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中饿鬼。”
闻裘哈哈的笑,起身在闵乐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柏安然终于能出门了,其实这个小手术没有什么大影响,但是柏安然的体质实在是太弱,所以得多休息两天。
楼书琪的车到了楼下,柏安然最后站在镜子前看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关了卫生间的灯,拿起包关门下楼。
“去哪?”
楼书琪制止了柏安然像傻子一样的玩弄着安全带,按住柏安然的手,然后熟练的扣上。
“没想到你还有这个好习惯,一般人都不喜欢系安全带。”
喜欢系安全带,却不会系安全带。
柏安然眼帘一垂。
“习惯了。”
“去山上,文慧庵。”
楼书琪很安静的开着车。
柏安然每年都会来看柏安离,虽然很多人反对,因为说要六根清净,不许家人打扰。
可是柏安然不同意。
她绝对不会同意。
虽然每次看完柏安离柏安然回去都会得一场大病——
老尼姑说,这是逆天而行的结果。
呵呵,就算是吧。
但是柏安然接受不了自己的心。
她看了一眼坐在驾驶位置上的楼书琪。
这个男人温文尔雅,温润如玉。
就是记忆中的模样。
柏安然想让柏安离看一眼。
姐姐,你看,这不就是你我记忆中的人吗?
雪一直下。
大家说的没错,柏安然一直活在记忆里,就像她的这些年,就是为寻找一个像楼书琪这样一个人一样。
生活。
努力生活?
不,柏安然就只是为了活着。
因为何安告诉自己:
好好活着。
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
车一直匀速行驶,一点一点逼近柏安然的记忆。
柏安然曾经从来没有让别人碰触过的记忆。
车每向前一寸,柏安然就感觉自己的什么东西被放大了一倍。
何安,姐。我好想你们。
我不想自己生活着。
好累。
都已经二十六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上次去见柏安离的时候柏安离说的是二十五,就像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姐姐一样的说,都十八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如今已经过去八年了。
柏安然轻笑一声。
楼书琪歪头看了柏安然一眼。对她莫名的笑表示疑惑。
四目相对。
楼书琪长得真的是很好看呢……
“到了。”
从这里到文慧庵还有一段台阶,却是没有车可以走的路了,车子只能停在这里,人走上去。
大雪天,这里一个脚印都没有。
这是一个很小的庵,楼书琪以前听说过,但是从来没来过。
大门四敞,有小尼姑在院子里扫雪,门柱上是雕刻的一副对联:
大行绝俗忘荣辱
至道无情空是非
好像很多地方都能看见这幅对联,禅语。
庵里不像寺庙,这里就是供女人修行的的地方,寺庙很正规,这里却没有那么多规矩。
正常却是不让男子进的,但是也没有什么人管,所以楼书琪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了。
柏安然带着楼书琪,绕过几个屋子往里面走,路上碰到的小尼姑合十行礼。
没转几个弯就到了,柏安然轻叩门。
屋里传来很轻的一声:是谁。
楼书琪一愣。
这声音好像啊……
“我来看你了。”
柏安然回答之后楼书琪听见里面好像是有铃铛的声音响了几下,然后门吱——嘎的慢慢推开,像是很久没有人开过。
楼书琪习惯低着头,所以柏安离出现的时候楼书琪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柏安离的脚。
对,柏安离没穿鞋,一身灰袍,赤足站在地上,头发都剃掉了,戴着灰色的帽子。
楼书琪刚才听着声音和柏安然很像,现在一看。
两人的长相简直一模一样。
甚至,身高,气质……
一模一样。
楼书琪不是没见过双胞胎,但是能相似到这种程度的也是非常少。
“请进。”
柏安离微微欠身,甚至连头都没抬,很恭敬地合十。
楼书琪有些诧异,亲姐妹还要这样?
可能是出家人的礼节。
柏安然也合十,然后进了屋。
楼书琪看柏安然没有脱鞋换鞋,也就一样没换。
进了屋,柏安离才抬眼看了一眼。
怔了一下。
但是马上清明。
“你好,施主怎么称呼?”
“呃,楼书琪。”
楼书琪注意力被屋子的摆设吸引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柏安离在叫自己。
楼书琪就像看柏安然的脸在叫自己一样。
柏安然之前就和楼书琪在喝醉的时候说过柏安离的事,当然就是一句带过,楼书琪也没想细细的分析什么,所以现在更是想不起来什么。
但是,这屋子真的是好看……
楼书琪一进屋就闻见屋子里一股淡淡的花香,说不准什么花,像是桃花,又像是有一点桂花,淡淡的桂花香,不是平常的桂花那样刺鼻。
可是仔细一闻,却又都不像。
然后楼书琪看见屋子中央有一个小砂锅,底下架着木头火,香味是小锅里传出来的。
很有意思。
屋子从外面看不大,但是一进来却别有洞天,一个大屋子,所有的隔断都是屏风,屏风上面不是山水画或者仕女图,全是书法字,而且能看出,是自己写的毛笔字。
软隔断很美,尤其是这种自己设计的,有独特的味道。
其余的就都是一些木制的小玩意,零散的摆在屋子每个角落。
楼书琪很意外,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这是柏安然想要的生活。
其实不错,但是非要出家为尼吗?
种种难言之隐,种种求不得。
“楼书琪,我和姐姐去里面说几句话,你在这等我一下好吗?”
柏安然出声,看着已经望着自己出神很久了的楼书琪。
楼书琪笑了一下,轻点一下头。
“随便坐,不要看这里很规矩,其实姐姐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柏安然也对拘谨的楼书琪笑了一下,然后随着柏安离进了里屋。
“以前我来的时候,外面的人还拦着我,现在都和我打招呼了。”
柏安离给柏安然倒一杯茶,推到了柏安然面前。
“是啊,她们都习惯你了。”
柏安然喝了一口茶。
“他和你泡的茶一样的味道。”
“他们很像。”
柏安离往屏风后面看了一眼。
“是啊,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何安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就像你我一样。”
柏安然也看了一眼屏风外面,可是眼神飘忽了一下。
轻笑一声。
“还把人家弄得很尴尬。”
“就算是很像,但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安然,是你自己执念太深了。”
柏安然握着茶杯没送手。
“刚才进屋的时候,如果是何安,你应该知道他会怎么做。”
“是啊,还是有不一样的。”
“他上次劝我面对过去。姐,这一年我经历太多了,感觉好累。”
柏安离没说话。又喝了一口茶。
抬眼一看,柏安然的茶杯已经见底了。
“一盏茶的时间,就是一年啊……”
柏安然放下茶杯。站起来。
“姐。”
柏安离笑笑摇了摇头。
两人的血缘关系,总有种心灵相通的感觉。
“安然,自己选择的路,别抱怨,别后悔。”
“安然,我的一辈子就是这样了,很好,多么繁杂的世俗都与我无关了,可是你还在受着七情六欲的纷扰。”
柏安然定定的看着柏安离,这是柏安离每年都会说的话。
就是禅语,劝解自己。
柏安然听了无数遍,可是没有一遍会打断柏安离。
无论如何,柏安然希望柏安离高兴,希望柏安离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高兴。
一盏茶的时间,真的就是一年啊……
一年只能见一盏茶的时间。
楼书琪安静的坐在正厅。
安静的,像画中人。
柏安然现在看楼书琪,却发现自己一直关注的不再是他什么地方与何安一样,而是楼书琪有什么地方与何安不一样。
她告诉自己,这是楼书琪。
一个对于你来书还是陌生的男子。
柏安然和柏安离只见了一盏茶的时间。
走的时候柏安离也没有走出门送一送。
只是,一直在看着楼书琪的背影。
我望着你的背影,就像看着我曾经深爱的人。
我曾经深深爱过,却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的人。
路上,柏安然也没再说柏安离的事。
坐在副驾驶,一直在掉眼泪。
“丫头,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没事。”
楼书琪不喜欢柏安然哭。
其实柏安然也不喜欢哭。
柏安然只是感觉,自己如果不在这时候哭一次,以后好像没有机会再好好的哭了。
就像上次和谢小川哭是因为谢小川。
这次,还是因为谢小川。
“我看见电视上,谢小川和吴教授在一起。
“楼书琪,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我以为我和谢小川说的话她都会听,可是为什么她偏偏要这么做?吴教授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了!专业是强,可那就是个人渣!小川,小川……
“楼书琪,我不是第一次当老师,可是我对所有学生都没有这么用心过,我实在是无法把那天在我面前哭着对我说以后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姑娘和坐在台前弹着《帕赫贝尔的卡农》的人联系在一起。
“她弹得不就是我的故事吗?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好好的小姑娘能变成这个样子?
“其实我以前也知道谢小川这样,可是我以为是生活所迫,可是现在呢?我给了她三万!
“我就是想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埋没,那些钱干什么都够了吧?!我说过那是我借她的,要她还的!我想让她自己靠自己的努力赚钱!
“钱钱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钱……”
柏安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声地说着,很小声。
但是楼书琪听的很清楚。
“丫头,你怎么能说谢小川现在的钱就不是自己努力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