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司马攸毫无顾忌的直呼武帝名讳,在坐之人皆是没有露出丝毫不妥之色,好像本该如此。
李元虽然在内心深处视皇权如粪土,没有任何的敬畏,但司马攸这般嚣张模样还是使得其很不舒服,面色平静的道:“可以,不过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没有好处还担着风险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话又说回来,我孤家寡人一个,想必没有人能为难我。”
杨雄、程忠、任凯、石崇闻言都是皱眉,心中皆是道:“怎么此人竟然如此托大?和密保上的描述很是不符啊。”
四人冷冷的看了一眼大马金刀坐在原位上的李元,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司马攸。
密室之内的空气再次变得阴冷,凝固,让人喘不过气来。
“很好,够直接,能够待价而沽,本王很欣赏你,钱财什么的想必你也不缺,至于权力么,你已经接近了本朝权力的中心地带,手握大权那是迟早的事。本王能给你的是从此以后,你在中宫也好,在朝堂之上也好,会得到很多助力,你想都不敢想的助力,你看如何?”司马攸看着李元,缓缓说道。
“成交!”李元起身道。
杨、程、任、石四人皆是一颗心着了地。
......
李元出了密室,在杨雄的府邸之中转悠了片刻之后便再次回到了宴席之上,而杨雄等人已经先行回到了宴席之上。
王戎和陈琼见李元回来,都是举觚示意。
啪啪啪
三声脆响在主位上发出,只见杨雄抬起双手拍了三下,场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杨雄端坐主位,在王凯耳边低语几句后便朗声道:“各位大人,今日给我杨雄金面,光临寒舍,杨某顿觉蓬荜生辉,为了让大家尽兴,杨某特意请来青云楼的绿珠姑娘为大家来演奏一曲,以助酒性。”
话音未落,城内顿时欢呼起来,人人振奋,都像是一个个毛躁躁的小伙子,哪有半点达官显贵的矜持模样。
李元见身侧的王戎都激动的跳了起来,心中一阵无语。
一阵香风飘来,只见夜色之中,四名侍女手提宫灯,翩然而来,四人之后,绿珠一身开胸的紫色绫罗,露出洁白的颈脖,让人见了一阵窒息,紫色的披帛绕肩拽地,七分雍容,三分妩媚。绿珠身侧立着一名侍女,手抱一方古琴。
绿珠目不斜视,眼中好像看着众人,但没有在任何人脸上聚焦瞳孔。
王戎发呆的眼神被绿珠移动的身影牵着走,仿佛在场之中,只有其自己和绿珠二人一般。
李元微微在场内扫视一番,只见场内除了王戎之外,还有两人较为失态,正是王凯和石崇。
两名家丁抬来一方案桌放置在场地正中间,在案桌一侧放置了一个方形的蒲团。使得绿珠面对着杨雄和王凯。
绿珠身侧的侍女将古琴小心的平放在案桌之上,便让到了一边。
绿珠微微的向正对面道了个万福,款款跪坐在蒲团之上。微微凸起的臀部使得原本婀娜的绿珠更显曲线之美。
绿珠微张檀口,露出珠贝一般的皓齿,轻轻说道:“妾身为各位大人演奏一曲‘上邪’,还请各位鉴赏。”
叮咚叮咚,琴弦被轻轻拨动,悠扬清冷的琴声响起,绿珠开口唱道。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悠扬的琴声之中,绿珠清脆的嗓音带有几分优雅、几分忧愁,还有几分相思。在座之人人人身临其境,都把自己当成了这首乐府诗中绿珠倾诉的对象。
一时间,石崇和王凯等人都不自觉的拿起一只银筷,轻轻的敲击着面前的青铜酒觚,附着绿珠的吟唱,一遍又一遍的唱起这首“上邪。”
李元原本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来欣赏场中的表演,但绿珠一开口,就把自己拉入了那曾经感怀莫名的情景之中,一时之间有些呆了,看向绿珠。
绿珠在李元眼中缓缓的与自己心中另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缓缓融合在一处,百感交集,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一曲唱罢,悠扬的歌声远远飘去,掠过湖面,掠过琼楼玉宇,所有听到的人都陷入无尽的回味之中,使人久久不能平静。
过了良久,啪....啪....啪.....
零星的掌声自场内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轰鸣般的鼓掌,久久不歇。
绿珠缓缓起身,向场内三面方向都盈盈行了一礼,在看到李元眼中似有泪光之时,绿珠的心顿时为之一紧,一朵红霞在洁白的面庞上飞起。
其他人见了以为这红霞都是为自己而飞,于是人人心中都是为之一紧,有些踹不过气来。
杨雄朗声笑道:“闻名不如见面,绿珠姑娘的琴技实在高明,来人啊,赐酒。”
一名侍女捧着一个琉璃托盘,拖着一只绿色的珐琅酒壶和一只玉杯来到了绿珠身前。
绿珠谢过,提起酒壶正欲为自己斟酒,一声情意绵绵的声音响起:“且慢,在下斗胆请缨为姑娘斟酒。”
众人闻声看去,正是石崇。
石崇也不等绿珠答话,已经起身,绕过了案桌,快步来到绿珠身前,在绿珠手中接过酒壶,双手提壶,在玉杯之中缓缓倒下一杯琥珀色的佳酿。
绿珠微微一笑,深处右手食指拇指,竖着兰花,捏起酒杯,缓缓拉到唇前,左手罗袖轻舞,挡在面前,微微昂首,一饮而下。
石崇与绿珠只有咫尺之遥,在绿珠昂首的刹那,瞥见那洁白玉如的脖颈,一时之间险些把持不住。呆呆杵在那里。
在场之人,有人眼中含笑,有人面色不渝。更有人面露愤慨,正是王凯和王戎叔侄二人。
李元耸耸肩,自顾自的倒上了一杯酒,仰脖喝了下去。
王凯看着石崇喧宾夺主,挡住众人的视线,实在是按耐不住,轻咳一声。
石崇被这声轻咳惊醒一般,歉意的向着众人微笑一下,退了下去,回到了自己的案桌之后,但眼神却是一刻也不曾离开过绿珠那如有无尽魔力的俏脸。
绿珠再次坐下,微笑着缓缓道:“妾身再为各位大人演奏一曲《有所思》吧。”
轻声合着歌声再次响起。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呼狶!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
一曲唱罢,再次得到了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息。
主座之上的王凯朗声道:“听闻绿珠姑娘歌艺双绝,不仅琴弹得好,舞技更是惊为天人,不如让我等饱饱眼福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绿珠没有推迟,让人将案桌和古琴撤到一旁,身边的侍女提下绿珠,坐在了古琴之前,弹奏了起来。
而绿珠闻琴声开始翩然起舞。
但看她忽而双眉颦蹙,表现出无限的哀愁,忽而笑颊粲然,表现出无边的喜乐;忽而侧身垂睫表现出低回宛转的娇羞;忽而张目嗔视,表现出叱咤风云的盛怒;忽而轻柔地点额抚臂,画眼描眉,表演着细腻妥贴的梳妆;忽而挺身屹立,按箭引弓,使人几乎听得见铮铮的弦响!
众人无不痴迷。
跳完这支舞,绿珠向在座都道了一个万福,轻笑道:“妾身献丑了,有幸能博得各位大人青睐,实在倍感荣焉,但妾身技艺拙劣,让大家见笑了。”
说着便缓缓退下,准备离去。
“绿珠姑娘不妨再逗留片刻如何?”石崇的声音响起。
绿珠止步,看着石崇,静待下文。
“如果再让绿珠姑娘这般辛苦下去,在下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但又舍不得姑娘就此离去,所以恕在下唐突,出点彩头,好让姑娘不枉这番辛苦。”
众人都饶有兴致的看着石崇。
石崇好似很得意的道:“黄白之物显得太过庸俗了,如果姑娘能再演奏一曲,在下愿意出一颗紫蓓珠赠与姑娘。”
说完轻轻一拍双手,一名侍从从其身后走出,双手托着一个铺着金帛的托盘,托盘之上摆着一个鸡蛋大小的紫色珍珠,微微闪着紫光,一看就知不是凡品,众人的目光都被紫色珍珠吸引了过去。
王凯的声音立时响起道:“我愿意出一颗红珊瑚赠与姑娘。”
跟随这王凯而来的侍从居然不知在何地抬出一座一尺余高的珊瑚,灿烂生辉,场内顿时变得琳琅满目起来,盖过了紫色珍珠的紫光。
杨雄见二人已是醉了,这才有这般作态,原本借助歌舞助兴,却变成了二人之间斗富,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处置了。
众人都抱着看戏的姿态,看着二人,而作为当事人的绿珠,却是眉头微皱,显得有些不快,但这不快的神色却是一闪而逝。
石崇被王凯盖过了分头,心中不快,借着酒劲,上前一步,走到珊瑚旁,抱起珊瑚,往地上一贯,哗啦一声,一尺多高的珊瑚瞬间碎成一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场内皆惊。
王凯指着石崇道:“你....你将我这宝贝摔碎,你赔得起么?”
石崇冷笑一声,准过头来,吩咐自带的家丁道:“速回府中,将我那三尺余高的珊瑚取来,赔给国舅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