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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墨家奇养

2016-09-29发布 5573字

一路我们各怀心事,沉默不语,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张自成拍拍我的肩说:“放心吧小罗同志,墨家处事神秘,两千年来,没有非墨者发现过隐灵洞,更何况是那位民国钜子要藏起墨家宝贝的隐灵洞。我们这次主要的目的是调查一下罗老的死亡现场,整件事情有与墨家有着很大的关联,我相信一定能有新的收获。”

他说中了我的心事,虽然危险重重,但我也满心想着破案,更何况爷爷在死亡的姿势上已为我留下讯息,也许现场会有更多的发现。我正琢磨着,车停了。“上山!”张自成兴奋地吹了声口哨,我们开始沿着山路向上爬行。

清凉山本来也算户县附近比较有名的景区。这里自然山水神奇,天然森林密布,奇崖怪石,清潭飞瀑掩映在密林巨树、奇花异木中,形成一幅美不胜收的天然山水画卷。但现在是夜里11点多,月黑风高,偶尔一声猫叫划破寂静的夜空,听得人毛骨悚然。最初还有村民走出来的小山路可以攀爬,但后面越来越偏僻,完全是野生的茂密树林,已经没路可走,需要照顾着脚下的碎石野枝,避免滑落划伤。我们的速度也明显变慢。大约半个钟头,终于看到公安留下的现场保护和勘查痕迹,张自成指着远处一棵巨型大槐树说:“到了!你爷爷的尸体就是在那儿发现的。”

我刚要上前,突然感觉脖子后面有什么东西在对着我吹气儿。过了清明,天已转暖,但是那气儿却奇凉无比,好像打开冰柜门的时候扑出来的冷气。我不由得后背发凉,猛地一回头,身边的树叶都不曾动弹一下。

我没说话,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张自成,脑袋转向后面示意他有情况。他大咧咧呼地转过手电,仔细照了一圈儿,呲牙一乐。

“小罗同志,你不是害怕了吧?这人都是被自己吓死的,你心里有鬼,鬼就来找你,你不信鬼,鬼也拿你没办法。走吧,还有正事儿要办。”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警戒线向前走去,我刚要抬腿,那凉气突然又来了,这不均匀的节奏像极了有人在我脖子后面吹气儿。我心想你怎么不吹我身边这位胆肥的呢。我心情紧张地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张自成,来到大槐下。

现场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除了大槐下爷爷尸体的形状线,周围密草丛生。因为爷爷失血很多,地上还有斑斑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我围着爷爷尸体的形状线转了一圈儿,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错的!当时我看到的照片只是一个局部,单凭手势推断爷爷在暗示我。但是现在,我站在现场360度看爷爷最后倒下的地方,那里并没有挣扎以及重物摔下的痕迹。也许,爷爷是有意这样倒下的。

“那剑伤致命吗?”我突然问张自成。

“不是一剑致命那种。法医判断你爷爷最后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而这个原因是两件事儿同时造成的,第一是浑身的皮肤破损,第二是剑伤。说起来有点奇怪,那剑伤并没有刺破他的要害。”

张自成的回答更加验证了我的推断。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地上尸体形状线调整自己的方位,对着形状线上爷爷右手的位置,也举起了我的右手。我拿过张自成的手电筒,向大槐树的四周仔细照了一圈,又趴在地上翻看了附近的草木和石头。

是的,就是这样,爷爷的手势根本就不是书房的意思!

我站起来,胸有成足地对张自成说:“我想,凶手应该以为爷爷全身是伤又挨了一剑,肯定活不成了就跑了。但是他并不知道爷爷没死,他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还做了三件事儿。”

“哪三件?”张自成惊讶地问。

“这三件事儿分别跟那三个方向有关。我想他是把什么东西藏起来了,也许他害怕凶手再回来破坏现场,所以藏得比较隐蔽。”

我把手电打向爷爷右手三根手指的三个方向,对张自成解释着自己的推断。“你看,这周围地上的一圈儿满是爷爷的血迹,你们也许以为是现场搏斗的痕迹。但是仔细看,这三根手指方向的血迹比其它方向要多,距离也拉得更长,甚至延续到那棵树下。如果不联系这三根手指,也许你们看满地血迹,也找不到这么细微的小差别。”

“你小子行啊!不愧罗教授名牌大学的亲孙子,真是没少遗传你爷爷的优良基因啊。”张自成有点喜不自禁,连忙向着我刚才手电筒照向的那地方跑去,停在我指出的那棵树下,蹲下仔细寻找。很快他在土里发现了什么,兴奋地喊:“真的!真有东西!”此刻我也兴奋万分,正满心欢喜,突然又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张自成明明已经蹲下来不动了,我明明还没动,为什么身边还有走动的声音?

“成哥,有人!”我话音未落,突然觉得脖子后面的凉气又来了,同时感觉到有一种冰凉彻骨的黏糊糊液体从脖子顺着衣服领子向我后背流下去,穿过我的裤带直流到屁股。

我“啊”了一声,蹦起来就转了一圈,然而头顶上的树枝纹丝未动,周围没有任何可疑的情况。我伸出右手向脖子摸了下,手上立刻沾满了血红、粘稠冰冷的液体。我又伸进裤子抹了一把屁股,一手血。张自成听到我喊有人,连忙把手电筒打向我这边,我看着手上的不明液体,心里发毛。

“成哥,有鬼……”我话还没说完,突然看到张自成惊悚无比地盯着我。他本来是站起来要跑向我这儿,不知道为什么“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成哥?”我感到一阵凉意,哆嗦着问:“怎么了?”

张自成用手指了一下我的头,突然就掏出枪,对着我的脑袋。

这是要开枪毙了我吗?我顿时心里慌成一团,很多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狂奔而出。他是不是耿天赐一伙儿的?这是不是一个为耿详报仇的阴谋?他是不是个隐藏很深的探秘者,为了找到墨家秘密不惜杀我灭口?我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甚至琢磨着刚才是不是有东西上了他的身,让他中了邪。

“成哥,你……你要干嘛?”

张自成手里举着的枪没有放下,人已站了起来,他向我走近了一些,手在发抖,嘴也哆嗦着。“小……小罗,你的头顶,上面……”

我才明白他的枪对着的是我的头上面,而不是我。我连忙抬头向上一看,大喊一声“我靠”,竟也跟他刚才一样,不争气地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我头顶上的东西,是个长着人脸的巨型大蛇。我只看到了那张人脸和后面肥硕的蛇尾巴,满脑袋都想着《聊斋志异》。再想到刚才我身后的寒气,一时间吓得失魂落魄。

“是……,是角蝰!”张自成对我小声说,手里的枪已抖个不停。

他的这句科普,终于把我从神鬼故事中拉了回来。我从小就喜欢研究动物,知道角蝰。

这东西大部分存在于北非和中东地区,属于响尾蛇科。头部长着独特的角,有一对可以活动的中空毒牙,除了发动攻击外,平时这对毒牙都收放在它上颌处。角蝰的毒牙特别大,装满了毒液,毒性也很厉害,能在数秒间杀死猎物。角蝰的长相经常被北非当地人描述为“恶魔”,所以当我看见的第一眼,也以为见鬼了。

不过,我头顶的这个角蝰实在也太巨大了,而且它还能悄无声息地盘踞大树干上,行动如此敏捷,真是不可思议。此刻的它正张着大嘴对着我的脑袋左右晃动比划着,好像要一口把我的头吞进去,却不知道怎么吃了我好。

它的嘴里流出我手上那种血红冰凉的粘液,一股寒气从头顶上方传来,原来刚才一直在我脖子后面吹气儿的,不是鬼而是它!也许是因为刚才它盘踞树上,所以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坐在地上瞪着头顶上这只正琢磨着怎么把我给吞了的角蝰,咽了口唾沫,对张自成哆哆嗦嗦地说:“成哥!开……开枪,打死它!”

“好!”张自成举起手里的枪,突然犹豫道:“不行,要打得准才行吧,不然狗急跳墙,蛇打急了还不要你命啊!打哪里能一枪致命啊?我当公安也没训练过这个啊!”

遇到蛇,打两个地方能最快保命。第一个地方优选,就是蛇的七寸,七寸是蛇的要害,是它的心脏所在,七寸的地方受到重击,蛇必死无疑。第二个地方是三寸,因为三寸是蛇脊椎骨上最脆弱的地方,最容易打断。蛇的脊椎骨被打断后,沟通神经中枢和其他部分的通道就被破坏了,也会一击致命。

我看着这大蛇个头儿如此巨大,估计七寸还掩藏在大树干上,就哆嗦着喊:“打它三寸吧!”

“好!”张自成再次瞄准,幸好那大蛇好像是慢性子,仍然在对着我的脑袋比量个没完。“三寸在哪儿?我量着来吧!不成,就连着快速多打几枪,希望我速度够快啊!”张自成刚要扣动扳机的时候,突然他的手腕处传来“吧嗒”一声脆响,他“哎呀”了一声,手里的枪掉到了地上。“有人打我手腕!”张自成疼得捂着手要低头捡枪,又是“啪嗒”一声,一个小石头飞过来,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妈的谁啊?”张自成捂着流血的脑袋有些绝望,与此同时,他的手电也被打灭了,我们周围顿时一片漆。作为一个有枪的小公安,张自成给我带来的安全感荡然无存。但是这个跟我一样的年轻人,此刻却表现出了公安应有的勇气和责任,他在黑暗中大喊。“谁在那儿?不要乱动,我是警察。”几句话说得我差点吐血,不过想想此刻他枪也看不到了,喊两嗓子也许还能吓唬吓唬人。话音未落,“啪嗒”又是什么东西向着他飞去,这次他“扑通”跪了下来。看来这次小石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了他的膝盖。能寻着声音打这么准的飞镖,就连我这个9岁练武的也做不到。我心里暗叫不好,真不该不听老爸的话,大半夜跑这里来。所幸那大蛇还在犹豫,我连忙准备奔向张自成那儿帮忙。跑动的时候突然膝盖也是一阵剧痛,脚一滑跪在半路。

“把东西扔出来,放你们走。”黑暗中大角蝰的方向,有个男人用粗哑的嗓子开腔了。“大蛇刚就吃了点儿耗子,还没吃饱,我一个吩咐,能让你两去给耗子做伴儿。”

我心想难怪那大蛇犹豫不决,难道是在等命令才发起进攻吗?这人会用石头闻声断位,还能使唤这么奇怪的杀人的玩意儿,大晚上不睡觉躲在这里,现在还要抢走我们的证据,八成身上还背着刺穿我爷爷的那把剑,很可能他就是杀人凶手!

我的怒火腾地冒了起来,黑暗中一边摸索着张自成那把手枪,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要什么东西,他是公安,我们也没什么钱,我兜里大概有100……”

“我要那小公安摸出来的东西,再说废话,下次直接把牙打掉。”说完,“扑”地一声,一颗小石头打在我摸索枪的手上。

“兄弟,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不要这么凶,万事莫贵于义嘛。”张自成突然在我身边变了语气,把我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子难道觉得对面这位是墨家的么?怎么说出墨子他老人家的墨学精髓来?墨家不是从民国那位钜子开始就消失了么?

“我没时间!”黑暗中突然有一束光亮起,光线下我们看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矮个儿,长相有点凶狠,脸色黝黑,右眼上方有一条10厘米长的刀疤。他阴沉着脸,身上穿着件看起来不合时宜的大衣,表情有点像老电影《教父》里深藏不漏的黑社会老大,气场无比霸气强大。

这矮个儿站在角蝰的正下方,虽然下面换了人,那大角蝰仍然张着嘴,准备咬人的模样。蛇其实是比较低等的动物,它没有外耳、中耳,也没有鼓膜,所以无法接受由空气传导的声波听觉,训蛇要靠它的触觉和嗅觉。

难不成他是用扔小石头的方式给蛇指令的么?我看着他手里还不经意鼓捣着几块小石,又抬头看了眼嘴里还流着耗子血的角蝰,心里奇怪它呼出的气体、流出的液体为什么那么冰凉?这从我脑子里那点儿动物学知识的角度解释不通了。

矮个儿看见我的脸竟然也是一愣,瞬间的表情有点复杂,惊喜、犹豫,、担心,他眼里流露出很多奇怪的心绪。

张自成揉揉腿,竟然径直向矮个儿伸出手去。“你一定是那特殊职业的,其实我听说过。但是闻名不如见面啊,怎么说呢,我们今天真是太幸运了,居然看到活的了!”

矮个儿不耐烦了,又重复了一句:“东西拿出来!”

我趁着灯光忽地就捡起了地上的枪。

“小罗,别胡闹!”张自成连忙抢过枪,不好意思地对着矮个儿笑了笑。“他涉世未深,不懂,您多原谅。”说着,他居然还给矮个儿鞠了一躬。这一下可把我气坏,上去就推了他一下。

“你脑子进水了?他八成是杀我爷爷的凶手,把他抓回去问就知道了,你在这变什么态?”

张自成既没有气恼,也没有搭理我,眼睛仍然一眨不眨看着矮个儿崇拜地说:“您不用再掩饰了,就凭这条世间罕见的大蛇,您就没办法掩饰了。普天之下,谁养得了这种凶猛剧毒的动物,还能养这么巨大。古往今来,只有墨者会奇养!”

“什么奇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又要鬼扯?”我生气地瞪着张自成,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能信了这么神经质的小公安。

“莫伏,奇养是一种墨家绝学,属于墨家四术中仙药术的一个分支。奇养的内容包括动物和植物,植物的奇养叫练仙,动物的奇养叫修奇。植物的基本分为两类,一类是普通作用的,就是治病救人的,在两千年前叫做仙草。另一类用途是比较诡异的,比如用来做武器、杀人杀畜、下毒、掩护、布阵、盘选、料珠。动物就更厉害了,墨家奇养的动物基本上都非常奇怪,野性十足又很有特点,有的动物甚至是墨者自己研究出来的杂交种类。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有点类似从零开始自己研发的转基因物种。他们从动物生下来就开始养和训练,一是为了这些动物的纯粹特性,二是为了充分了解动物的习惯和习性。奇养的动物,只有墨者能够驾驭,它们通常都是墨者身边最好的朋友和最厉害的武器。听说有一种墨者随身带着毒蜘蛛,遭遇猛虎的时候扔出一个进入猛虎的耳朵,其毒素就可使虎立刻失去杀人之力。两千年来,墨家以奇养代代传承,有很多墨者和动物的神奇故事。万万没想到今天我看到一对儿活的!”

张自成说完,我也颇为惊讶,角蝰这个如此诡异的巨大谜题都被他解答了。不知这家伙究竟是哪里得来这么多墨家的知识,难不成又是刚才从手抄本上看来的?同样令人惊讶的是我眼前的这个矮个儿,他看了张自成一会儿伸出手,还是那句话。

“快把东西给我。”

张自成竟跟着了道一样,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面还带着土,放到矮个儿手里。“前辈,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只能这么叫了。刚才那大角蝰玩弄我俩的时候,您肯定也没闲着,不如把找出来的另外两样东西也拿出来。罗莫伏在这儿,他是罗老的亲孙子,我们一起琢磨一下,罗老临死之前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信息,您觉得怎样?”

我心里暗骂这兔崽子,还不能判断这矮个儿好人坏人呢,就凭他能扔个石头,会养个奇怪的动物,就认定他是墨者了?即使他是墨者,怎么就确定墨者都是好人了?如果他是杀人凶手,功夫又那么高,如今我的身份又暴露了出来,我们还能活么?我正对着他咬牙切齿,只见那矮个儿突然席地而坐,从怀里掏出来另外两样东西摆在地上。

“你们可以叫我墨七,数字七的那个七。”

“好嘞,七哥!”张自成也欣喜万分地跟着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