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个意外。
原来,诗桃的身世居然如此坎坷。虽然她没有权力选择自己的出生,选择自己的种族,可是她却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只不过,这是个非常危险的选择,若是坚持下去,一定会绽放出生命中最精彩的瞬间,可若是没有坚持下去,只能是伤痕累累地被打回原形。
但是她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最危险的这条路,不得不承认,她是个有魄力有主见的女子。
这点,是他所欣赏的。说起来,他,婉清,天宇,还有她,他们几个人真的很像,都是一个的执着,一样的一根筋。无论是对待感情,还是人事,都是一条道儿走到黑。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奇妙,把原本毫不相干的人,用因缘际遇而捆绑到了一起。
如果诗桃不是与婉清有些相像,高离亦不会花下重金赎回她,并将她带进宫。如果不是鬼婆侥幸救下婉清,从而让婉清以命作抵,那么也就不会节外生出如此多的事端。现在,又倾凭空杀出个大巫,那么,所有的事情已经不在他们所能控制的范围了。
鬼族的大巫来到中原,定是奉了鬼族族长之命,他们可以出尔反尔违背他们先祖留下的遗训而让诗桃与外族人通婚,还非得是当今皇上,由此可见,他们的阴谋昭然若揭。
但愿天宇平会因为儿女私情而不顾全大局,着了那些鬼族人的道儿......
楚云宵与楚天宇那天晚上在皇叔府里的秘密计划没有告诉任何,就连带当事人诗桃也没有告知。
两天后,南泽皇上即将纳娶贴身侍女诗桃的消息传遍了皇宫内外。而鬼族大巫与鬼婆自然也听说了此事。
南泽皇帝即位四年,后宫空无一人,今欲迎娶贴身侍女着实让世人皆为之惊讶,就连诗桃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惊讶得合不拢嘴。皇上要迎娶她,却从未跟她商量过纳娶之事,就连什么候纳娶也未跟她商量过,她完全似个局外人一般。
可是,若是跟她有商有量,那就不是皇上了。
她一直都知道,皇上心里压根儿就不愿意纳娶她,他心里只有莫婉清一个人。他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做的。
可是,现在也容不得她去任性,去顾虑什么他的心里有没有她了,因为,这件事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丫头,你可是听说了,你的情哥哥要娶我们家诗桃了,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感想?”黑乎乎的山洞里,昏黄的烛火,不知道外面是晴天还是阴天,是黑夜还是白昼。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事到如今,鬼婆也不想再争什么抢什么,从前的她,因为鬼族的相处方式,冷血残暴,现在的她,与有血有肉的中原人打交道多了,也就变得有了些许人情味儿。
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南泽皇帝爱她爱到骨子里,对于诗桃,最多是兄妹之情。
而她,若不是爱之深,那么好的机会,怎么会没有杀了那南泽皇帝,怎么会落得连血海深仇都报不了,还要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想法?”莫婉清淡淡一笑,嘴角划过一丝凄凉,“我心里只有深深的祝福。”
有时候静,会让一个人想清一些问题,看清一些人,找到自己今后的方向。
在山洞里的这几天,莫婉清已经想清了,看透了。现在,即便是天塌下来,也与她无关了。
爱过,恨过,痛过,也苦过,这一生,虽然短暂,却也是无憾了。
“你当真这么想?”鬼婆讶异道。
莫婉清扬了扬唇角,
“是的。”说罢,她便拔下头上的银簪,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胸口,“如此,我就解脱了。”一柱鲜血,咝咝从伤口中冒出,“不要告诉他们我已经死了,只说,我永远不想见他们。”说罢,便一口鲜血吐出来,应声倒地......
“丫头,丫头......”
三天后,便是皇上迎娶她的日子,可是从宣布婚期到现在为止,皇上一次也没来看过她。而且,即便是她去找他,也总是见不到他的人。
她不知道皇上到底在做什么?她总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虚无不真实。
诗桃的心里,并没有因达到目的能成为皇上的枕边人的喜悦,也没有兴奋,有的是未知的不安与忐忑。
看着云香馆外的白芍,开得正好,她的心里不知怎的,空落落的。照理说,她能嫁给心爱的男人,应该特别满足才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心里空落得比失去还要难受。
没有发生这件事之前,她可以时时刻刻陪伴在皇上的身边,还可以肆无忌惮地跟皇上说心事,又或者听皇上讲他的心事。可是现在,这层窗户纸一捅破,他们之间反而更远了,甚至连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与其如此,她又何苦要如此勉强于人,来委屈自己呢?
“诗桃,”正当她幻得幻失之时,耳畔突然传来她朝思夜想的声音。
她蓦地回头转身,
“皇上,”尽管内心兴奋到了极点,可是她仍然表现得波澜无惊。
楚云宵缓缓牵过她的手,
“来,坐下,陪朕好好地说会儿话。”
诗桃微怔,受宠若惊地看着他,
“皇上,您,您不怪诗桃?”
楚云宵笑笑,
“怪你什么,怪你一心一意想要嫁我?”他轻轻叹了口气,“感情的事,是无法控制的,这是人的本能,更没有谁对谁错。”
听着这样暖心的话,刚才的落寞与幻得幻失瞬间消无。
她乖乖地跟在楚云宵的身后,随他进了屋内。他牵着她坐在自己的旁边,她看着他那如画的眉目,明朗的轮廓,听着他浅浅呼吸,柔柔的话语,只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三天后,你就要成为皇妃了,今日一见,按宫规,只怕是一直要到大婚那天了。”他轻轻揽过她的肩头,她幸福地依在他的怀中......
那一天,他就那么暖暖地,淡淡地,静静地陪了她一整天,直到深夜时分,她枕着香梦入睡,他才悄然离去。
离开云香馆后,楚云宵就悄然出了宫,与早已经候在宫门口的楚天宇汇合,彼此换了衣衫,一个策马离宫,一个策马入宫。
看着茫茫黑夜,除了那唯一不变的相国府,楚云宵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鬼族的人,来无踪去无影,神出鬼没,他宣布了婚讯,可他们却一直未现身,想来,是怕有诈吧。果然是个狡猾的种族。他们不出现,他就无法知道婉清的下落。眼下,除了相国府,他真的不知道该往哪儿去。站在十字路口,楚云宵思量了半天,最终扯了马缰,掉转了马头,往东边而去......
方才月亮还高高悬着,一转眼,便乌云遮月,天空黑沉沉的,一点儿风也没有,闷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疾驰的马蹄声在朱红的大门前停下,楚云宵一跃纵下马,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静寂的院子里兀自响起一声沉闷的吱吖声。
他一抬眸,发现偏厢居然有亮光,难道还有人?他脑海里的第一个画面便是莫婉清孤清的身影。
“婉清,婉清......”楚云宵边在心里默念着边急急地往偏厢走去。推开门一看,“是你!”不由大吃一惊。
鬼婆缓缓起身,走向他,尽管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但他无法看清楚她的脸,因为除了那一双眼睛,她的整张脸上是用一层黑纱遮着的,
“我是替那丫头传话给你的。”
楚云宵眉心一紧,
“婉清说了什么?”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让我告诉你,从今以后都不要再打扰她,她不想再过问任何人任何事,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鬼婆按照莫婉清临死前的原意一字一顿道。
对于莫婉清的心,于她来说,也很意外。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一个自己的猎物之死而难过。
“这么说,你知道她在哪儿?”方才还茫无无助地楚云宵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着鬼婆的衣袖,忙不迭地问道。
鬼婆微怔,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背过身,
“之前,我的确知道,可是她离开后,我就不知道她在哪儿了。我想,她既然不愿意任何人去打搅她,你不如就遂了她的愿,好好地准备你与诗桃的大婚,好好地待诗桃吧。”她顿了顿,“对了,她还说,让我替她祝福你们。”
“不,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楚云宵厉声道,“告诉我,她在哪里,这些话我要她亲口对我说。”
“我说过,我不知道!”鬼婆一步一步逼近他,“如若不信,你大可以杀了我!”
楚云宵踉跄了一下,此时此刻,他心里乱得紧。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鬼婆的话,她是诗桃的姥姥,当然向着诗桃。可是她没理由过来跟他说这些谎。正当他犹豫不决时,鬼婆呼的一下,飞出了窗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不是疼惜莫婉清那丫头,她才不会站在人前,让人质问。她这么做,实在是因为打心底同情那丫头。
偌大的相国府里,顿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窗外,依然死般的寂静,让人喘不过来的沉闷。
哗!只是片刻,大雨便倾盆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