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盟战
方庭自然听出了这其中的端倪,顿了一下,心里想道,就算楚亦辰现在对自己疑心满满,甚至,已确立敌对,但现在的局势他应该清楚,朝中的大半人都是自己这边,若是现在翻脸,他楚亦辰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边想着,果断地抬头迎上楚亦辰的目光,竟含带几分挑衅。
“那还请问,皇上都有什么收获呢?”
楚亦辰一边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接着,挪开目光,“朕此行最大的收获便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就是太过轻敌。”话语就此戛然而止,刻意加重了“轻敌”两字,而下面却开始躁动起来。
“轻敌?”
“他靳族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族……”
“皇上,您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皇上,您……”
方庭此时并未说一句话,静静地坐在座椅上,脸上却是一副挑衅和幸灾乐祸的表情。“楚亦辰啊楚亦辰,你作为一个皇帝,竟在各将领面前讲出这般话,你让你的军心如何稳!”
楚亦辰亦是沉默,冷冷地看着座下的骚动。
“皇上,此话怎讲?”一旁的军师终于率先想要终止这无意义的骚动。
接着,楚亦辰先是沉默片刻,缓缓道:“之前关于靳族的情报并不属实,这失职之罪,朕念如今大战在即,便暂且不去追究。”
座下在皇上这句话结束后安静了,彻彻底底地安静了,似乎连呼吸声以及心跳声都消失了,安静得诡异。
在座的人都能听懂楚亦辰这话中的意思,出征前,关于靳族的一切,都是经方庭之手。而今楚亦辰表面上说情报不属实,虽不指名道姓,实则已在直指方庭失职。人人尽知方庭的势力,而从前楚亦辰也从未用这般语气同他讲过话,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在此时打响,众人只得心惊胆战地观摩这一前所未有的较量。
方庭作为两朝老臣自然不会任由自己的面子这样被践踏,“皇上这可是话中有话呢!”那张饱经岁月磨砺的脸定定地对上楚亦辰。
“方将军为何会这样想,朕只不过是将实情讲出来而已,这是为了纠正我军之前的错误,有何不妥吗?”讲此话时,楚亦辰并没有看向方庭,而是正直地看着前方。
方庭暗地里握了握拳,脸不由得抽动了一下,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毕竟现在楚亦辰是皇帝,是全天下认证的国君,若是公然叫板,理亏的必定是自己,来日方长,待自己掌握所有朝中势力,他楚亦辰便就狗屁不是!
“皇上所言极是,多亏皇上英明,这才能早些发现错误,力挽狂澜。”方庭低头作揖道。
“皇上圣明……”众人接着异口同声地附和道。
楚亦辰翘了翘嘴角,冷冷地抽了一口气。
关于隐灵族的事情,楚亦辰并没有跟他们过多地讲,而是采取近乎“通知”的方式来告知他们:朕不在的这几日是去寻找盟军去了,并且很成功,还同盟军建立了最铁的关系,朕娶了他们的公主。
对于皇上的决定,除了方庭,向来没有几个敢多嘴的,而这次由于之前楚亦辰的强硬态度,方庭竟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楚亦辰娶隐灵族公主一事,脸上颇为不满,毕竟自己的女儿是楚亦辰的结发之妻,虽说自古以来,君王三宫六院是理所当然,但身为人父,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受到半点委屈,似乎要让楚亦辰把所有心思都倾注在自己女儿身上才算罢休。只是无奈于楚亦辰的缘由实在是令自己无法反击和批判,因此,也就只能露一露不悦之色,却也无能为力。
按照一开始的约定,将苏圣晴接到汉营后,中原军这方就该集合军队,埋伏到预先约定的地点。
同隐灵族族长商议时,是打算采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战略,因为如今靳族应尚未知中原军的存在,他们的目标是隐灵族,而等到靳族攻打隐灵族之际,中原军便可对其进行包围,给它来个前后夹击,定然令其溃败。
靳族果然没有多少耐心,在派去隐灵族的信使再次灰溜溜地从隐灵族走出,并且被告知隐灵族公主已嫁他人之后,终于冲破了忍耐的最底线。
靳族一向男子地位高,这种眼看被人抢去未婚妻的事情,对任何一个靳族男子来说都是一件奇耻大辱,更何况,是发生在靳族首领身上。如若不夷平隐灵族,何以消解这心头之恨!
信使刚将这一消息回禀给靳族首领,那信使几乎话音未落,那边,开战的命令便就吼来,没有任何一刻的犹豫和思考,当然,他们是有这个实力和基础的。
而靳族大军的速度也着实神速,正如同那首领的性格。之前便已作了充分的准备,崇尚占领和杀戮的靳族士兵又怎会放弃这个又能大开杀戒的绝佳机会?
隐灵族这边,纵然实力弱,但军队纪律和素质是毫不含糊的,在探到靳族的行动后便也立马应战。
很快,两军便已直面对峙。这种场面往往是严峻的,然而,从隐灵族这方看来,却不仅仅是严峻,两方之悬殊,竟到了一种尴尬的地步。实在不得不承认,可以看出,靳族这边是铁了心一举夷平这隐灵。
汉营那边是这般打算的:一支队伍帮助隐灵族完成前后夹击的战略,歼灭靳族大部分的兵力;而另一部分,由于考虑到靳族会调出大部分兵力去围攻隐灵,因而,他们的老巢必然亏空,若借此机会攻下靳族,那真是一举两得。
故方庭主动请缨拿下靳族城池,为皇上新婚献上一份“头礼”。
此时正正面交锋的两个部族,靳族的一个将领率先提戟骑马上前挑衅。两族的语言并不十分相通,但由于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汉化,因而,大略还是能听得懂的,那将领的大概意思是:
“区区一个小聚落也敢违逆我们大靳,我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你们淹死,真是不自量力!奉劝你们,恭恭敬敬地将公主献上,我们大靳还考虑会放过你们,不然,就等着顷刻化为灰烬吧!”
隐灵族这方也自然不甘示弱,闻靳族将领这番话后,一位全副武装的女将领“喝”了一声,便骑马从隐灵军中冲了出来,将手中的长鞭一甩,“你这靳贼,还敢口出狂言!隐灵族的公主岂是你们这些个土鳖玩意儿能觊觎的!”
靳族的那个将领生得人高马大,很是戏谑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有些许娇小的隐灵女将,边看着,还边叹着气摇头,“这隐灵族是没人了吗?叫这样一个还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啧啧。”边说着,眼神竟开始猥琐起来,豆粒般的小眼微微一眯,给人一种没由来的恶心,“我说小姑娘,爷爷我也是那什么怜香惜玉之人,这样吧,你呀,也别在这隐灵族待了,跟着我,当个小,回靳族,你看咋样?”话音落时,靳族的一些将领都附和着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隐灵族女人生性刚烈,怎会这种口头之辱,又如何能受得,“泼贼!闭上你的臭嘴!看老娘不把你们这些个畜生撕碎!”接着,“驾”了一声,便向那靳族将领冲去,在靠近那将领时,将长鞭狠狠地向对方的脸甩了出去,那边用手中的戟一挡,一卷,这隐灵女将便就动不了这长鞭了。
靳族将领的表情凶狠起来,将手中的戟朝女将这边刺来,这时,女将的优势便显现了出来,只见她轻快灵活地侧向一边,来了一个假下马,那靳族将领便扑了个空。
接着,你攻我防,我攻你防,就这样,几个回合下来,胜负难分。隐灵族这边毕竟是女将,体力方面自然比不上男将,但是,这女将却十分会用巧力,总能利用对方的力气来反攻他,因而,这些个回合下来,除了体力有些透支外,并未受伤。
而那靳族将领,由于平时都是同男人搏斗,拼的都是力气和功夫,今日竟会遇到这么个善用巧力的女人,就算有再多的力气,也禁不住这一再的化解,尽管身经百战,但这一次,脸上、脖颈上,手背上……所有暴露在外面的部位都留下了或深或浅的鞭痕,虽不是重伤,但被一个女人弄成这样,面子上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这靳族的将领此时也是真怒了,将愤恨转为力气宣泄出来,已无章法可讲。
隐灵族女将看出了他的弱点,这打仗最怕的就是不冷静,这靳族将领今日算是犯了大禁忌,隐灵女将此时嘴角微微一翘,“到底是一群粗人!”不由得骂了一句。
这两人的搏斗已接近尾声,而结局就是以隐灵女将用长鞭将靳族男将钩下马告终。而隐灵族终究是仁慈的,面对这场以如此不正当理由发动的战争,尽管愤恨,却不想多加杀戮,那靳族男将是输了,但他是可怜的,可怜他并不能知晓战争的痛苦,竟只想着从这之中寻找乐趣,那种建立在无数普通百姓痛苦之上的乐趣。而隐灵族从来都可怜这些可怜的人,总认为他们有一天可以醒悟,可以跟自己的族人一样,学会爱好和平,与世无争。所以,隐灵族女将没有难为他,而是放他走了,那一刻女将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伟大而又正义的事情,但她忽略了一件事情,对以嗜血为生的动物,突然有一天要亲手喂给他们以青菜,而最后的结局往往是惨的。他们会想尽办法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但这之中,并不包含所谓的同情,争夺与征服,这才是无上的光荣。
靳族将领在隐灵女将鞭子放下之时,也会意地跑了,不过,他的离开是带满羞辱与仇恨的,堂堂一个靳族的大将,今日竟被一个如此弱小之族的女将给打败,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靳族此时面子上是挂不住的,就在几刻前还是那么自信满满地挑衅着眼前这个正处在惶恐中的小部族,而此刻,竟找不出任何讲话的理由,而在他们看来,掩盖耻辱最好的办法就是暴力,用比对方狠一千倍,一万倍的手段来结束这曾经历的耻辱,因此,接下来便不给对方任何可以翻身的机会,最大地利用自己的优势,用倍于隐灵的人数优势来取得预想中的胜利,以及掩盖刚刚经历的耻辱。
因而,还未等那隐灵女将回到自己的军队,靳族那边便打动了攻击,完全不给对方任何的时间,先是千万支箭齐齐发射,在最前的那些中,多数箭头中含有剧毒,那女将来不及躲闪,更准确地说,是无法躲闪。因为两军之间是一块空旷的雪地,甚至,这里的雪都要比其他地方的薄一些,几乎能看见黑灰的土地。她已经尽力地躲闪了,在躲开几支后,由于体力的消耗,以及这箭雨的密集,终还是逃不过的。
只见一支箭从她的脖子擦过,留下一道鲜明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捂那受伤的地方,接着,几乎是同时,另一支箭穿过她的腹部,她抽搐了一下,在那一刻,竟没有太大的痛苦,只觉得腹部有些冰冷,渐渐地,这冰冷开始蔓延,蔓延到心脏,她想伸手拔出那支箭,刚要动,背部又受到猛地一冲,接着,就顺着这股力量跌下马来,她吃力地抬了抬头,看着一支支飞跃而过的羽箭,渐渐,身体好像又灼热起来,如同在火焰中被燃烧一般,剧痛在此刻从各个伤口处传来,她将自己蜷缩起来,但又努力地将目光望向自己的民族,那个自己从小生长的民族,她好像听到族人的呼喊声,是在唤自己回家吗?终于,剧痛的感觉淡了,全身都是麻木的,再也感受不到疼痛,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自己终于成了这场战争的牺牲品,但自己是开心的,这是在维护自己的部族,这是自己从小以来的梦想,自己的使命终于完成,好像,也没什么遗憾,若是非要讲遗憾,确实有一点,她不明白,为何对方如此不讲规矩,如此不懂感激?终于也想不透了,她极目望向雪域深处,那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接着,吃力地扯了扯嘴角,眼睛也舍不得闭上,终于,就在这箭雨中,将自己的灵魂寄回了那个自己熟悉又热爱的地方。
而靳族的攻击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前奏,在用箭雨开过路之后,隐灵族那边已是死伤惨重。然而,这正是靳族想要的结果,在他们看来,横尸遍野是最美的风景,而血液的腥味是最美好的味道,这种味道最能使人兴奋。
接着,靳族便开始了总攻,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又如同看到猎物的野兽般,疯狂地向隐灵族那方奔去。而隐灵族也不甘示弱,即使是以卵击石,那也要击得漂亮。
双方就这样厮杀在一起,而隐灵族是充满希望的,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靠山是多么强大,那是中原军,是如今这天下的主宰,他们一定能将眼前这群恶狼击溃。
在隐灵族人的期望中,中原军来了,如约而至,同商议中那般准时,那般鼓舞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