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东方秉然。
凰月以为,她进了安雁园之后就能看见这个男人。不过他现在才出现,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只见东方秉然快步走近她的身边,一双大手众目睽睽之下揽住了她的身子。
凰月不免感到诧异,侧目看了眼东方秉然的侧脸。
东方秉然看着赵筠,敛起了眉宇。质问道:“筠儿,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打太子妃?”
赵筠看着东方秉然,忽然委屈的瘪起了嘴巴。
“太子哥哥,筠儿不是故意的。筠儿以为是凰骁从外面带进来的狐狸精。”
“那也应该问清楚。”
东方秉然盯着赵筠,那幽深的眸光夹杂着不容反驳的严肃。赵筠蠕动着嘴唇,低声说道:“那筠儿这就向太子妃嫂嫂说声不是了,还望太子妃嫂嫂大人大量不要跟筠儿计较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有够善变的。
看着她,凰月面上微微笑道:“不计较。”
赵筠笑的灿烂,转身命人收拾了地上的东西。拉着凰月亲昵的坐了下来,又热情得招呼了东方秉然也坐了下来。
眸光斜过画儿,赵筠离开她的背上之后。她原本僵持的身体就在一刹那直接栽在了地上,看着身后扇儿隐忍的表情。
凰月对她摇了摇头。
回过头,凰月的面上依旧带笑。时不时的,赵筠缠着她问一些问题。不是刚才见识过赵筠凶狠的样子,凰月真心以为她是热络的女子。她只是随便的应付了事,赵筠就缠着东方秉然去了。最后,赵筠干脆拉着东方秉然离开了。
能被忽略,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转过头,原先的那些瓷瓶的碎片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连带着那个装蛇的笼子也被婆子提走了,躺在地上的是衣不蔽体的画儿。就在来人即将拖走画儿的时候,凰月说道:“不要碰她。”
画儿瘫在地上久久的没有爬起来,但是在听到凰月声音的时候,抬起了头。那凌乱的发下,一双炯炯冒着泪花的眼睛。阖动着唇,凰月看见有鲜血从她的嘴巴里流落了出来。
凰月心头狠狠得一震,转而冰冷的目光看着站在身旁的丫鬟。
“她怎么了?”
丫鬟低着头,回道:“是安怀郡主,命人割去了画儿半截舌头。虽然还能说话,可是生不如死。”
画儿一点一点的从原地努力爬向凰月,她挪动的地方沾满了大片的血迹。凰月颤抖着双手去接她,想起她出嫁之时,画儿含着泪依依送别。
那个时候,画儿因为舍不得她而哭得稀里哗啦。一滴泪水从她的面上潸然落下,看着触目惊心的鲜血。凰月蹲下身子抓住了画儿,急忙的就解开了她身上的披风。盖在画儿裸露的肌肤上,那种被点燃的怒火从她内心深处深深蹿起。
“给本宫叫方渊源来!”
凰月扭过头,她的声音冷的可以渗入骨髓。丫鬟低头应是,随即忙跑了出去。
画儿紧紧握住她的手,她张开唇,血丝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她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凰月,泪水冲刷而下她这张肮脏的面庞。
然后,她笑着看着凰月。最后,栽倒进了她的怀中。
那一刻,凰月僵硬的伸手抱住了画儿。低声说道:“对不起,画儿。”
扇儿跪在了凰月的面前,此刻她捂着嘴巴,哭的泣不成声。
凰月问她们画儿住的地方,回答她的地方是狗笼!
“小姐,带画儿去那里吧。”
凰月点了头。
半个时辰之后,凰月看着方渊源为画儿诊脉。扇儿为画儿清洗了面孔,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看起来也是显得清爽多了,只不过画儿此刻眼眸紧闭。面色如纸,嘴唇惨白的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方渊源号着脉,沉吟片刻说道:“这姑娘的情况不容乐观啊。”
凰月心头一紧,看着方渊源。
“方大夫,救不活了吗?”
方渊源沉重得点了点头,那一刻,凰月脚步踉跄的往后倒退。好在,扇儿及时扶住了她。
凰月咬着唇,不甘心得问道:“方大夫,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有办法了。”
方渊源提起了药箱,无奈得说道:“大小姐节哀。”
凰月点了点头,面上牵强的带起了微笑。
“多谢方大夫,慢走。”
方渊源弯腰作礼,转身走了出去。
清如泓泉的眸子里深深的倒影着画儿此刻虚弱的模样,如果当初她答应画儿带她进宫,在她的身边,或许她就不会死了。
这个天真烂漫的姑娘。
“小姐...”
扇儿从刚才就一直抑制住自己的悲伤,此刻,再也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她扑在画儿的床前,没有妨碍到她安静得睡着。
凰月拍了拍扇儿的肩膀,轻声说道:“别哭了,把眼泪收起来。”
她低沉的眸子里染上了一片黯淡。
“小姐,画儿那么可怜,安怀郡主怎么就下得了手啊。”
扇儿抽抽搭搭的拭去了眼眶中滚落出的泪水,只不过她越擦掉落的就越多。
看着床上的画儿,她眼角的皮肤在微微颤动。凰月惊喜得看着画儿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别过头,画儿的浑浊的瞳孔里映出了凰月的样子。
她穿着一身碧绿色的衣裳站在她的床头,上面绣着朵朵娇滴欲露的粉色花蕊。看着她,凰月的面上扬起了温和的笑容。她的眼角,激动的淌出了浅浅的泪花。
“太...好..了,小姐...”
或许是因为被割去了舌头的缘故,画儿说话含糊不清。不过凰月仔细聆听,还是辨别出了她的意思。
“画儿,你怎么样?”
“我...很好。”
画儿说话的很吃力,有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抓住凰月的袖子,她的双眼圆睁,不断的喘着粗气。
“小姐...小心...安...怀”
这句话似乎是使足了画儿全身的力气,话音落,画儿的身体直直的就往着床上栽倒。噗通一声,凰月伸手看着画儿,渐渐的看着她那张受尽委屈的面孔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在她的记忆里,画儿总是笑着喊她小姐。就这样,她看着画儿死去。房里,充斥着扇儿嚎啕大哭的声音。她呆呆的站着,咬紧牙关。她发誓,一定要安怀陪葬!
画儿临终前会这样告诉她,说明画儿一定是知道安怀一些事情的。
凰月眯起了眼睛,渐渐沉下的泓亮黑眸变得幽深。
“小心安怀!”
她不禁勾起一丝冷笑。
画儿从小就在凰府长大,亲人也只有扇儿和琴儿。凰月将她的尸体运出了凰府,找个安生的地方将她埋葬了。琴儿和扇儿一起随同,她站在画儿的墓前,看着琴儿和扇儿几度差些哭晕了过去。
她呆呆得看着,黑色的眸子逐渐的失去了焦距。冷冽的风吹着她的丝发,顺着温热的液体渗进了她的嘴巴里。
“该回去了。”
凰月淡淡得说道,转身往马车走了回去。
凰府的晚宴,凰月坐在东方秉然的身边。令人惊奇的是凰骁和赵筠共坐,凰骁绷紧着面孔,只是提着酒杯不断灌入酒中。凰月看了一眼凰赋,他跟李嫣笑坐在了薛氏的身边。
凰凛笑得开怀,连连举杯喝了不少。看着他们热闹,凰月静静得坐着。只是低眉敛目的握紧了自己的筷子,赵筠那张笑得灿烂的面孔成为了扎在眼中硬疼的刺。
她讨好的功夫倒是不错,哄得薛氏和凰凛乐不可支。连带着身旁的人也不得不一同陪笑,这席间的气氛倒是真其乐融融。
结束的时候,凰月是第一个走出去的。
“这么早就回去了,不如陪我赏月。”
走到门口的时候,东方秉然拉住她的手。凰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被乌云遮挡起来的月亮,面无表情得说道:“太子殿下怕是喝醉了,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凰月想要挣脱他的手,不料,东方秉然却迎面凑了上来。熏人的酒气钻入了她的鼻腔,凰月极度抗拒的想要推开他。
“就算本宫要休息,地方也是太子妃的茗欢园啊。”
凰月不禁心头一震,她这才想起来。回门,他们已经是夫妻。自然要共处一室,并不能像在东宫那样。
人前,她还是要演好太子妃这个角色的。
“来人,扶太子殿下回去。”
暂且放下画儿的事情,她倒是要想着如何解决今晚就寝的事情了。
回到茗欢园,东方秉然就径直的躺在了她的床上。他的面色微微泛红,在白皙的面孔上像是打了两片粉红的胭脂。东方秉然扯着自己的衣领,闭着眼睛像是无意识的正要脱去。
“你们先退下。”
凰月看着房中的几个丫鬟说道。看着守在门前的丫鬟,基本上都是陌生的面孔。
“今晚不必守在门口了,夜深了也早点休息吧。”
那两个丫鬟受宠若惊得看着凰月,连连点头应是。
看着她们走远,凰月才松了口气。若是不把她们赶走,这今晚可就不好过了。
凰月看着趟在床上动也不动的东方秉然,发出微微的鼾声。凰月走近看了几步,好像真的是醉倒了模样。如果真是,今晚她就可以放心了。
“太子殿下。”
凰月连连喊了几声,这一下,东方秉然是彻底没有知觉了。
“真的是睡着了。”
凰月松了口气,猫着腰爬到床上拿起了里边的被子。越过东方秉然,凰月轻手轻脚的放下脚步。忽然,凰月看到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睛睁开。扯过她的手,凰月猛的就向东方秉然的胸膛栽去。