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景轩阁内,静溢无声,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气氛十分的压抑。
荀夫人顾自吃茶,这让下跪的荀作祭越来越显得不安,额头冷汗溢出,惶恐不安,要知道这可是酷寒天气。
荀夫人半响后,这才将茶杯一放,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妪。
老妪姓曾乃是她的心腹,顿时心领神会,将手一挥命奴仆婢女:“退下!”
景厅轩内,一干奴仆如蒙大赦全部退了出去。
“不敢?”待众奴仆离开后,荀夫人冷眼扫了一下他,终于再次开口,声调语气却依旧是慢悠悠的,“我倒是奇怪了,你有什么不敢的!”
“侄儿不该自作主张,害那姬文的性命!”荀作祭惶恐道。
荀夫人闻言,那如寒霜似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俩分。她一旁的那曾嬷嬷,老脸厉色,松了一下,作为荀夫人的贴身心腹和陪嫁姑姑,她最是清楚荀夫人的心思。
“天地君亲师,作祭,你可是有童生文位,不该跪我!”
荀夫人再次开口,荀作祭却听出了一丝人情味。
“姑姑你这是不怪作祭了?”荀作祭欣喜抬头,他也是个人精,自然听的出对方语气中的转化,当下就挤出一副笑脸道:“姑姑您严重了,作祭虽是童生,可姑姑乃是作祭长辈,作祭跪圣人君王,天地父母,跪姑姑您这长者也是情理之中,又有谁敢乱嚼舌根!”
不得不说,这荀作祭很会拍马屁,讨人欢喜。
荀夫人听到这话,唇角一掀,微微泛起弧度,继续吃茶,依旧是一脸的讳莫如深。
“可是姑姑,难不成就任由那小杂种在姑姑您的眼皮底下……”
荀作祭打蛇顺杆上,荀夫人的态度这才缓和了俩分,他当下就欲数落姬文的不是,落井下石。
他垂涎折千柔的美色已久,可只要姬文还活着一天,他就无法享受美色。
荀作祭方才开口,一旁的曾嬷嬷却打断道:
“作祭少爷,开春下旬,便是大隋国三年一度对于州郡良人的贞德评选,王廷将会钦赐贞德牌坊,获此殊荣的良人将有莫大好处,贞德名号,虽然不比‘文德’可也是功德的一种,夫人若是获得王廷恩赐,见官不跪,可以媲美王廷诰命,位列从五品宜人,夫人三年磨一剑,作祭少爷怎可坏了夫人大事。”
曾嬷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透着阴森,如同老猫哭坟一样刺耳。
“姑姑恕罪,作祭差点坏了姑姑大事!”
荀作祭吓的心头一跳,他可清楚,这三年一度的贞德评选,对于妇女良人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如果那小杂种真在这关键时刻死了,那……”
姬文如果在这评选‘贞德’的时期死了,那么荀夫人贞德评选肯定无望。
到那时候,荀夫人岂不是将火气全部撒到自己头上?
荀作祭想到这里,不禁冷汗跌跌。
“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么这段时间就该循规蹈矩,莫要坏了我的大事。荀韬堂兄不日便要来到府上,带了一滴大儒精墨,铅华洗池,增加尔等才气,我荀氏一门七进士,你可不要堕了我荀家的名声!”
“荀韬!”荀作祭眼睛一亮,那人可是荀氏的进士啊!
“恭贺姑姑!”
荀作祭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阿谀说道。
“何喜之有?”荀夫人轻问。
“荀韬世叔带大儒精墨,前来秦淮郡,说是铅华洗,池增加我等才气,其实不外乎是给姑姑您助威来了,有了荀韬世叔的支持加上大儒精墨,姑姑只需好好的操作一番,将这事传扬开来,那贞德牌坊,姑姑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荀作祭右指在左掌掌心勾画,一副尖嘴师爷的嘴脸。
“亏得你还有几分急智。”荀夫人这才面如得意之色,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个中奥妙,接下去就给我修身养性,好好的应付春闱科考,你如果榜上有名,本夫人许诺将那折千柔贱婢让你纳为妾室!”
荀作祭闻言大喜:“侄儿一定不负姑姑所望,可是她是那小杂种的私奴?”
“他人如果死了,自然名分全消!”荀夫人一声冷哼,不以为然道:“姑且容那杂种多活几天,我已经断了他的钱粮,没了吃食,他哪有精神气去春闱科考,只等我大事既定,便是那贱人生的杂种死期!”
“姑姑高明!”荀作祭幽幽冷笑。
另外一边,姬文正在苦苦冥思,谋划赚钱之道。
“那女人当真能困死我?”姬文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有时候却又突然摇头,显然是否定了一个个计划。
“我该怎么办呢?”姬文心中盘算着。
原来姬文手无缚鸡之力,苦力活肯定是吃不消地,他苦思冥想,只有从文这方面入手,可是他却还不是秀才,不能纸上谈兵,文书显灵,发挥出来诸子术的威力来,童生的文位和普通人相比,除多了几分智窍外也就多一些浩然正气护体,没有多大作用。
“难不成要我当街卖字不成?”
临近年关,写春联倒不失为一条出路。
“不行!”
姬文很快就否决了,姑且不说什么有辱斯文,面子上过不去,就荀夫人也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何况卖字收入微薄,而且耗费光阴,不是良策。
“卖字卖字……”
姬文右手食指和中指敲打着脑袋,突然之间,他的眼睛一亮,透着精芒。
“天不亡我!”姬文大喜。
要知道大隋王重新开启诸子百家后,整个人族,文风日益渐重,不说读书人,便是秦淮河畔的花船青楼,诸多艺妓,一样颇通文墨,尤其喜好诗词歌赋,甚至一首脍炙人口的出郡诗词都能让艺妓名声鹊起。
而在秦淮郡,最出名的就是秦淮河畔这烟花之地。
文人墨客多风骚。
在秦淮郡,那秦淮河畔的诸多青楼不正是主流媒体?
在这文风盛行的天元大陆,一首好的诗词,往往可以捧红艺妓,使得对方名声大噪。
这就好比后世好的歌捧红一个歌手一样。
“文人最是风流,而最牛的俩人该是柳三变和唐伯虎了,这俩牛人,那都是靠诗词吃饭,甚至叫窑姐倒贴的主啊!”姬文想到这里,眉眼舒展,叫艺妓自荐枕席就不必了,可是卖诗词这银钱来的可是最快。
“就这么办!”姬文定下主意,便等待折千柔再次到来。
估摸着过去半个时辰,折千柔再次翩然而至。
“千柔姐姐,我有一事相求!”姬文道。
折千柔楞了一下,旋即莞尔轻柔道:“公子说笑了,奴本就是公子你的私婢,你我之间还谈什么求的,公子但请吩咐!”
俩人虽然情同姐弟,可是折千柔却很恪守本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矫情了,我想千柔姐姐借我二俩银子。”
姬文说这话时,脸色稍显尴尬。
毕竟,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这还是第一次问女的借钱。
“奴正好带来了!”折千柔侧身后,从贴身裹衣里掏出了一个布囊,随后递到了姬文的手中。
姬文接过布囊,手有余香,他却是楞了住。
这毕竟是二俩银子,虽说不多,不过却是折千柔全部家当的三分之二啊!
“千柔姐姐,你就不问我这银钱干什么用?”姬文说道。
哪曾想到,折千柔却是恬静一笑:“公子要用银钱,自然有公子你的用处,奴与公子,生死同契,那又何必介怀这身外之物!”
“好!好一句生死同契!”
姬文双目竟是温润湿漉,痴痴的盯着折千柔,后者不敌姬文那炽热如烈火似的眼神,终于粉颊一红,如同那盛开的三月桃花,螓首低了下去。
“公子,奴……”折千柔娇柔的嗔了一声。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柔儿,我定不负你!”
姬文抿了抿嘴,怀揣二俩纹银,出了姬府就朝着秦淮河畔走去。
十里秦淮,俩岸富商皆贾,文人墨客荟萃。
淮河风光,最著名的就是花船,夜晚时候弧月倒彩,河上彩船画舫一律灯火悬挂。应用画舫凌波,富贾云集形容,文人墨客瞻仰一二,十分繁华。
可在秦淮河畔,烟花之地最引人瞩目的却不是那一艘艘画壁舫船,而是一座名为‘昭若楼’的玉坊。
昭若楼有六层高,足足十八余米,灯笼高挂,彩旗飘扬,还没走近就能感受到阵阵迎风扑来的旖旎香艳之气,号称佳丽三百,是秦淮俩岸的头号勾栏。
姬文立在昭若楼前,不由的被这巨型花船给震撼了一把。
“我却差点泄了胆气!”
姬文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随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步入玉坊。
姬府,西林花苑。
一名小斯正在和荀作祭回报姬文的行踪,荀夫人虽然警告他这段时间要循规蹈矩,潜心备考,应战下月春闱科考,可荀作祭一门心思的惦记着折千柔,这也有派遣下人暗中盯着姬文的一举一动。
“你说什么,那小杂种去了昭若楼?”
荀作祭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惊,眉宇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随即却是若有所思。
“看来那小杂种意识到死期将至,临死前也想当一回风流鬼啊!”
荀作祭嘴角流露出一丝阴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