心中震惊，这二人远在天边，激荡的剑气到了地面还有如此威势。

两道剑芒渐渐消散，萧奕身子当先飘落而下。

他手中的晶莹长剑闪烁其一道白光，消失不见，“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我住的地方都没了。”

清玄的身子也缓缓落下，他缓缓道：“玉仙…”

萧奕耸肩，“若不祭出玉仙，与你拼剑术，我可是没把握。”

清玄缓缓合上眼眸，“以你修为，何须与我单比剑术。”

萧奕笑了笑，“你被称为天下御剑第一人，我自是要比划比划的。”

他复又道：“不过你若祭出赤霄，刚才那阵，该是你赢。”

清玄摇头道：“刚才那招太清玄光剑，你使得极好…”

萧奕道：“恭维可不是你的强项。”

他看向一旁面色莫名的姬文，道：“小子，学到什么没。”

姬文却是没有去回答他，他脑海中还在不断闪回方才二人打斗的场景。

待闪到二人使出太清玄光剑那个画面，他心中一阵悸动，仿若抓住了什么，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他还在兀自发愣，银纱看了眼清玄，“你的弟子，你不指导一下吗？”

清玄沉默半晌，方才缓缓道：“懂得便是懂得，不懂便是不懂，旁人多说无益。”

银纱颔首，“这话说的是。”

萧奕走得近来，拍了拍姬文的肩膀，“小子…”

他话刚说出口，却见姬文肩膀一抖，甩开了他的手，随即单手一抓，身后一道赤红剑影浮现，刺向萧奕。

萧奕却是躲也不躲，任那赤红剑影打来，剑影打在他身上，立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