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归牙！”
令九忽然猛地将东华大力推开！这一次，是令九赢了。
打压下占据自己身体的归牙的半分魂魄，终于变回了她自己。令九。
银发飘过火红枫树叶幻景中，夙洛再犹豫不得一下冲了出来，站去令九身后。双手握着令九的肩头，指尖不由得泛白。
夙洛紧紧拥住令九，她甚至都可以感觉到夙洛手心的冰凉，透过青衣传递至她浑身脉络，让她为之一颤。
往后退去一大步的东华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无比，不怪罪推他的令九却是严了语气向着夙洛开口：“洛儿，你在做什么？”
话语之中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夙洛却毫不畏惧，拥着令九的手不松反紧，照实开口：“天帝，令九仙人是我六清殿的小仙，如今冒犯了天帝，还请一并怪罪的孩儿头上，莫要……”
“放肆！”东华大斥一声，骤然将夙洛后头打算说的“同她问罪”四字截去。
云霄殿内的众仙家个个浑身不自在。怎么好好的一场寿宴竟会演变成了一出牵扯到妖界主君的闹剧？虽是这么想着，但众仙家们却是无一出言。
这九重天上的太平日子已然太久，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出点什么乱子，让自己的生活不要这样平凡无趣下去。
东华动怒：“本君怪罪她与否何时竟轮到你来说话了！”
此话一出，就连司命星君眉眼都不由得一皱。东华很少动怒，更是很少向着夙洛动怒，而这一次，却是动真格的了。
是因为令九？夙洛微微蹙眉，没有丝毫要将令九交给东华的意思。
不，不会是因为令九……夙洛明白，能令断情绝爱了这么多年的东华大帝这样动怒，这样紧张，这样失控的女人，只有归牙一个。
而东华，定是将令九当成了归牙。
可是，夙洛不明白，令九与归牙丝毫不相像，究竟是哪一点让东华在令九身上看见了归牙的影子？
令九有些腿软，几乎是整个人倚靠在夙洛怀中，靠着他的力度才得以勉强站直身子。
身体里的确是有另外一股气流在涌动，也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很想念东华大帝亦是很想在东华心口处插上一刀。
可是，那是谁的声音？是先前令九在晃神之际脑海中闪过的那个青衣女子的声音么？
这重声音，令九似是在哪听过……带着一丝期盼还有无尽的绝望……究竟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令九却是想不起来了。
被夙洛紧紧拥在怀中，令九的视线却是不自觉转向了浮银那侧。浮银并没有在看她，这让令九心下一惊，已然有些不好的猜想缓缓滋生。
这个幻术，是浮银小仙教会她的不是么？这件青色的衣裳，亦是浮银小仙亲手交到她手中的不是么？
那么，东华大帝将她误认为归牙这件事真的与自己所相信的浮银小仙没有丝毫关系么？
令九心中忽然生出忐忑，连神情都飘忽了不少。不敢去想，真的不敢去想。
可是，令九却控制不住自己想看浮银小仙的眼神。
在看见浮银的那一瞬间，令九心中莫名就是一阵刺痛。浮银的神情是那么淡然，不，应该说是淡漠。
似乎，他只是在看着一出与自己没有半分关系的好戏。而更令令九害怕的是，令九似乎，在浮银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快感……
令九不了解浮银，不知道浮银这个人的过去，可是自己唯一能肯定的却是浮银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现在，这重肯定也要动摇了么？
想到这里，令九不自觉浑身一颤。紧紧拥着她的夙洛感觉到令九身体上的变化，将视线移去她面上一分，见到的确是令九万分痛苦挣扎的神情。
夙洛双眉更是一紧，“天帝，是孩儿六清殿出的差错，孩儿自当一并承担！”夙洛还在退让，却不是拿着令九来退让。
夙洛不明白东华想要的是什么，甚至一度以为只要自己替令九还了冒犯天帝的罪过，令九便能安然无恙。
可天帝要的，却并不是这个。
听了夙洛这般愚蠢的话，浮银微微举樽一抿，脸上毫不掩饰露出了鄙夷嘲讽的意味，叫令九看得心中更是狠狠一揪。
浮银小仙究竟是怎么了？令九眼下，还是选择相信浮银，站在浮银这一边。
“洛儿，放开她，将她交给我。”东华大帝也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口吻有些过激，现下乃是缓和了不少语气。可那重强力的压迫感却是没有消退分毫。
夙洛不解为何东华一直苦苦向他讨要令九这个人。夙洛只知道，自己已然错过了令九两世，这一次，绝不能再让令九从自己身边消失。
下一瞬，简短却异常坚定的一个字在云霄殿中堪堪响起。
“不。”夙洛再浅淡不过开口，言语之中却是没有半分可以商量的余地：“令九小仙，是我六清殿的人。是我的人。”
浮银手上动作猛然一怔，有半瞬的停顿，随后便如初一般继续举樽。
可夙洛的话却毫无疑问惹恼了东华，“本君问你要她。”东华的话语亦是浅淡无比。
这对父子，同样倔，同样不肯退让分毫。
夙洛执着的是令九，而东华，执着的不过是在令九身上看见的归牙的影子。
东华一笑，盛气凌人：“本君想要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
全部是因为出于对归牙的亏欠和爱，东华从没有说出过这么没有理性的话，也从没让众仙家这么了解过自己的私事。只是此事有关这个与归牙有联系的人，东华无论如何都无法退步。
夙洛还想反驳什么，下一瞬浮银那侧却传出了拍手鼓掌声。
众人的视线随着声音一下转去浮银那侧，令九苦笑一瞬，似乎在这一瞬间已经明了了很多事情。
可，不亲自问问浮银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令九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那重疯狂的想法。
浮银缓缓起身，面上风轻云淡，仿若自己根本就不曾目睹这云霄殿中发生了一场闹剧一般。又或者说，因为对将要发生的一切都了然于心，所以惊讶不起来而已。
浮银面上带着一丝胜券在握的浅笑，那一瞬间令九眼瞳不由得放大几瞬，面前这个人真的是浮银？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不争不抢的浮银小仙？
令九当真是迷糊了，当真是看不懂了。
只闻得浮银再淡漠不过，开口：“天帝与二殿下何须要为了一个外人在此庄严神圣的云霄大殿上争执不下？”
此言一出，就连延寿星君亦是微微皱眉。浮银唱的这出，全然没有同他商量过。
原本的计划只是在东华接近令九时，浮银施法让令九杀害东华。可浮银在那时却没有动手。
浮银此人心机极深，而从没有不按计划行事的他今日却显得尤其不淡定。
那张风轻云淡不在乎一切的皮囊之下藏着的，可能是一颗比任何人都要迫切，紧张，愤恨的心！
浮银环视云霄大殿一周，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他也终于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么？而，一定是要以这样不愉快的方式才能实现么？
思绪有被扯远一瞬，浮银浅淡开口：“孩儿倒是有一想法，天帝与二殿下也无需再争执下去。”
东华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浮银一瞬，不过却是开口：“说来听听。”
浮银唇角的弧度越发增大，走出席位，走到令九与夙洛身旁却是连一抹视线都没有像令九那侧投去。
浮银开口：“孩儿以为，此女使用妖术惑人，应当先将其关入九重水牢，再另行顶夺。”
闻言，夙洛亦是开口：“不可，令九乃是一重天上的百花主，也是我六清殿的杂役小仙，本性善良又怎会使用妖术惑人？关入水牢一事万万不可！”
水牢是什么地方，夙洛再清楚不过。当年，他母君不就是死在水牢里的么……
然，一切话语都没有作用。
下一瞬，东华重回高位，甚至没有多做思考便开口下令，将令九关押入九重水牢！
因为，东华只能想到这个方法，将这个带着归牙影子的女人，留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东华还说，除了他与浮银，任何人不得进入水牢。
两个时辰后，这场云霄殿风波总算是得以平息。令九最终还是逃不过被关去水牢的命运。
而夙洛，在奋力反抗之后被冰夷施下了入梦术，带回了六清殿。
这里是仙魔两界的结界口，亦是通往十八炼狱的入口处。
浮银负手立在这里，风很大，吹得她的衣襟发丝肆意飞舞，像是在诉说着胜利的喜悦一般欢畅。
“果然是你。”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浮银不用回身便知晓来者是谁。
两个时辰前，在云霄殿上亲眼看着令九被关去水牢却不做一丝阻拦，反而是一直将视线盯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
清折。
而来人，也正是清折。
浮银浅淡一笑，面上的神情竟有几分狰狞，他道：“清折上仙的确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少了那么一点勇气。”
浮银说的，是清折没有拦下天帝之事。
清折在浮银身后停住脚步，也不恼浮银那带着讽刺意味的话语，只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大殿下想报复天帝，却要以伤害令九这样卑劣的手段？真是令人所不齿。”
浮银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缓缓转过身来，像是讥讽一般开口：“卑劣？利用自己棋局上的棋子，又怎么会沦为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