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时分。
吴哲拎着两大包礼品走入了BJ大学附件的一栋别墅。
在宽敞的会客厅,吴哲与白教授见面了。
吴哲对于这位生命远扬的老教授充满了敬意:“白教授您好,我是市局刑警队的吴哲,打扰您了。”
老教授微笑着请吴哲坐下:“吴警官,你来了,请坐吧。”
保姆为吴哲端上来茶水,吴哲道谢,然后问白教授:“老人家,我很喜欢读您的著作,我是您的书迷。”
“是吗?谢谢,谢谢。唉呀,现在喜欢读历史的年轻人不多了,难得啊。”
“老人家,今天我来是想向您询问一些关于陈少龙、皇甫玲的事情。”
“嗯,我知道,校长已经告诉我了。我会配合你们警察办案的。”
吴哲通过市局领导与BJ大学的校长取得联系,这才来白教授的家中。
“好,万分感谢。那么我先问第一个问题吧。”吴哲掏出本子,边记边问:“白教授,陈少龙和皇甫玲都是您的学生吧。”
“是的。”
“您对他们俩有什么样的评语呢?从学业和人品全方位的评价。”
白教授想了想,答道:“他俩都很优秀,要说起来,少龙更具灵性,而玲玲更加努力,至于人品,俩人都是不错的孩子,勤奋、有理想。只不过在性格上,少龙有时候比较性急,总是急于求成,这恐怕也是造成他今日悲剧的原因之一吧。”
“嗯,看来您已经知道了陈少龙被举报的事情。”
“当然,我虽然人在家中,但我的消息并不闭塞。”
“好,既然您知道了那我就不用再叙述了,我就长话短说吧,白教授,您对陈少龙被举报这件事有何看法?”
白教授的叹了口气,说道:“作为他的老师,我很惋惜,也很痛心。不知道这是我教育的失败还是我们大学体制的失败,又或者是我们社会的失败。抄袭在我的那个年代是叛经离道,是被人瞧不起的,当然不是说那时候绝对没有抄袭,只是说风气不是这么坏啊。可是现在情势大不用了,抄袭似乎成了潜规则,成了风尚,这一点让我这个活了快一百岁的人也感到汗颜啊。”
吴哲点了点,不无感慨的说道:“是啊,我们对于创新不重视,只是更加现实,更加注重功利。”
白教授接着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原因。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有很多,过去的标准被打碎了,可新的标准却没有确立起来,失去了儒家思想,也不再完全相信新一些原本被奉为真理的理论,在旧的主义,新的思想,以及社会现实错综复杂的交织着下,我们整个社会缺少统一的衡量真善美的标准,当然,全世界都没有统一的标准,但是,我们的情况还是特殊一些。”
吴哲听着老人的话,感到一种负担,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这个问题不是自己此刻能够完全理解的,便不敢再多谈。他换个话题,问白教授:“老人家,您对于《三国好声音》这部书又有什么看法呢?我想问的是,假如没有举报,您举得这部书会是陈少龙自己写的吗?”
大概是谈的时间有些久了,白教授摘下眼镜,揉着眼角,回答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如果单纯依靠阅读能不能读出抄袭?这部《三国好声音》我基本看完了,写的非常不错,无论是从专业角度还是从普及角度,都是上佳的作品。要说仅从书的内容来判断,我还真不好就此断定是不是少龙所写。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认,这部书与少龙的前期的作品有很大不同,尤其是在文风上,这或许就是抄袭最大的破绽。”
吴哲认真地记录着。
白教授又说:“一个人的文风就像是一个人的性格,一旦形成就难以改变,无论这个人如何掩饰,总会留下自己的特点,留下蛛丝马迹。”
吴哲记下这句话,并在下面划了两道横线。
吴哲记完抬起头,说:“白教授,您年事已高,我不便过多打扰,我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
“吴警官,不必客气,我的身子骨还可以。”
“请问,您认为这部《三国好声音》会是谁写的呢?”
白教授有些不明白:“谁写的?这个......。”
吴哲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在您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人能写出这种文章,毕竟您也说了,这是不一部不可多得的好书,我想能写出来这种书的人也不会太多。您是历史界的泰斗,桃李满天下,所以必然比我多得多。请您想一想,有没有文风与《三国好声音》类似的人,比如,您的朋友,同事,或者是---学生。”
老教授沉吟半晌,但最终摇了摇头,说:“对不起吴警官,我无法判断,虽然我有几个学生有这种实力,但是他们多半不会写这类书籍,而有的文采也根本写不出来。”
吴哲点了点头,只得说:“好,我知道了。感谢您的接待,我就不打扰您了,先告辞了。”
正如吴哲方才所说,他实在无法长时间麻烦一位年近九旬的老人。
可是,就当吴哲站起身准备要走的时候,白教授忽然叫住了他:“吴警官,请留步,请您再坐片刻,我有点事对您说。”
吴哲便又坐了回来。
只见白教授从身旁取出一个档案袋,递给吴哲。吴哲不明所以,接了过去,他打开档案袋,看到里面是一叠厚厚的稿纸。
白教授说:“吴警官,听说你们把皇甫玲带到公安局,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
吴哲不得不承认:“是。”
“是不是因为她牵扯到了陈少龙抄袭事件。”
吴哲有些为难的回答道:“老人家,对不起,我现在暂时不能说。”
白教授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没关系。吴警官,我给你的档案袋里是一部书的书稿。”
“哦?”吴哲有些意外。
“这是皇甫玲在研究生时候写的一部书,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出版,原稿留在我这了,我把它交给你,希望你能抽时间看一下。”
说完,老教授可能觉得还需要再加些注脚,便又说道:“这部书稿的名字叫《中国古代历朝政治得失》。这是皇甫玲模仿钱氏的《中国历代政治得失》所写。”
吴哲在大脑中努力搜索“钱氏”和《中国历代政治得失》的“词条”。立刻,他明白:“白教授,您说的钱氏就是钱穆先生吧。”
白教授会心一笑,说:“不错,吴警官果然是历史爱好者。”
吴哲有些不解,问:“可是,您为什么要将这个书稿给我呢?”
老教授谈话始终波澜不惊,但思维活跃而清晰。只听他淡然说道:“或许这部书稿对你破案会有帮助。”
吴哲思索着老人的意图。
白教授问他:“吴警官,你知道屠呦呦吗?”
“抱歉,我不知道。”
“她是一位我很钦佩的药学家,她正在研究一种了不起的药剂家叫做‘青蒿素’,她研究了几十年,据说已经接近完成,估计不久的将来她的成就会震惊世界。”
吴哲静静的听着。
白教授接着说:“吴警官,你知道这位药剂家是从哪得到研制‘青蒿素’的灵感吗?”
吴哲摇头。
“就是从书中。据说他的研究曾经陷入困局,后来她从我国东晋葛洪的《肘后备急方》的相关记载中获得灵感,“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这个记载启发了她,从此才取得研究的关键性突破。”
吴哲似乎明白了老教授的意图,他缓慢而重重的点了点头,认真的说:“我明白了,我一定会认真阅读您给我的书籍。”
通过和白教授短暂的接触,吴哲感受到了在陈少龙、皇甫玲身上没有感受到的气质,这种气质就是两个字---“老师”,这是真正的老师,将学术和教育当做了一种信仰,而皇甫玲和陈少龙则是将老师当做了一种职业。
老教授微笑着点头,说:“这个年代,能沉下心来读书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难得难得。”
告别了老教授,吴哲抱着书稿走在街道上。
此刻天色渐晚,吴哲大踏步迎着下班的车流逆行,他的心思就如这座繁忙都市的车流一样,奔腾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