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者说自己是当事人,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那会跟你们现在不一样,人活得都简单,虽然日子苦,什么都没有。但人们骨子里都有一股劲,用你们现代的话说就是自信。对!就是自信!相信世界上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倒我们新中国的人!那年从五月开始,江水就越来越涨了,随着水越来越大,上面也越来越重视起来。中央下了死命令:‘可以有1931年的洪水,不许有1931年的武汉’!市委也说要‘把防汛作为压倒一切的中心工作’要‘全体党员全体干部必须紧急动员起来'。其实在那个年代,人人一颗红心,根本就不用动员。当时我还不到20岁,根本不懂抗洪意味着什么。但市委说这个最重要,而且那会我也想入党,就在第一时间去请愿了。当时像我这样的年青人很多,再加上调过来的部队,于是一支由子弟兵、机关工作人员、工人组成的抢险大军就建立了起来……”老人说到这歇了口气。
“虽然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人,但我从没见过那么高的水。当来到堤坝时,洪水已经突破了紧张水位。站在堤上,看着已经快漫过来的滔滔洪水时,我这才觉得紧张。记得我们去的时候水位已经是26米了,你们不知道那种感觉,看着那么大的水,就感觉冲走一个人或者一间房子,就跟玩一样。那些同来的年轻人很多都像我一样,也很紧张,很害怕,毕竟是没有见过呀!身临其境,才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
“有很多自发赶来抢险的中年人,都是四五十岁的,有男有女。他们都是经历过1931年那次洪水活下来的,解放后就从乡下来了城里,可家里很多亲人大多都死于1931年了。夜里在堤上守夜,他们就跟我们这些小年轻讲,讲当年水淹武汉三镇一个月时的惨状。当时城里还是好的,他们住在远郊的乡下,那个惨状就不要提了。他们说武汉好不容易才熬到好日子,绝不能让当年的惨剧再在自己的儿女身上重演!”
“当时他们把1931年说得那个惨呀……水淹一个月,水里面的死尸都泡得白乎乎的肿得不像样子,体内的尸气挤得整个尸身都膨胀了起来,最后就会爆开一个口子,把内脏都挤出来。浮尸不是一具两具,时不时的就能看到水上漂过来几具白乎乎的河漂子,光天化日下就有鸟落在浮尸身上叼肉吃。陆地上也是,死于各种疾病的人,尸体就在地上没人管,散发着一阵阵的尸臭,一堆一堆的苍蝇落在上面,入夜就有老鼠来啃。那种时候,人已经不算人了。有个女人就说,当时她被邻居家救到了一块高地上,家里其他人全死了。就看到对面一百来米外有一块小高地,上面有一家三口,两个大人都死了,就有一四五岁的小女孩还活着。那个当娘的在水里就死了,可还是紧紧的抱着孩子。当爹在水里让颗浮木给撞了一下,等把娘儿两放到陆地上,掰开孩儿她娘的手把孩子抱出来嘱咐了两句,就躺到地上不动了。那个女孩还小,根本不懂事,就搂着妈妈的尸体哭。有飞鸟或者老鼠来啃父母尸体的尸体,她就打,拿石头砸。可那里没吃的呀,小女孩又哭又闹的折腾了二天一夜,就饿得动不了了。第三天的早上,再看那一家三口,父母在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了,那个小女孩也死了,半边脸都被鼠啃得不像样子,露出了骨头!”
听着这真如炼狱般的景像,周欣死死的搂着哥哥的肩膀,齐艳也抓紧了李杰。
就听老人接着说:“听完他们这些人讲1931的经历,我们这些小年轻反而不害怕了。看着堤外那大到没了边的洪水,我们相信,如果放这水进来,武汉真的会有这么惨。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就感觉要守在这堤坝上,死也不能退!都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人,家就在我们的后面。我们退了,让洪水冲进来,那家也就没了。我们死也要死在这堤坝上,保护好我们的家!我们的亲人!”
众人看着老人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孔,很难把他和曾经站在堤坝上宣誓“后退一步,便是家园”的年轻人联系在一起。岁月的力量面前,谁也留不住逝去的青春。大家静静的听着。
“后来进了七月份,水开始猛涨,有洪峰突破了28米28的历史最高位!我一辈子都记得那几个要命的数字。本着‘水涨堤高’的精神,指挥部决定把堤防提高到29米以上。整整干了十个昼夜,终于完工了。可谁想得到接着连续数日,风大水大,洪水也跟着猛涨,几天时间就涨到了28.7米,坝外水天相连,还在不断的上涨,就好像外面推着洪潮的那只大手只要再使一把劲,就堤就要守不住了。在我们这些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人眼里,看着都让人绝望。能不绝望吗,当时物质条件真的太匮乏了,几十里长的堤防上一共不过几辆车,什么都要人力来干,除了甩开膀子拼命的干活,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到了8月2号,全市堤防线都已经有了29.5米至30米的高度,很多人都在不断的加高堤防的工作中被拖垮了。”
“但这还没完,老天爷似乎是跟我们顶上了。就在第二天,8月3号的晚上,武汉关水位突破了29米,直逼了上来!谁都明白,决战的时候到了。坦白说上面紧急加高的这部分并不是很稳牢,有出现过被冲塌一块的情况。实在紧急的时候,就要人跳下水去堵。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管片出了个大口子,后面的人连沙袋都运不急。那个班长就带着十几个战士跳下水去堵,终于让水势缓了一缓,人肉沙袋呀!还没来得急高兴,一个大浪!十几个人就那么给卷走了。夜里也看不清楚,十几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小兵蛋子就那么没了,在大水里连一点声音都没听着。”
“当时人都愣住了,水还在往里涌。这时那些个自发来的中年人里,有一个嗷嗷叫着就跳下去了。剩下那些犹豫了犹豫,也都跟着跳了下去!没有军队的组织和纪律,那些可都是老百姓呀!他们就那么跳下去了,里面还有几个女的。我们这些没下去的也急红了眼,拼了命的堵那口子。一个晚上,付出了几十条人命的代价,终于是堵上了。可后来下去的人,也有将近一半都没有上来。”说到这老人的眼眶有些湿润了,似乎陷入了当年的回忆里。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事一辈子都忘不掉。
“所有人都在拼命,一个晚上过去,到第二天早上看,整个一条防线都高出了一大块。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城外就搭起了40多里长的防浪长城,差不多环绕了半个汉口。那阵子是水位最高的时候,我们的努力换来的是家的安全,堤外狂潮连天,但市里的一切都如常运转,安宁祥和。我们成功的让滔天的洪水驯服的止步于我们脚下,我们赢了!”
说着老头话锋一转,“可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像武汉那么幸运,不少成为了泄洪区的乡村,人大多是活下来了,可什么都没有了。后来听一个参加过54年抗洪,退伍后分到武汉的老兵说。当时他们部队在另一个地方救灾,回到驻地之后的一个月里,他在食堂里都是看到肉就想吐。唉……,天灾这种东西,最好人一辈子都碰不到一次,有一次就能让人记一辈子。眼下这几年各地都在抓经济建设,水利失修严重,我看呀,当年经历过洪水的那些老家伙,已经都退的差不多了……”
这时听到远处有人在向这边喊,似是老者的同伴。“呵呵,现在上了岁数,反倒更相信‘命’这种东西了,隔两年就会来这拜拜,咱们玄武大帝还是蛮灵验的。我们队的在叫我,我得走了,年青人你们慢慢玩吧。”说着老者友善的笑了笑,在众人的招呼声中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老者离开,一时队伍的气氛有些沉默,突然听了如此沉重的一个故事,每个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感触。罗瑞小声对陆林说道:“你说现在长江边上那么多排毒的企业,要是再有洪水来了,会不会有很多人会被毒死?”
陆林拿胳膊肘狠狠顶了一下他道:“这种话不能乱说!”
“所以说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呀。咱们还是接着说金殿吧,这金殿的神奇之处,可不只刚才说得那一点。”乐雨试着活跃气氛,让众人把注意力转移过来。
“其中传说的最神秘的,也是最少被人看到过的名曰‘雷火炼殿’!每当雷雨交加之时,金殿四周雷声震天,电闪撕地,天雷劈到金殿上,就会产生无数个脸盆大小的火球,在金殿四周不断地滚动,伴随着火花飞溅,红光闪闪,耀眼夺目,望之惊心动魄。金殿经受一次雷击后,不仅毫无损伤,无痕无迹,反而其上的烟尘锈垢各种脏东西都会被烧成灰烬,雨水一洗,自然从铜质殿身上剥落下来,整座金殿辉煌如初。”
“真的?那雷就能劈这么准?!”周欣问道。听了乐雨的话石井真心里一紧,雷火炼殿?他不由想起谒语最后一句的“雷神在其中”。此雷与彼雷是否有什么关系呢?他不动声色的继续听了下去。
乐雨歇了口气又说道,“其实,这是一种自然现象。金殿本身就是一座庞大的导电体,雷雨前夕,带电荷的积雨云向金殿移动,当达到一定距离时,云层与金殿的电位差增大,使空气电离,金殿上的电荷与云中的电荷间频频闪击,火球滚动,于是就产生了‘雷火炼殿’的奇观。当然,砖家们也都是只是猜测,他们都没见过,就给定性了。这‘雷火炼殿’属于千古奇观了,在世界范围内都再没有听过。明朝是中国古代建筑史上的一个巅峰,不知当年的工匠花了多少心思才巧妙的设计出了这样的效果。现代的人一直在努力,可直到今天都没能让这一奇观重现世间。”
“重现?”周欣听得不解。
“是呀,这雷火炼殿,在民国初年后就逐渐消失了。民国初年,在金殿两侧和后面又修了三幢建筑。这三幢建筑物粗俗简陋,三面包围,破坏了明时专门设计出的美,使金殿黯然失色。也许不只是美,别看这只是伫立在山顶的一座铜殿,但武当建筑本就注重天人和一,也许铜殿与山顶环境之间,存在着很多不为人知的微妙联系,今天的建筑学也许还解释不了。据说修了那三幢建筑以后,金顶上屡遭雷击,可说来也奇怪,雷击的是这三座新建筑,而金殿却岿然不动。于是人们说这是大帝打扫门前,不要它们在这里碍手碍脚。虽然这说法只是玩笑,可这客观的自然现象当时却令人惊讶不已。”
“解放后,政府为了金顶避免雷击,保护文物,于1958年在金顶上安装了避雷针。可想不到,这样一来更糟糕,不仅被雷击的次数反而增多,损坏了父母殿,而且连金殿本身的‘须弥座’也多次被被雷损坏,你们看那基座,很多破损都是近代直接被雷劈的。而且从那之后,‘雷火炼殿’的奇观也因此完全消失。科学避雷却遭雷击,这也是一个令人费解的谜。不过据说之后这几十年里,雷火炼殿还是出现在一两次的。你见过吗?”乐雨问向水静。
水静摇摇头道:“完全没有。听说有人在1986年见过一次,不过那会还没我呢。”
就听乐雨又说:“为了恢复金顶奇观和防雷,丹江口市在1980年又一次对金顶实施了新的科学避雷方案,安装了避雷网、避雷针。这一次,防雷问题解决了,但金殿的辉煌和‘雷火炼殿’还是没有出现过。其实中国古代的建筑工艺非常之高超,未必就比现在全盘西化接收过来的差多少。只是随着一次次的战乱出现了一次次的断层,太多东西都已经失传了。就如这以天雷洗圣殿的壮举,怕是如今建筑师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