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预位置至关重要我也知道,叔父更知道,所以我和叔父之前才力主让老成持重的杜僧明坚守,不过陛下非要调走杜僧明,我们也没有办法,不过我觉得东方白额虽然一介武夫,到底也不是那有勇无谋的人,宿预在他手中也未必会有闪失吧?”宿预地处江左与荆州之间,是链接大梁东部与西部的中枢要津,地理位置之重要可想而知,陈子华听了韩子高的话,虽然他也知道宿预的重要性,但是还是认为东方白额在宿预足以支撑,毕竟东方也算是大梁朝廷中少有的大将之才。
“若是步大汗萨带兵攻打宿预,我不会这么担心,但是目下带兵攻打宿预的是段韶,这个人在北齐可是名声赫赫,他可是与斛律光齐名的大将,有当年卫青霍去病之风范,不仅勇武善战,而且极具才智,以东方白额恐怕难以与之对抗。”韩子高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宿预这个地方地势险要,兵甲充足,易守难攻,只要东方白额坚守,纵使他段韶是孙武再世也不可能攻克宿预。”陈子华对宿预的形势有所了解,所以才会这样的自信。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但凡大将在危局之时往往能够临危不乱,镇定自如,方可决胜千里,可是唯独在有必胜把握之时,容易生出焦躁轻率之心,怕就怕东方白额依仗宿预城高池深,会轻敌冒进,到时候被段韶钻了空子就麻烦了,所以我说主公最好派人去提醒一下东方白额,让他小心行事。”韩子高还是有些担心。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我一会儿去向叔父请安,去说为岑河请功的事,顺便和叔父说一句。”陈子华也觉得韩子高说的有点道理,毕竟宿预是江陵的咽喉,既然有风险就不得不防。
陈子华照例去觐见陈霸先,陈子华到的时候陈霸先正在为广陵的事情恼火着,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差,陈子华也不敢太多的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角落里,等着陈霸先的怒火消得差不多了才敢上前。
“子华,你来的正好,你和我一起写吧。”陈霸先唤着陈子华到跟前去。
“写什么啊,叔父?”陈子华凑到跟前问着陈霸先。
“请罪的折子啊,广陵之围失败,朝廷里有人便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什么我力主的围攻广陵之事,耗费巨大而徒劳无功,正要问我们的罪呢。”陈霸先把笔递给了陈子华。
“五兵部的那些人就会指手画脚地胡说八道,他们要是那么行,这仗就让他们来打,我看他们非要把咱们陈家的军队都打光了他们才高兴呢。”陈子华说起五兵部的人便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他们五兵部战时擅自调兵,广陵之围能失败吗?这个朝廷真是越来越让人失望了。”听了陈子华的话,陈霸先也着实叹了一口气。
“叔父,侯瑱和张彪那边是王僧辩授意才迟迟不肯出兵援助严超达的,现在朝廷里不追究侯瑱和张彪,而独有人要治叔父的罪,这件事会不会和王僧辩那边有所关联啊。”陈子华听了陈霸先的话,觉得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你是说王僧辩为了撇清自己,故意转移朝廷的视线,把罪责都引到我的身上来?”陈霸先被陈子华的话提示到了,也开始有所怀疑。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您想想,现在大梁朝廷里,能与王僧辩抗衡的就只剩下叔父您了,王僧辩肯定会想要打压叔父啊。”陈子华继续解释着自己的推测。
“恩,也有道理,不过不管是不是王僧辩安排的,既然人家能转移责任,那我陈霸先怎么不能啊,得了我们也不写请罪的折子了,就写奏章参一个人。”陈霸先被陈子华的话提醒了,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
“叔父的意思是要参尹令思?”陈子华自然能够猜到陈霸先的想法。
“不错,就参尹令思畏葸弃城,这次广陵战局最大的祸就是他闯出来的,最该请罪的就是他了。”陈霸先笑着说。
“尹令思虽然罪莫大焉,但是参尹令思的同时也就意味这顺带着打了陛下的脸,毕竟尹令思袭击盱眙的计策是陛下首肯的。”陈子华虽然赞同陈霸先的计策,但是还是有些担心和顾忌的。
“正是因为是陛下首肯我才要参他,一来是给陛下提个醒,这次的广陵之败责任在他,让他以后再要插手前线指挥之时能够有所收敛,再者也正是因为是天子之过,所以最后整件事极有可能便不了了之了,总之不会把责任落到咱们的头上来。子华现在你也看出来了吧,这大梁的朝廷里都是些什么人,大梁自侯景之乱之后国无常主,朝廷里是谁有权势便依附于谁,所以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就得让自己变得更强,才会有人依附你,有人为你卖命。”陈霸先阴诡地笑着。
“既然叔父想要恶心一下当今陛下,我看不如一并恶心一下王僧辩。”陈子华借着陈霸先的话,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你有什么办法?”陈霸先侥有兴趣的问着。
“叔父可听说了贾乐守备岑河的事情?”陈子华问道。
“你是说那个拒城坚守的贾乐主将,那个中山人?我有所耳闻。”贾乐岑河的事迹在前线已经传开了,虽说贾乐的刺史和郡守都不愿意为他上表,但是民众之中口口相传远不是官家能够禁止的住的。
“侄儿建议叔父为岑河上表请功,如此一来,一方面能够让岑河的行为与尹令思等逃跑之将,侯瑱等畏葸之臣有所对比,有所警戒,更能让天下人知道叔父仗义直言的风范,估计到时候天下对叔父的敬仰又会与日剧增了。更何况叔父只是上表请功,至于表彰不表彰是皇帝的事情,表彰了是花皇帝的钱,与叔父无关,若不表彰,更能让天子之行与叔父对比,到时候叔父也会成为天下人敬仰的贞介之臣,既然能这么两全其美,叔父又何乐而不为呢?”陈子华为陈霸先详细地分析了为岑河请功的好处。
“不错,不过推贤进士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更何况我还真想让这个岑河出来为国效力,朝廷也确实需要他这样的人来涤荡一下了。”由此可见即便是没有陈子华的建议,陈霸先也想要将这个叫岑河的收入麾下,毕竟虽然朝臣们嫉贤妒能,但是在这乱世之中,手下要没有几个真的能打仗的将领想要立足都是难事。
“叔父,还有一件事,宿预守将现在已经杜僧明换成了东方白额,侄儿担心东方白额容易贪功冒进,更何况进攻宿预的是北齐三名将之一的段韶,所以叔父是不是能够适时的提醒一下东方白额,免得他丢了宿预,误了军国大事。”陈子华想起韩子高的提醒来,自然也说出来提醒了一下陈霸先。
“不妥,东方白额是王僧辩的部下,且不说我的话东方白额会不会听,若是我随意干涉宿预的防卫,被王僧辩知道了,他又要怪我多管闲事了,现在这个时候还不是与王僧辩为敌的时候,越少得罪他越好。”陈霸先一口回绝了陈子华的建议。
“既如此,东方白额那里咱们就不过问了?”
“也不能完全不过问,宿预毕竟是江陵屏障一旦失守后患无穷,我先提前修书一封给广州刺史曲江侯萧勃,让他从番禹出兵北上,以换防为由在宿预外围防范,以备不测。”陈霸先还是老谋深算,广州刺史萧勃与陈霸先交从过密,必然肯帮忙,而且番禹之地紧靠宿预南境,只要扼守住宿预南邻,即便是宿预真的丢了,东军驰援江陵的通道就不算全部被截断。
“叔父英明。”
“对了,子华,你那个内臣,也就是我的那个同门,叫韩子高的现在是不是也在京口啊,他现在可是个人物了,听说他不仅在北地大显了身手,这次在江陵旁听廷议也作出了点名堂,深得天子圣心,这个人可靠吗?”陈霸先突然问起了韩子高的事情,这倒让陈子华始料未及。
“子高虽是我的内侍出身,但是承蒙皇甫先生抬举,竟然收入门下,他对我,对叔父自然是忠诚的,只是他出身不高,加上年纪尚轻,若叔父要有什么差使交于他,恐怕他会误了叔父的大事。”陈子华心里还是有小心思的,他不愿意韩子高与陈霸先有过多的交集。
“哈哈,子华现在是怕我抢了你的得意下属吗?这个韩子高的才华和学识还是有的,之前我不让你和他有过密交从,是怕他狐媚之相过重,误了你的前程,不过现在看来他还算是人才,可以培养一下,不过叔父也不会和你抢人才,你的属下你自己好好带着,叔父不会过问,只是这人才啊要想留在身边就要用些心思了。”陈霸先大笑着拍了拍陈子华的肩膀。
“还望叔父明示。”陈子华没有听懂陈霸先的话。
“你自己看看吧,这是从江陵传过来的拜帖,有尚书左仆射于琼,尚书右仆射王褒,京中几乎所有的三班以上的大臣家里都来了拜帖,询问韩子高的婚配情况,这些个大臣们都等着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韩子高呢。”陈霸先把自己手里的拜帖递给了陈子华看,陈子华接过拜帖,大略的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头看着陈霸先问了一句“这些大臣们是打算抬举韩子高了?”陈子华不敢多说话,生怕再次引起陈霸先的猜忌,让他以为自己沉溺面首而不能自拔,到时候不但是自己,就连韩子高都难逃杀身之祸。
“朝中的大臣虽然没什么别的本事,但是察言观色的能耐还是有的,两个仆射都下了拜帖,就足以看出江陵的动向,陛下看来对这个韩子高还是蛮感兴趣的,所以他们才会想着通过结交韩子高来攀附陛下的圣恩。”陈霸先指着那些拜帖说道。
“不错,这些朝臣们最后望风而动的。”陈子华也应允着。
“不过,怀有碧玉怎可托付他人?既然这韩子高是个人才,天子又想高看他一眼,我看我不如就和他接个亲家算了。”
“叔父的儿女中,只有玉华还待字闺中,叔父难道要让玉华与韩子高结亲?玉华可是与王僧辩的公子王颜早就定了亲的啊?”陈子华吃了一大惊,紧接着提醒着陈霸先。
“这几日玉华那边也给我来信说韩子高这般好,那般好,我之前反对只是因为韩子高出身低微,现在皇帝陛下要抬举了韩子高,他的出身和地位便不再是问题,更何况能笼络住这个人才,对我的大事也是有进益的,至于王僧辩那边,我自有方法应对。”陈霸先倒是不疾不徐地说着自己的理由,还不住的看着陈子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