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正午过后,中书门下就将皇帝敕封黄罗汉的谕旨颁发了,黄罗汉以赞军校尉监理检校御史的身份赴城东巡阅城防。因为有皇帝的御令,所以谁也不敢轻视他,只是这城东本来就是防卫重地,虽然胡文伐被击败了,但是西魏的后续部队也将陆续地赶过来,胡僧祐自然在一线指挥,不可能亲自到城东营帐外迎接黄罗汉,这胡僧祐一不去,尚书仆射张绾也托大,觉得黄罗汉虽领了新职,但左不过原来是太府卿的职阶,自然也没有前去迎接黄罗汉,只是派了谢答仁和朱买臣前去。黄罗汉本来就是来立威的,胡僧祐和张绾在他还能给他们点面子,如今倒什么也不用顾忌了。
“黄大人,胡都督和张都督现正在外城巡视,无法亲临迎接,特派我和谢大人前来,希望大人不要见怪啊!”朱买臣看出了黄罗汉心中的不悦,便上前致歉。
“朱大人这话说的可就没有道理了,你们现在可是朝廷的大功臣,万民的大恩人呢,只有我黄罗汉来拜见你们的份,哪里能劳动你们来迎接我啊,你说是不是啊?要不是因为陛下千叮咛万嘱咐,城东防务务必谨慎,我也不愿意来这里给你们添乱不是?”黄罗汉笑着跟朱买臣说着。
“黄大人既然已经到了城东营,不如就先到营帐住下,待到明日我禀明了胡帅,请他带您去巡阅城防,您意下如何啊?”朱买臣想着先把黄罗汉安置下,免得他出什么幺蛾子。
只不过黄罗汉哪里是能安静下来的主儿,这次本来就是要来给胡僧祐立个下马威的,正巧他不在,倒省了不少事情。“唉,我已经说过了,胡大都督坐阵城东防务,庶务繁重,本官又怎么能给他添乱啊?你们不必在意我,我只带着我自己带来的人巡查一番,便回去向皇帝陛下复命就好了,走个过场嘛……”黄罗汉笑着说道。
“这……”朱买臣还没有说话,黄罗汉已经带着他带来的人向城防处策马而去了。
“谢大人,朱大人,这木栅栏是何时修好的啊?是否坚固啊。”黄罗汉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城东防卫疏漏的地方,便想到这木栅栏处可能有贪墨的事情出现,所以便问了起来。
“回大人的话,这木栅栏是胡大都督亲自督建的,只用了一日夜便筑造完成,这次能够击溃胡文伐的轻骑兵,这木栅栏可是起了大作用的。”谢答仁没有好气地回答着黄罗汉。
“这筑造木栅栏的木头可都是从王公大臣家里捐出来的,一根一柱都是皇帝陛下的恩典,来啊,你们几个都打上火把,进到木栅栏里去,一根根的查,把根数长度都给我统计好了。”黄罗汉命令这他带来的人。
“且慢,黄大人这是为何啊?难道大人还信不过胡都督吗?”谢答仁拦着那些人不让他们进入。
“哎,谢大人此言差矣,本官不是不相信胡都督,恰恰相反是为了都督着想,你想想这木栅栏是都督亲自督办的,可是他手下的人,难免有些不肖之人,会在这些木栅栏上做手脚,这些木头可能在胡都督眼中不算什么,但是到了寻常士兵的眼中,那可是一大笔钱呢,若不核实清楚了,反而会连累胡都督的名声,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呢,来啊进去查,给我查仔细了。”谢答仁这么一拦,黄罗汉便更觉得木头里可能有事情了。
“谁也不许动,黄大人,你可知道,这木栅栏是江陵城防的外围,现在放你的人进去,若真的出了点什么差错,谁来担这个责任?”谢答仁拦在黄罗汉面前,声嘶力竭的说着。
“本官是奉皇上谕旨来的,有什么地方不能查的啊?谢大人这样阻拦,难道谢大人在这木头里吃了什么回扣不成?来啊,给我进去,本官是奉了谕旨来的,我看谁那么大胆,敢拦皇帝钦命检校御史的驾……”黄罗汉大声的叫喊着,便是说给谢答仁和朱买臣听的,谢答仁想要再去拦着,却被朱买臣拉住,然后赶紧让人去通知胡僧祐和张绾。
黄罗汉的人进入栅栏之后,对栅栏里的每一根柱子都仔细地拿着火把盘查,因为天气干燥,这些木栅栏都是一点就着的东西,那些巡阅的人进到里面自然耀武扬威,随意走动,旁边的人也不敢拦着,便都退了出来,只是这巡阅的人一个不小心就把栅栏点着了。
“黄大人,这已经有栅栏着火了,快把您的人撤出来吧,我们的人马上进去灭火啊。”谢答仁在一边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便上前劝说黄罗汉。
“哎呀,谢大人,你着什么急啊,那点小火,我的那些人就可以灭,其他的事等核查完了再说,再说哈。”黄罗汉喝着自己的茶等着核查结果,可是黄罗汉带来的那些人,整个人什么的还行,一点防火的能力都没有,一看起了火自然就乱了,根本没人救火,再一乱,带来的火把就随处扔了,一时间栅栏内多处着火,火光开始大了起来,眼看着整个栅栏都着了,黄罗汉也有点害怕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谢大人,朱大人,快救火啊!”黄罗汉慌乱着从位子上爬起来,向朱买臣和谢答仁求救。
“黄大人,你看你干的好事,若这些个栅栏可都连着内城呢,这边城百姓的房子若是也着了,我就是把你千刀万剐了,都难恕其罪。”谢答仁惊呼着,让人去救火。
可是这说来也巧,正巧这一夜突然起了大风,这火借着风势,风借着火势,弥漫开来,一时间整个栅栏外围陷在一片火海之中,顺势还点燃了旁边的民居,城东大火烧了一夜,因为是深夜,很多百姓都未能逃出来,这一夜死伤的百姓近百人。
“启奏陛下,昨夜赞军校尉黄罗汉擅权命人擅自持火把进入城防栅栏,引发栅栏失火,火势连绵,烧毁城东百姓房屋近千所,百姓死伤一百二十三人。”左民部尚书韩曼才向梁帝禀报着昨夜失火的情况。
“什么?城东大火,城东的藏书楼可有损坏啊?”比起民宅和百姓的性命,梁帝似乎更加关心他那些储存在城东的藏书。
“启奏陛下,据左民部会同京兆尹府协查,城东烧毁城楼二十五座,其中陛下在城东的五座藏书楼中有三座被毁。”听到梁帝询问,韩曼才便向梁帝禀报着。
“什么?毁了三座?朕早就说过,让你们左民部早早地把城东的那些书楼都清出来,你们就是行动迟缓,现在好了,这些书都被毁了,你们真是罪大恶极。”梁帝气的暴跳如雷。
“臣等知罪……”左民尚书韩曼才跪在地上向梁帝请罪。
“立刻让胡僧祐从城东驻防的军队里派人把剩下的书楼里的书给我抓紧运过来,运到宫里来,朕亲自保管!”梁帝下着命令。
“陛下,城东防务紧张,胡大人要抵抗敌军,还要忙着救助被大火烧毁的民宅,哪里还有多余的军士,为陛下搬运书籍啊?”尚书左仆射王褒向皇帝进言。
“民房不都已经烧毁了吗?还救助什么啊?这都什么时候,现在是城防打仗,靠近外城的百姓的住房哪里还需要修复,反正等到魏兵回来,又会再破坏掉,那不是白费力气吗?至于运送书籍的事,那可是万世的基业,孰轻孰重,你们也掂量掂量,传旨胡僧祐,朕不管他用什么办法明早务必把那些书给朕运送回来。”梁帝直接下达了命令。
“陛下黄罗汉以巡阅为名,擅自进入城防栅栏,致使大火漫城,且城防栅栏已毁,外城无险可守,其人祸国乱军,依律当斩,请陛下将黄罗汉在外城斩首示众,以平民愤。”都官尚书苏哲也想皇帝进言。
“不可,黄罗汉虽有罪,但是他是代朕巡阅城防,虽然有错,但也不过是失误,朕不能因为死了几个老百姓,就不顾自己的颜面,斩杀当朝大臣。我看这样吧,就让黄罗汉戴罪立功,负责押运城东书籍入宫,权作处罚吧。”梁帝轻描淡写地就把花罗汉的罪草草处置了。
“陛下,黄罗汉在城东恣意妄为,扰乱军事,若轻易放纵,恐会令三军不服啊,陛下。”王褒继续上前劝阻皇帝。
那梁帝哪里肯定“好了,好了,现在重要的事情是防御敌人,其他的事情等打退了敌军再说。”
江陵发生的这一举一动都被高廉派去潜伏在江陵的人探听了回来,高廉自然也就一五一十的向韩子高禀报了。
“这个陛下,现在这个时候,正是需要让全城同心的时候,他偏偏又来了这么一出,江陵守军和民情现在如何了?”韩子高听了高廉说的,长叹了一口气,便继续问着江陵的情况。
“不容乐观啊,属下的派去的线人传回来的消息称,外城的军士不忿于陛下对黄罗汉的轻纵,已经发生了多次哗变,城东防区的胡僧祐、裴氏兄弟等人都已经出现了怠战的情绪,因为陛下派车马运输城楼书籍而置无家可归的百姓于不顾,江陵外城民情汹汹,民变一触即发,若真的发生民变,这个时候朝廷已经无力弹压暴民了。”高廉也对当下江陵的境况极度悲观。
“援军的情况怎么样了?”韩子高继续问着。
“陛下下了几道急诏要求王僧辩出兵救援,可能是因为之前陛下没有任命王颜为总理都督,反而褫夺了他的兵权,现在又想着任用他了,结果王颜却逃出了江陵,王僧辩因为这个事情的缘故所以派遣去的援军进度缓慢,属下听说梁帝亲自写了帛书给王僧辩,帛书里写道吾忍死待公,可以至矣,结果王僧辩依然没有派大兵援救。陛下的旨意里没有让陈霸先出兵的旨意,所以陈霸先也是按兵不动。最快的援军王琳的那一支队伍也只是到了长沙。”高廉把各地的援军的动向跟韩子高一一说了。
“高廉,派人通知你的留守在江陵的暗影会成员,让他们这两天务必想办法撤出来,能撤到江左最好,实在不行的,也要尽量离开江陵城。”韩子高突然说了一句,让高廉楞了一下。
“先生这是?”高廉不明白韩子高的意思。
“我估摸着,江陵城破便会在这一两天了,再不撤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若没有之前胡文伐的事情还好说,胡文伐是西魏开府仪同三司的重臣,于瑾此次出兵折损了大将,此人生性残忍,江陵可能会有屠城之祸,还是让你的兄弟们能撤的都撤出来吧。”韩子高叹着气说。
“是,属下会通知兄弟们撤离,只不过可能撤离前还需要完成子华将军交待的秘密任务吧。”高廉小心翼翼地对韩子高说出了陈子华之前交代的事情。
“子华交给了你什么秘密任务啊?”韩子高疑惑地看着高廉。
“陈子华将军之前曾密令我派人到江陵找陈玉华小姐,给他送一个东西。”高廉向韩子高说起了详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子华让你送的应该是毒药吧?”
“不错,子华将军给的是剧毒的毒药,说是让陈玉华在城破之前用来保全名节的。”
“恩,身为司空的家人,本来就应该做好牺牲的准备,如果江陵城真的城破,那么陈玉华如果落入魏人之手,难保不会有辱陈家的门楣,不过陈玉华的性子,她未必肯那么轻易的赴死,如果她不肯,你们打算怎么办啊?”韩子高还是多问了一句。
“子华将军已经吩咐过了,这药不论玉华小姐愿意不愿意,江陵城到了危机之时,都要让她服下。”高廉说起了陈子华的安排。
“恩,看来陈霸先想的还真的挺周到的,这是要大义灭亲啊,之时这陈霸先最爱这个女儿了,如果被他知道是谁动的手,可能会秋后算账,所以告诉你的兄弟们,动手之后立刻离开,跟谁也不要提起这件事,西魏一旦屠城,就什么事情都好说了。”韩子高其实已经觉察到这件事可能是陈子华一个人的主意,但是出于保护他的目的,还是把他说成是陈霸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