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渐凝曾经怀疑过这个眉清目秀几如女子的谢谢，到底是什么来历。

关于展昭的各类小说里，都没有他过世之后丁月华又招了一个义子的记载，要不然在丁月华的女儿装扮成小乞丐西风啸的单行故事里，一定少不了这个眉眼如画的男人。张渐凝最开始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涉猎不周，所以也没有在意。毕竟谢谢在任何与他交谈的话语中，都没有稍稍透露一点口风，以至于张渐凝真的以为谢谢其实就是一个剧情世界的土著。

可是现在，明镜台明明白白地告诉张渐凝，谢谢就是一个无限警察，而且还是警察阵营的临时GM，并且现在已经死了。临时GM是什么角色，张渐凝不明白，但是CHERE给予他的记忆犹如昨日，GM在张渐凝的心里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存在，这样的存在只有可能被一种人杀死，那就是匪徒阵营的对应地位的GM。

GM之间可以厮杀的吗？那么为什么从前那个乌鸦和CHERE却可以相安无事？

张渐凝想了解一下临时GM的行事规则，但是明镜台提出了500点积分的价码，张渐凝接受不了，他现在几乎是一穷二白，所以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接受临时GM的遴选再说明，明镜台接着提出了3000点积分的报名费，张渐凝自然是他嘟的不报名了。

如果张渐凝知道谢谢是怎么死的，或者他会慎重一点，当然，或者他会更加无所谓——因为杀死谢谢的，是白流影。

也只可能是白流影，兵对兵，将对将，GM对GM。

张渐凝永远不会再了解，谢谢对他的戒心如此之重，因为谢谢已经死了。但是如果张渐凝了解整个过程，他或许应该庆幸谢谢已经死了，因为白流影杀死谢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张渐凝。

白流影和谢谢在关于张渐凝的问题上，有很大的认识分歧。

时间倒回展昭飞升之后。

那一夜，无数人终于乱糟糟地喊道：“神仙走喽，睡觉去吧。”

于是乎，小屁孩继续回到床上流着口水睡觉说梦话；年轻男子再次跪在女郎面前表白原来没有说完的情话；抠脚汉子又按住了婆娘说刚才有一次公粮没交呢；肥胖商人跑回青楼跟老鸨子叫嚷刚刚讲好的小凤仙呢；老学究重新看着学童交来的作业上画的乌龟想想还是算了；卖猪肉的屠夫默默地给圈子里的猪又加了一回夜料。至于那夜行的小贼，他玩命地跑着，一边跑一边大叫：“我刚才有拜啊，真的有拜啊，你们不讲道理，不讲道理——！”小贼身后是卯足了劲跑步的捕快，他娘的，原来当捕快也是可以飞升做神仙的，哥们儿现在干活腿也不软了腰也不酸了，飞檐走壁起来倍儿有劲。

宋徽宗挥退众臣，赵挺之和高俅各怀心思地回府，今天这一仗赵挺之奇兵制胜，只不过人在朝堂身不由己，谁也不知道今后的事情到底会是变成怎样——无论怎样，那都是多么痛的领悟。

展府的众人无法入眠，这一夜丁月华也好老管家也好，一众家丁丫鬟也好，都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想各自的心事，除了丁月华之外，其他人都在盘算着自己到底算是忠义君还是司晨君。

谢谢也没有睡觉，对于穿越者来说，不睡觉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心事重重的时候。在林冲必定反入匪徒阵营的这个世界里，和林冲结交就是警察阵营的大忌，本来像这样的菜鸟只要不真的做出逾矩的事情，也就让他自生自灭行了，可这个张渐凝偏偏还得到展昭的传承，很可能不再是可以忽视的存在，要怎么处理张渐凝，谢谢想了很久，最后在天亮的时候做出了决定。

每一个穿越者都是有故事的人，谢谢自然也有着自己一定要完成的心愿。不同的人在完成心愿的路上有不同的选择，比如萧芒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警察阵营的人，但是又打死不肯加入匪徒阵营，比如白流影，明明是无限匪徒阵营的人，却肯先知先觉地帮助张渐凝这个警察渡过难关，哪怕那10000点积分很有可能肉包子打狗。

当晨曦毫不犹豫地破开了云层再次宣告新的一天到来，鸡鸣三遍，整个京却没几个人起床，因为昨晚无数人没有睡好，大家都在整夜的仰望里保健了一把颈椎，现在正是睡个懒觉补补精神的时候。可是谢谢却默默地走出了房门，他没有和展府的谁交代，独自静静地走出大街，他漂亮得让女人都会妒忌的容貌在清晨里，显得更加俊秀。

谢谢在清晨里慢慢地走过大街小巷，直到京城里的行人渐渐多了，他依然在慢慢走着。每个人都有自己命运的剧本，哪怕是一个挥手之间就可以杀死的NPC，他们也有各自周而复始的程序，扫地的老人可能每一次出现都是从街头扫到街尾，朗诵课文的小孩必定开口就是“三人行必有我妈焉”。谢谢也有着属于他自己的旁人无法获知的故事，他一直走着，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太阳终于爬上正午时分的位置，谢谢来到了城外的郊野。

这里是靠近城市的山林，缓坡矮树收斜云，青草地上三两石垒，小河中有半透明的虾游过。宋朝的汴京作为一个当时世界最大的城市，其城外的山林说白了不过是城里的人们闲时踏青的去处，只不过现下已经到了正午时分，没有人会喜欢在这里体验太阳的热情。

谢谢安静地坐在小河边，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水流中有稍稍的飘荡，那是让女人都会难过的优雅，然后谢谢看到自己倒影的背后出现了白流影的身姿。

“我知道你会来。”谢谢的手很安稳地放在膝盖上。

白流影笑了：“这是古龙式的对白吧——所以我来了。”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谢谢还是低头看着流水。

“正好有点累了。我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白流影冷清地挑了挑眉毛，在谢谢身边坐下。

谢谢对着自己在流水中的倒影笑了一下说道：“我明白，你就是这样看似漠然其实随性的一个人。”

白流影不置可否地用水捡了一个石子扔进河水里，砸碎了谢谢那可以沉鱼的倒影。

“但还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所以我想问你。”

“哦。问吧，我不是明镜台，我不他嘟的收费。”

“你使用了什么道具？”谢谢的倒影在水里碎裂了又重新组合而成，依旧是飘飘荡荡着。

“什么使用了什么道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流影耸耸肩，很干脆地仰面躺倒在河边的草地上。

“我向明镜台呈交了一份关于张渐凝的报告，一直没有得到回复，我在想，报告是不是被你用什么道具拦截掉了，所以我有点好奇。”谢谢的眼中透着一股清秀的戾气，很奇怪，即便是清秀的，却依然是锋利的戾气。

白流影闭着眼睛，他觉得中午的阳光还是有点刺眼：“你是警察阵营的临时GM，我不是，你们阵营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是你交易了10000点积分给张渐凝，除了你，没有谁会做这件事情。”谢谢不想绕圈子了，他决定抛出一点干货，看看白流影的反应。

“你居然监控了张渐凝的积分交易情况，至于吗？”白流影果然闻言脸色一变，如看白痴一样地看着谢谢。

“我是GM，对着这个世界的警察阵营我有这个责任，自己眼睛里不能容这粒沙子”谢谢有点固执地稍稍抬起下巴。

白流影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蚊虫一样：“拜托，那是展昭，你名义上的义父哦，你也不是没眼力的人，当时要是不支援点积分过去，展昭估计就半途而废啦。”

“那是展昭，但不过就是一个剧情NPC而已，你还真当是一回事儿？”谢谢笑了，说道：“谁穿越了都需要一个立身资本出身之处，他飞升了又能对我有什么好处……来到这个剧情世界的这些警察里，许多人都在低调地完成拓展任务，见到林冲都是绕着走——林冲是必然要进入匪徒阵营的人，没有人敢和林冲刷好感，可他居然去和林冲结拜。所以，我不能不监督着他，我查控他的全部数据时很合情理的事情。”

“监督……说得真好听呢。”白流影手指轻轻弹着自己胸口的五个金属搭扣。

谢谢一脸理所当然地继续说道：“所以，我发现到他和匪徒阵营的人有大额的积分来往，这是典型的收受贿赂，当然要报告给明镜台。”

“然后将张渐凝驱逐出阵营，就心气顺畅了是吧？”白流影站起身子来，拍了拍屁股想走了：“你约我过来，只是想说这些的话，我觉得挺没有意思的，没别的事情我走啦。”

“……只是，我的报告竟然一个上午这么久都没有得到明镜台的回复，那只有一个可能，报告让你用什么方法拦截了，这让我更加奇怪，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谢谢没有回头看白流影，自顾自的说下去：“作为一个GM，我不能放任本阵营有警察和匪徒勾结，而且我说了，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谢谢说到这里，抬手轻轻地打了个响指。白流影明显感到身边的空气立即出现了一片阴森的杀机，哪怕是正午的太阳也化不开的阴森。

“临时GM毕竟和正式GM不同，是允许参与剧情也允许互相厮杀的，你约我过来，原来是怀着这样的心思？”

“警匪两个阵营，本来就势不两立，杀了你，就没人能够保得住张渐凝了，到时候再慢慢炮制他就行了。”谢谢终于也站了起来，笑容里面再也没有掩饰杀气：“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乖，真的会来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