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巴萨突闻故人之名,思绪纷飞,说的话也不由多了起来,那些深夜时最深的梦魇也被他讲述出来。秦江与红凉儿,眼神中都有着震撼,这个外貌已经枯朽的老人,原来竟有这般难忘的故事。
巴萨将刀疤展露出来时,秦江顿时吃了一惊。那道刀疤,从前胸一直蔓延到肚子,看上去狰狞无比。秦江先前注意到的那道刀痕,原来是刀疤最末端的部分。望着巴萨腹部凸出来的疤痕,秦江不由有种心惊肉跳之感。从这道疤痕上,便可以看出,战魔的最后一站,是何等的惨烈。
红凉儿也是面露震惊之色,巴萨干枯的皮肤上,那几乎蔓延全部上身的疤痕,依旧极具视觉冲击力。这种伤势,一般武者早就命丧黄泉了,红凉儿望向巴萨的眼神中,有了敬意。这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必然也是坚强生活的人。
巴萨又灌了一口酒,用力过猛,酒水都从嘴里溢了出来。
“我本以为,我抓住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兴冲冲地找他去对质,却没有想到,这竟然是我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巴萨苦涩地说道。
细雨开始蒙蒙地下。
战魔狂笑着拦住白衣人:“你与黑山五雄的秘密,被我发现了。”战魔的声音很是得意。
白衣人将额前的雨滴拂去,皱了皱眉:“什么秘密?”
“你与黑山五雄老大的妹妹,有着不为人知的苟且。”白衣人的脸色变了,战魔见状,更为地得意。
“黑山五雄本是一些小角色,是你,暗中资助他们,让他们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而那原因,我猜测,就是黑山五雄老大那美若天仙的妹子。”战魔见到白衣人眉头皱得越来越重,声音愈发得意。
白衣人的脸色变了,似乎有微微地挣扎,终于,他下定决心,“你要什么,让你参加无双大会吗?我可以答应你。”白衣人的声音已经冷得像一块冰一样。
“哈哈。”战魔突然狂笑起来,一脸讥讽地看着白衣人。
“我要,和你正大光明的打一场。”战魔突然很严肃地说道,他的脸上写满了认真和激动,也只有那些为战而生的人脸上才会有这种表情。
战魔的眼睛开始慢慢变红,他的身体,没有变得强壮,反而是出人意料地变得瘦小起来,但从战魔充满杀意的眼神中,谁都能明白,他此刻,格外地强。
“亮出你的武器,我们一决胜负。”战魔暴躁地说道。
狂化,战魔从一开始便准备好了最强的一击。他一直认为,若是最强状态,他未必不能和白衣人一战。几天前的一战,战魔输在轻敌,今日,他要复仇。
雨突然开始下得大了起来,噼噼啪啪的。战魔盯着衣衫被雨水打湿的白衣人,白衣人也在朦胧的雨色中,望着疯狂的战魔。
白衣人抬起手,一柄极小极小的刀出现在他手中。那把刀,甚至还没有小拇指长。
战魔暴躁的眼神,与那柄极小的刀,在这突然下大的雨中,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战魔本应该笑的,他愤怒到了极点,本应该以笑来发泄。可这一次,他幷没有,脸上的表情反而愈发严肃起来。
战魔突然开始动了起来,整个人如同一道闪电,向白衣人冲去。
雨中的两人,衣服全是湿嗒嗒的。以他们的实力,凡尘之雨本是近不了身的,可这一次,他们的衣服,全都湿了。他们的力量,全部聚集在了身体中,不愿有一丝一毫的浪费。或许可能就是抵挡雨滴的那份力量,就足以决定两人的生死。
战魔的刀,眨眼间便跨越了两人的大半距离。再过一秒,他的刀,便能到达足够危险的距离。那时,战魔有把握,对白衣人造成绝杀。
这一刀,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仅仅是生死间凭借本能的自然一击。有时,无招胜有招。
战魔的耳中,突然听到了风声,那是游离于世间的天地之风,像一位落寞诗人在吟唱,却转眼,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达到了速度的极致。
篝火旁,巴萨的声音很苍老,“且听风吟,这是我给它的名字。”
“那一刻,我看到了一扇天地之门,在为我慢慢地敞开。”巴萨的眼中,放出了光芒。
雨,越下越急。
生与死的距离,有时候真的很短,短到连做出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这场生死之战,战魔还是输了,他终究,没有跨越生死的距离。
若把那一秒分割,战魔绝对无限逼近一秒的末端。可就是那一刻,白衣人也出手了。
战魔觉得,自己身体,要分为两半。那不起眼的一把小刀,竟然在他的身体,割出了深深的伤痕,仿佛被强行撕裂一般。血水与雨水,混杂在一起,在空中开出了一朵娇艳的花。
战魔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他直到临死前,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仿佛死不瞑目。
战魔输了,输给了天地,一个玄境三重天的武者,竟然领悟了天地之意。
巴依部落里,肉香四溢,巴萨的声音,在夜风里,满是叹息。
“从那以后,我就明白,我再也无可能突破天地之境。一座巨大的山,横亘在我的面前,那是我突不破的武道魔障。”巴萨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李寻。”巴萨喃喃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秦江脸上,也写满了遗憾,巴萨的苦痛,他何尝不懂。他功力全无,看不到恢复的可能,与巴萨的武道尽头,简直异曲同工。可是,秦江的脸色,在听到李寻二字的时候,骤然变了。
白衣人面前,战魔直直地倒了下去,脸上写满了不甘。
“李寻。”白衣人冷冷说了两个字,便转头离去。
白衣人离去的时候,身体一动,他周身的雨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原来,他的身体处,紧贴着一道灵力膜,将雨水隔绝在外。
许久后,一个侏儒老人出现,用麻绳将战魔绑住,拖到了一处茅草屋里。战魔一直昏迷不醒,鼻息也几乎没有,在药液中浸泡了十天十夜后,他才有了呼吸。再十天十夜后,战魔才首次睁开眼睛。
“妖医苏空,我碰到了他,这才活了下来。”
“苏空,大夏的国师?”红凉儿一惊,疑惑道。
“如果夏国没有第二个侏儒叫苏空的话,那应该就是他。”
红凉儿突然不说话了。秦江与红凉儿,各含心事,都暂时地沉默起来。巴萨也没有说话,一声不吭地饮着酒。
这嘈杂的夜空,竟然短暂地沉寂了起来。
苏墨川似乎已经喝醉,被一群姑娘围在当中,七摇八晃的。巴鲁的烤肉似乎快要烤好,十多双眼睛,都火热地看向巴鲁那里。
赵虎独饮着酒,李三娘却有些不高兴,气鼓鼓地吃着烤肉。
夜空中突然响起的一声呼喊,却是将这短暂的沉寂打破。巴鲁的烤肉,终于完全变成了金黄色。苏墨川一声欢呼,这个醉鬼,竟然第一个抢到了巴鲁撕下的烤肉。
秦江回过神来,赶紧动手,第三个抢到了烤肉。秦江嚼着烤肉,香的似乎要把舌头咬下来。另一个人,也在大快朵颐,却是巴萨。
巴萨与苏墨川同时动手,却因慢上一步,与第一块烤肉失之交臂,但也是拿到了第二块烤肉。
最后一块烤肉,赵虎将其收入囊中,有三个巴依族男人与赵虎同时动手,然而赵虎的手快上一步,将这块烤肉拿到手中。三名巴依族男子哈哈一笑,并未在意,反而与赵虎干了一杯酒。
肉香,弥漫在了巴依族部落的每一个角落。酒美肉香,秦江暂时地陶醉在了夜色里。这样的日子,的确是不需要想太多的。虽然有太多的谜团,可今朝有酒,便应该大醉一场,不是吗?
夜半狂欢,少男少女们,依旧欢笑着、陶醉着。
红凉儿起身,面上微带歉意,对巴萨说道:“前辈,晚辈有些困了,这就告辞了。”
巴萨摆摆手,对她的离去并无任何意见。
秦江目光一闪,却有低头喝起酒来。秦江躺在草地上,鼻子里能嗅到泥土的香味,他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很静。
当然人安静下来的时候,脑子就会很清晰,一些想不明白的东西或许就会顿悟。秦江的脑子,现在就很清晰,一些事,突然从团团迷雾中显露出来,变得很清楚。
比如说,楚夏盟约。
已经几百年过去了,楚国从立国之初走到了国灭边缘,那样的一纸空约,真的有那么大的用处吗?
刚才巴萨提到李寻二字,秦江心神震动,他对楚夏盟约,有了隐约的感知。现在,这种感觉,更为清楚。
三十六年一度的无双大会,或许便是楚夏盟约执行的契机。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楚国的天骄,会大举来夏,很多事情,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做出的。楚夏盟约,或许不仅仅是生死之约,它可能包含了很多东西。
“仙儿啊,你出了一个怎样的难题给我呀。”秦江很头痛,因为王怡仙,他不可能放弃掉仍是一团乱麻的楚夏盟约,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
“李寻。”秦江盯着月亮,脸色阴晴不定。玄境三重天时,便感悟到天地之意,这样的天才,现在怕是已成长到极为可怕的地步了吧。即使是最后一步,或许都已经迈了出去,也难怪楚国皇室会如此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