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宇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一直等到深夜子时,也不见诗桃从宫中回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不知道是自己太傻还是太执着,明知道会是这样一种结果,却还要一头往里扎。如果,她最后真的悔婚,他不怪她。毕竟,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就这样,楚天宇独自一人,默默地喝着一壶闷酒,坐到天亮......
再次住进自己的云香馆,诗桃觉得舒服极了。连觉都睡得沉了,睡得香了。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该回去给楚天宇一个交待。诚如皇上所说,他是无辜的。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皇上所说的那句话,表面上好像是阻止她与楚天宇成亲,也默许了要纳她为妃抑或者封后,不管是纳妃或者封后,她都无所谓。可是皇上为什么还加了句从长计议呢?这南泽的江山,臣民,从来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即便从前如楚行舟那么权倾朝野的人,最后不也乖乖地臣服于之下吗?
如今他要纳妃或者娶妾,还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还需要从长计议吗?
她早就看出皇上很器重和看重楚天宇,想来,他也应是舍不得他死的吧。
天一亮,她在床上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最后想了半天,还是起了床,决定出宫走一遭。反正皇上这里已经有着落了......
而这一宿,莫婉清却无法入眠,一来是她不喜欢宫里的环境,虽然在北冥时,她断断续续深居宫中两三年,可是她却一点儿也不喜欢。倒是赫煜给她造得那所桃源小筑例了外。现在想想,在北冥的那段岁月,真的是让她无法忘怀。
再者,就是永远也无法摆脱的情债。
诗桃的意思很明白,若是不嫁皇上,她宁愿与人同归于尽。她以命相逼,楚云宵无法不妥协。可若是楚云宵妥协了,答应诗桃会将她纳入后宫,收为枕边人,那她岂不是就显得多余了。或许,她应应该感谢诗桃,让她有一个可以堂而惶之离开的理由。
但,她想,楚云宵是不会让她离开的。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疯子,一会儿对人恨之入骨,态度如极地之寒,冷入骨髓,一会儿又频频献殷勤,对人温婉体贴,若阳春之水,令人明媚。不知道虽人对她的多变会怎么想,总之她自己都已经快受不了了。
莫婉清决定去找鬼婆,要死就给她个痛快,她不想这么被钝刀子剌死,那样的话太痛苦了,还很可能会玩儿火自焚。
不过,她知道楚云宵一定会派人暗中监视她,宫中门禁森严,若是没有楚云宵的应允,她是不去的。
但是,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带她出去。
因此,当莫婉清站在诗桃的面前时,她一点儿也不惊讶,
“哟,这么一大早的,是来求我还是怎么着啊。”
“希望你可以带我一块儿出去。”莫婉清天道,她应是早的所料她会有求于她,所以迟迟未走吧。
估摸着,这也是她与鬼婆一起同量好的。
“这个嘛,”她挑了挑眉,弄了弄手,“没问题,只要是你想离开皇上的忙,我都可以帮。”
就这样,莫婉清乔装成了诗桃的小随从,跟着她一道儿顺利的出了宫。
出宫后的莫婉清无处可去,除了那失而复得的相国府。或许,她该直接出城,去找一方净土,洗涤自己一身的罪孽,度过自己的残生。
可是,如若鬼婆不答应,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还是一种结果,受制于她。或许,她就不该接受她的医治,医好自己这张脸。或许这样,她就不会再次遭受这么多痛苦了......
果然,当莫婉清推开相府的大门时,看到鬼婆已在定定地北着身立在那里等着她。
“呵呵,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鬼婆没有回头,却已是知道她回来。
“放过我吧,我不想再去做那些触及我底线的事情了。”忽然,莫婉清从衣袖里滑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死死地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不管你要我的心,还是我的肝,都随你。”锋利的刀刃已经刺破了她细嫩的皮肤,殷红的鲜血顺着她雪白的玉颈缓缓淌到了她雪白的衣衫上。
“不管是你的心,还是你的肝,我不需要了。”鬼婆缓缓道,仿佛她的生死与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般冷漠。
“那我的死活,我的命也与你无关呢?”说罢,她便紧紧地握着刀柄,用尽全身的力气,欲刀匕首刺进自己的胸口。
鬼婆突然哈哈大笑,
“如此,也省得我动手了。”
“小姐,你不能死!”就在锋利的刀尖已经刺穿她的衣衫时,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喊住了她。
那个声音她很熟悉,可是又觉得很遥远,遥远到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莫婉清的手顿时僵在胸口,她怔了一下,缓缓回眸,刹那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鬼,但是,那人温暖的笑容却是那样活灵活现。她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那声音的主人,在一步之遥处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他。
除了那满头的银丝,其他的地方,几乎都没怎么变。
“福伯。”他是府上的老管家,当时她明明听到高离跟楚云宵说,上上下下百十余人口,除了她无一生还。可,可是福伯怎么还活着呢?“福伯,您......”
还未摸清楚状况的鬼婆只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本想让莫婉清自行了断,不料半路竟杀出个老头子,
“哈哈哈哈哈,如此主仆情深,不如我送你父一程,让你们在共泉路上好好地叙吧。”说着,她便挥过手中的禅杖,朝两人的胸口处挥去。
可还没挥出去,便被一把从天而降的利剑,从中斩断,其中一半脆生生地掉落在地上。
鬼婆一瞧,抬眸望去,只见一英气逼人的男子,手中挥舞着一把紫色玄机铁剑正欲劈向她,她忙咻的一下,腾起一团黑烟,逃跑了。
待那人从天而降,旋落于地,莫婉清才看清此人,
“你是,苏厉?”
苏厉拱了拱手,
“不错,婉清姑娘还认得我。”
“你,你怎么......”莫婉清实在讶异。
“我想婉清姑娘一定已经猜到了,自从婉清姑娘莫名失踪以后,主子就让我们四处查找婉清姑娘的下落,最终,知道姑娘回到了南泽,这不,主子把他的佩剑,先祖皇帝传来的玄紫剑都给了我,让我来护婉清姑娘。”苏厉直言道。
原本,赫连煜不让他说的。
莫婉清微微皱紧了眉头,
“那皇上呢?”她觉得,他人也一定在南泽。“一定还好吧。”她忙话锋一转,毕竟,隔墙有耳,若是被人知道北冥皇帝在南泽,那赫连煜岂不是危险了。
苏厉是何等聪明的人,不然,赫连煜也不会重要他,把他当作耳目一般。
“主子很好,就是一直放心不下婉清姑娘,希望婉清姑娘可以回到他身边,让他好好照顾。”这些,也不是赫连煜让他说的,只是一直以来,他都能很清楚地看到皇上的心。
皇上虽为一国之君,但说到底,还是个心底很纯净的人。
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从来不会伪装。
“小姐,你可要三思啊,你是南泽人,骨子里流着南泽的血,若是让老爷在天之灵,知道你去敌国做皇妃,他一定死不瞑目。”福伯上前一步,苦心劝道。
莫婉清明白,
“福伯,我知道。”
“可是南泽我也不能呆,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此时此刻,内心凌乱的她,根本就忽略了福伯存在的原因。
正当三人正为去留而为难时,半空中突然飘来一阵阴森空灵而沙哑的声音,
“哈哈哈哈,我劝你还是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享受余生吧,你看看你的手腕儿,是不是有两条黑色的筋脉?”
是鬼婆的声音,莫婉清的心咚咚的跳着,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腕儿,果然有两条黑色的筋在皮肤下显现。她知道,一定是鬼婆在她刚才没有注意的时候,给她下了毒。不过,无所谓了,生死由命。若是怕死,那她就活不到今天了......
回到皇叔府的诗桃被楚行舟挡在了门外,死活不让她进去。
而这一切,楚天宇并不知道。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着闷酒。
诗桃知道,这是她欠楚天宇的,不管怎么样,她今天都要见到他把话说清楚。
从艳阳高照,到日落西山,再到月上柳梢,再到星宿漫天。
诗桃整整地等了一天,不知怎的,好好的天,突然就狂风大作,黑云滚滚而来,哗的一下,就下起了大雨。
雨滴狠狠地敲打着门窗,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楚天宇。
他缓缓起身,走出屋外,站在檐下,看着大雨铺天盖地,忽然就狂奔出了出去,只想痛痛快快地淋一场大雨,让自己清醒清醒......
“诗桃!”夜已深,人已静,酩酊大醉的楚天宇疯了一般打伤了门仆,冲出了大门,却看到诗桃湿淋淋地站在雨地里,望眼欲穿。
她小小的,纤细的身影,在瑟瑟地发抖。
那一刻,白日的怨恨在他心头顿时消无,他冲了出去,紧紧地拥住了她冰冷的,发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