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贺微的言行举止来看,我自然也看出了一丝端倪,她的神情似乎与刚才有些出入,高傲依旧高傲,可在高傲的基础上又多出了一丝冷漠。
这里面,似乎藏着一些古怪。
说话间,贺微和李鹏飞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贺微再次重复了一句:“你确定不跟我们一起去?”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抓向李鹏飞的衣领,那一瞬间,我忽然想起金篆玉函中的注解,知道此刻贺微已经不再是贺微,因此我冲上前去,使劲把李鹏飞按倒在地上。
贺微一手抓空,脸上写满了愤怒,恼恨地瞪着我,说你干嘛?
气氛徒然变的紧张起来,凌极真人与何媛媛同时回身,纷纷摆出搏斗的架势。
倒在地上的李鹏飞愣愣的看着我,说怎…怎么了?
我将他扶起来,朝贺微冷笑一声:“我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讲过,这人一旦遭了无妄之灾,若想避开而又没有能力的时候,是可以将这种无妄之灾通过某种方式转嫁给他人的,被转嫁的人,基本都是有死无生,贺微,你现在就是这种想法吧?
听了我的话,贺微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尽量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我,说你真可笑,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我指着她胸前的徽章:“对于你这个灵修学院毕业的优秀学生来说,不应该听不懂吧?”
在场的人都是修道者,从我们的对话中,任谁都能听出一丝诡异的味道,何媛媛本是负责照顾贺微饮食起居的,但此刻却躲的老远,不过她还是朝我们吼道:“你们不跟我们一起进山,还出言为难,到底想怎么样?”
我正准备解释,然而就在这时,凌极真人忽然大叫了一声不好,用最快的速度将他手中的紫色符箓朝贺微的面门贴去。
令我们没想到的是,此刻的贺微,宛如影视剧《天龙八部》中的段誉附体,双脚划动的节奏如同凌波微步,瞬间便避开了凌极真人的一击。
“我爸是怎么叮嘱你的?竟然没有发现我被盯上了?事到如今,也只有你来代替我了。”魏薇猖狂的大笑起来,根本不给我们反映的时间,挪动着诡异的步伐,快速向凌极真人抓去。
凌极真人并不傻,恰恰相反,他已经聪明到了几点,别看他是奉命前来看护贺微的,但并不代表他可以为她去死,从我们刚才的对话,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而且他离我最近,在贺微将魔掌伸向他的那一刻,他一把拽住我的衣领,将我扯到他的身前,当做他的挡箭牌。
贺微的手看上去保养的很好,白皙水嫩,宛如羊脂美玉,但此刻的她,已经被某个东西上了身,因为她是修道者关系,短时间内身体不会被操控,正因如此,她才会想办法将附在自己身体上的东西转嫁到别人的身上,玩了一出祸引江东。
附身在她身上的东西,极有可能是这里的杀人凶手,那个喜欢为别人纳绣花鞋的疯女人。
能在无声无息中出现在我们身边,瞬间对贺微进行夺舍,它的恐怖程度,不言而喻。
贺微看似软弱无力的手掌已然伸到我的身前,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施展任何术法,一旦被她抓中,我将与她完成替换,成为杀人凶手的容器。
所谓转嫁飞来的无妄之灾,这个说法由来已久,比如农村里某某家冲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必会摘下灶房上挂着的篮子,上面有一张白布(通常是别人家办白酒的时候带回来的孝布),在天黑之前偷偷拿到相怨的人家墙角边挂起;又比如有人冲了太岁,会将没洗过的内裤用袋子装好,丢到别人家的院子里……这样就算将飞来的横祸转嫁给了他人,做过之后,烦恼全除,而被嫁祸的人家却遭了灾,鸡犬不宁。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相信很多看官应该都些经历或是耳闻。
贺微这种情况显然更为恐怖:她毕业于华北灵修学院,应该有着不浅的道行,能上她身的东西,绝对不好对付,比之当初的金衣鬼王也不遑多让,一旦被附体,或成行尸走肉,或者神形俱灭,然而如果她将这印记渡给了旁人的话,便可由别人替她受过,与她便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这方法,作为国士府缔造者之一,贺国强的女儿,又是灵修学院毕业的尖子生,她没理由不知道。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外表看似清高,实则道貌岸然的凌极真人竟然在关键时刻拿我我做挡箭牌,这要是被贺微抓到,我这一辈子也难以摆脱厉鬼缠身的结局。
那一瞬间,我在心里将凌极真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仓促间的我根本来不及躲闪,被贺微准备的抓在胸口,她的手掌上传来软绵绵的触感,我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份惬意,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佐和尚,希望他能想想办法。
可惜,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暗道不妙,占了贺微身体的东西,以后会无休止的跟我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我清晰的感觉到贺微的手掌打在了我的胸口,然而令我没想到的,在下一秒钟,她竟然莫名其妙的将手掌收了回去,露出一副万分惊恐的表情,跟《射雕英雄传》中,杨康一掌打在了黄蓉的软肋甲上差不多,整个人的表情都扭曲了。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胸口的位置好像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旋即我恍然大悟,这东西,正是沈爷爷送给我的灵龟头骨,在关键的时刻,龟兄又帮了我一次。
凌极真人的反应很快,他见贺微将手掌收了回去,再次出手,紫色符箓又一次贴向贺微的面门。
看着诡异的贺微,众人纷纷出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其目的,是想先把盘踞在贺微身体里的东西赶出去。
贺微的手掌离开我身体的同时,八卦指诀瞬间结好,指向她的眉心。
但此刻的贺微,速度快的出奇,莲步轻挪,竟拉出了一道道残影,十分轻松将我们的招数躲过。
“快,把她围住,千万别让她跑了。”凌极真人一边挥舞七星剑,一边指挥着我们。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等解决掉眼前的贺微,在跟他算拉我做挡箭牌的事情。
在场六人,以六芒星的角度将贺微包围在中间。
凌极真人的道行最深,贺微没有选择与他硬碰,将矛头指向了最弱的宋贵宇,箭步冲出,凌空一掌。
宋贵宇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见贺微来袭,站在原地不动,捏了一个二指诀,口中高声喝道:“擎天四柱,荡尽八荒,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二指诀与贺微打出的手掌触碰在一起,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我只看到二人身穿的白色中山装鼓荡了一下,像是被风吹过了一样。
贺微没什么变化,宋贵宇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白中布满了血丝,脸色铁青一片,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看便知,这一招对拼,宋贵宇明显处于下风。
不过这不能怪他,此刻贺微身体里的东西是一个修炼过一甲子的鬼物,而他宋贵宇去年才产生了气感,能不被拍死已经幸运了,就算凌极真人出手,也未必能讨得到便宜。
宋贵宇迈着踉跄的步伐退出圈外,我们变化阵型,由六芒星改为五角星,我用八卦指诀,佐和尚用金刚掌,李鹏飞、凌极真人、何媛媛同时施展自己的手段,一齐朝贺微轰去。
然而贺微却瞄准了宋贵宇退出的空隙,在众人的攻击即将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冲出包围圈,以非人类般的速度,划过一道道残影,朝后山的方向猛冲了下去,几次呼吸的工夫,便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
看着贺微消失的背影,佐和尚叹息道:“夺舍贺微的,一定是那个疯女人,陈道友你发现没有,她刚才逃跑的速度,跟第四阵上的积年老鬼有一拼。”
李鹏飞满脸狐疑的问道:“哪个积年老鬼?”
积年老鬼的事情,岂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地,我没理他,点头对佐和尚说:“这是一定的,七星冲绳局一阵强过一阵,那疯女人没理由不如积年老鬼罗显坤。”
“七星冲绳局又是什么?”李鹏飞满脸好奇。
这次行动,知道七星冲绳局的,除了我跟佐和尚之外,只有沈叔叔跟陈青平知道,我不想节外生枝,便没有跟李鹏飞详细解释,摊摊手,说没什么,你想知道,等我们从这里出去再说吧。
李鹏飞没有追问,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声,倏然回头,发现何媛媛正坐在地上嗷嚎大哭,样子委屈极了,她指着贺微消失的方向,对凌极真人说:“师傅,你快想想办法吧,贺微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我都逃不了干系,贺首长那个变态的手段你应该知道,他会把咱们折磨死的!”
凌极真人恼怒的瞪着她:“吵什么,修道者越在危急时刻越要保持冷静的头脑,不然怎么判断事情?”
我呵呵笑,默默竖起中指,鄙视他,心想:就你这副德行也好意思称自己为修道者?跟当初的潘道士差不多,妥妥的小人。
“贫道这就去后山,至于你们,想来便来,不想来贫道绝不勉强。”凌极真人紧紧握着七星剑,先看了我们一眼,又看向后山的方向,将何媛媛从地上拉了起来,二人脚底生风,循着贺微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在旁人看来,或许会把凌极真人看成重情重义的人,他刚才拿我做挡箭牌的举动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但做为当局者的我却看的明白,他根本不是重情意,而是他根本承受不住贺微父亲的怒火,再者,他心里明白我们一定会跟上去,因为大家相安无事时候,我们或许会有些犹豫,但此刻贺微已经被夺了舍,我们若不跟他一起去,不好向沈叔叔他们交待。
我们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流露出无奈的神情,受了些轻伤的宋贵宇开口问道:“咱们要不要去?”
李鹏飞转头看向我们,说你们觉得呢?
佐和尚摊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随意。我咬咬牙,说咱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团结就是力量,去看看也无妨。
简单商议一番,我们统统追了上去,
部落距离后山并不算远,只是山路有些难行,我们踩在淹没小腿深的积叶上,艰难的跋涉着,每走出一步,脚底都会留下一道清晰的脚印,积叶散发出来的酸腐味儿刺鼻的很。
从荒村跑到对面的山峰,然后又下山,好在后山并不是很高,跑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累的气喘吁吁的我们,才算看到止步不前、站在山腰处的凌极真人跟何媛媛。
当我们四人来到他们身旁的时候,顺着他们的目光朝后山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