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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有泪轻弹 行者不怠

2016-10-01发布 3166字

一场突如其来的战祸,带走了深爱的妻子,还有不及出世的孩子……酒言的心碎成了渣……

拼死也没能守护宝蓝……无用!窝囊废!

酒言心如蚁噬,肝肠寸断……千般苦痛,万般无奈……无处说,也无法说。每日睁开眼就呆呆痴望,闭上眼则如同死尸。

自己的魂能已经跌回二阶,但这已不重要,酒言恨不能立刻身死随宝蓝而去!爱妻落入战魔族之手,必定生不如死,你酒言!连妻子都保护不了!活着还有何意义!

死,容易。香仪大帅就怕他想不开,天天前来探望,时时派人小心照看。部下、战友纷纷前来劝慰,最后是临光一席话,让酒言打消了一心求死的念头。

“大哥,我知道你万念俱灰,生无所恋……可若是嫂嫂看到你如今的颓废模样,会作何感想?临光也失去了弟弟和先师昆泰,但我还有必须要做之事,不久将退出甄有。四弟一直当大哥是条汉子!是爷们就该早日振作!况且战魔族掳走嫂嫂,但并未当场加害,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大哥千万不能就此放弃!临光言尽于此,请大哥好自为之。”

是啊……宝蓝绝别之时的眼神历历在目……自杀容易,但他如果一死了之,不但负了宝蓝,也辜负了香仪大帅、甄有各位兄弟!日后若能有一丝机会重见,自己就断不能自甘堕落!

酒言于是主动找到香仪,明明白白告诉她:“我不会自杀,请大帅放心!若有食言,酒言永世不能投胎!”

有他这一番话,香仪才把照看酒言的兵士撤去。

心灵剧震而受创后,即便恢复信心,也仍会在一段时间内摇摆不定。重获独处时间,酒言难免会拿出那些见证他与宝蓝相亲相伴时光的“老朋友”,睹物思人。

守蓝刀、百重山还在清清楚楚诉说着玉璃城主的嘱托与希望……虽然酒言辜负了她,但辜负所托不是放弃希望、止步不前的理由和终点,而是更加努力、再踏征程的催促和起点。活着就要像那熊熊燃烧的魂火!活着就有希望!男人就要像一重重大山!斗志永存!人生就像翻山,不坚持,何以见得百转千回之后的答案?人还在!刀不能封!甲不能卸!

然而他今后的人生目标在哪?他还能守护什么?

再回首,宝蓝一直以来就像自己的灯塔。从相逢、相知到相恋、相依……她陪伴自己左右,带领自己冲破重重艰难险阻,推着自己进步,给自己爱与被爱的幸福和温暖……直到分别的前一刻,她还让自己体会到将为人父的激动……虽然短暂,却刻骨铭心……

想到这些,酒言潸然泪下……他先前不敢拿出爱妻的定情物,就怕触碰到心灵中最柔软、最脆弱的部分……当着别人,酒言始终不能尽情宣泄心中痛楚,现在情感闸门被冲开,他再也抑制不住,把那柄短杖搂着怀中掩面痛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当胸中积蓄已久的压抑愤懑和哀恸得以释放,酒言才渐渐止住心中伤痛,轻轻摩挲着拂去短杖上的泪滴。

忽然,手停住,泪也顿住。一个细节让这个悲情男人暂时放下了感伤——爱妻的玉池杖不知何时已经解除魂系!酒言猛然想起交换定情物时宝蓝说的话:“我希望你永远爱我……”

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当玉池短杖解除魂系,就意味着宝蓝已离开酒言……爱妻似乎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酒言抹抹脸赶紧去看短杖中的东西。宝蓝做事向来很有章法,以酒言对妻子的了解,惯于深思熟虑的她肯定会给自己留下什么。

一封信!

……

杖中只有一封信。

酒言很矛盾。恐怕妻子的很多秘密都在信中,但其中内容想想就让他恐惧不安……这也许是爱妻的遗书……

静一会,酒言郑重展开信纸。第一关,他就没撑过去……看到妻子娟秀飘逸的字迹,就仿佛是她本人重新站到酒言面前……信纸上的泪渍明明白白诉说着宝蓝书写时的心情……眼含热泪,酒言艰难看下去。

“夫君酒言:

莫要感伤!

宝蓝虽已不在你身边,但重逢希望尚存!君当振作!何时重逢,如何重逢,宝蓝亦不知,只望分别来临前尽足妻子本分。若是如此,宝蓝无憾了……

……但无论君作何答复,这断感情就此告一段落,因你另有使命,万不可颓废!……

……

……宝蓝不舍离你而去,却身不由己!无奈,无奈……

……

……望酒言早日续弦,代宝蓝陪伴左右,宝蓝谢谢那位不曾谋面的姐妹,也祝福你们……

…………

魂牵梦绕!难舍难离!望君不怠!不辱使命!

风煦宝蓝”

一封长书,洋洋洒洒讲了许多事,酒言几度泪如雨下又不忍放下,泪眼朦胧地看了无数遍……

其中既有难舍之情,又有劝别之意;以担当开头,又落笔使命;所述庞杂,又处处矛盾;抬头称酒言,结尾却不以妻落款……一封万言信,满满的挣扎不甘……

酒言已不知该怎么描述此时的感受了。一贯冷静的宝蓝,在这封信中却是一个刻意压制自我感情,又无法控制情感的矛盾女子,酒言仿佛看到她几次提笔又几次放下的伤感情形。

宝蓝并未在信中多讲自己肩负的使命,酒言看完之后,非但不能多了解妻子一点,他眼中的宝蓝反而变得更加神秘。她全心全意爱着酒言,却又默默等着分别时刻来临……她时时刻刻都在尽力做好妻子的本分,却又在心底不停盘算分别后如何让酒言尽快忘掉自己……她是何时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的?她怎么可能天天在如此重压下还把每一件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风煦宝蓝……酒言与她同眠共枕六年,却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这个妻子。如果不是这封信,那个几乎集合世间所有优点于一身的神奇龙女,其背后的沉重痛苦,他作为朝夕相处的丈夫,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一个极端理智又矛盾不堪的灵魂,一个为使命生,为使命死的龙女……酒言终于看到宝蓝的另一面,却不知如何面对。如果……太多如果,以至于他根本不清楚该从哪里假设。仿佛六年一场大梦,梦醒了,不知是心碎、难舍,还是迷茫、惋惜,或者只能像宝蓝所说的那样,挥手告别?

……

半年前,两人正迎接爱情结晶降临。但世事难料,幸福乐章在最高潮处戛然而止。而那个准备为自己孕育后代的爱妻,其实是在用她的方式留下最特别的临别“纪念”……任谁意识到这一点都难以接受。

飘渺未来,两人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也许再见已不可能,那只是宝蓝安慰自己的善意谎言。浓情蜜意,宛如过眼云烟,挚爱的另一半,甚至她深刻在酒言心中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随着一张薄纸变得无比陌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那渐渐模糊、揉为一体的真真假假,该如何去爱?难道再见时,连称呼她的方式都要改变?

前……

妻……

好冷……

宝蓝又一次给自己指明前路,虽然那条路漫漫而长远。她抛下一切选择了使命,或者她一直都忠于使命,只是半路捡起了酒言……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酒言觉得自己都已没有选择。

尽管比翼同林转眼天各一方、生死两茫;尽管六年相守,却并不真正了解枕边人……但!梦醒也好,真假也罢!孓然一身,一无所有的酒言不打算忘记,他也无法忘记——在他人生中最厚重精彩的六年!他只打算落实已被白纸黑字写在信中的未来。这是他对她,对过去的纪念,他将由此迎接新生。

困于失去,生不如死;放下过往,一身轻松。已有目标,接下来只是如何到达。

也许希望真的永远与绝望同在,也许是老天给一无所有者的补偿。当酒言又一次翻开沉默数年的《灵传术·火》,发现其中不知何时多了几行字,上面赫然出现了秘法第三重·第二式的内容!

“连你也在催促我……”酒言含泪苦笑。

……

临光没想到向大哥掏心挖肺的一番话,居然真起了作用。他本以为自己会先于酒言离开甄有,结果大哥竟然赶在他之前就独自走了!大哥到底想通了什么?之前他还一副寻死觅活的架势,怎么突然就不辞而别!?

从香仪元帅那得知酒言刚刚离开,与临光事前约好的腾渔,赶紧双双请辞去追。二人终于在悬空索上赶上酒言,大哥的言行举止不但看不出往日心死寥落,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临光、腾渔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临光、腾渔今后所行之事不便对酒言详谈,非但如此,他们还嘱咐酒言——日后在灵兽山尽量不要向别人提起临光、腾渔,最好连昆泰、临影都别说。酒言明白二人这是想改头换面,暗有所图。既然是兄弟嘱托,自己肯定要做到,况且酒言也没把肩负使命透露半点。

曾经并肩战斗、举杯共饮的好兄弟,如今只剩他们三个……彼此对立半晌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好互道一声珍重,在悬空索作别。临光、腾渔先行一步,酒言刻意多待几日,才启程去灵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